“你也是知道的,”萧长风叹了口气,“现在他就把你当作至亲的人,所以以命抵运这种事,他做出来一点都不奇怪。”
听到这里,程穆之眼中突然有了几分希冀。
他小心翼翼地开口,“既然您知道,可有什么办法来救阿言一命?上次在沧州他寒毒发作,我……实在不忍再看他又一次……”
他欲言又止,一点都不想说什么太不好的话。
柳清言是从娘胎里带下来的不足之症,后来到了他府上,被他这样那样的补药好歹是养的好些了,可谁又料到现在为了他,又把自己硬生生弄成这样。
“你怎知我有法子救他?”萧长风摇了摇头。
“他这是逆天而为,命数自有天定,这个法子我也从来没与他说过,便是因为后果太过严重。可他还是这样做了,后果,须得他自己承担。”
“不会的!”程穆之慌慌张张地站起身来,心口堵的他快要无法呼吸,“您救救他!”
程穆之“扑通”一声跪在萧长风脚边,“您救救他!他替我改命,错不在他!因是他种的,可果应该由我来承担!不能所有事情都让他一个人受着!”
他拉着萧长风的衣摆,全然没有太子的仪态,已经是把自己的态度放到了最低,“不管怎么样,只要阿言好好的,我拿自己的命去换都可以,只要他好好的!”
“嘿……你们这一个两个的!”萧长风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他对柳清言的态度,却没想到程穆之一碰到柳清言的事情就犯傻。
他拉着程穆之让他起来,无奈又好笑,“你们这一个两个的,怎么动不动就什么拿我的命去换拿我的命去换……”
“你们自己的命就那么不值钱啊?更何况,你既然明白你没了清言会多难过,也应该知道,如果你不在了,清言他会多难受吧?既如此,又何必再说这样的话?”
程穆之眼眶一热,听着他的话心里却是狂喜不已,这么说,阿言是有救了?!
“师父……”程穆之跟着柳清言一样叫萧长风,“那您能告诉我是什么法子吗?我好叫人早做些准备。”
“不急,”萧长风道,“你既然能为他放下所有,这件事情也没什么要准备的了,还是好好先把自己的情绪给平复平复吧,不然等会儿清言回来了该奇怪了。”
程穆之一颗悬着的心才终于回归原位。
“再过一段时间,朝堂的局势又要有大的变动。到时候无论发生什么,都别太着急,一定要相信自己身边的人。”
程穆之自然应下。
二人又聊了一会儿,柳清言便从后院出来了,手里拎着两个纸包,对着程穆之点点头,“师父,我跟穆之便先回去了,要不要我让人给您送醉香居的糖渍桂花过来?”
萧长风乐颠颠的点头。
回去的路上,柳清言一直没有说话,直到快走到东宫时,他才开口,说出的话也带着几分艰涩,“穆之……我,晚上又要进宫。”
他一直都不敢在程穆之面前提这些事情,不仅仅是觉得自己恶心,也是在选择逃避这件事情,但是今天,他不想再这样避着了。
程穆之道:“嗯,我知道,万事小心。”
“穆之……我,我……”柳清言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不想跟程穆之在这件事情上不清不楚了。
他闭了闭有些酸涩的眼睛,“我和恒德帝,一直都是用一种类似致幻类的药物,只有一次……”
“就是在御书房里头那次……我,穆之……我……”
尚在吞吞吐吐之时,下一瞬就整个人被拥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程穆之抱着他缓缓拍着他的后背,下巴抵着他头顶软软的头发,“乖,我知道,我都知道。”
程穆之温言安慰他,“阿言,你的心思我都明白,我很清楚,你不要再因为这些事情难过了,我不在意这些,我知道这是你要做的事情,所以,便放手去做吧。”
柳清言在他怀里,仰起头看他,眼泪大滴大滴地往下流。
“可我怕你会介意……我真的不想这样,我是想要报仇,选择剑走偏锋这条路也是我自己的选择,可那个时候我没想到还会再与你一起……我想以一个完全坦诚,纯粹的样子来面对你……”
说到最后他再也忍不住了,抽泣声越来越大,却又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嚎啕大哭,只是把自己完全埋在程穆之的胸前,哭的眼尾通红心口闷的简直快要透不过气来。
程穆之一下又一下地替他顺着后背,“我知道你在怕什么,阿言,我同你说,你在我眼里,从来都没有变过。”
“你不要觉得自己如何如何,你一直都只是阿言,所以不要再害怕,也不要再担心,更不要因此而想要疏远我。”
“你在我心里,只是柳清言。一个从来都没有变过,一直都以赤子之心待我的柳清言。其余的,我都不在怀。”
柳清言抓着他的衣衫,慢慢地平静下来,只是很小声地抽噎着。
“阿言,我喜欢你呀……”程穆之悠悠地叹了口气在他耳边道,“我认认真真同你讲了许多次,可你却还是要装作听不懂的样子。”
“你若再这样……”说到这里,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我便……”
柳清言下意识地抬起头看他,眼睛里有些小小的担忧。
最终还是被他打败,程穆之看着怀里的人整颗心都快化成糖水做的了,他认命一般,却又甘之如饴,在他耳边道:“你不信我,我便每天都与你讲上一遍,我喜欢你,你是我心尖上的人儿。”
“你就站在这里什么都不用做,我就很欢喜,见你,与你谈天、与你喝茶、与你吃酒,与你做一切喜欢做的事情,都是生平幸事。”
“以后,我便每天都和你说这样的话,余生有多长,我便说多久,好不好?”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章
柳清言呆愣在那里,只有眼睛里蓄着的泪水不自觉地往下滑落,这一瞬间他好像什么都听不到了一样,满世界都只剩下他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眼前的人笑意晏晏,温柔地替他擦去泪水,眼里都是笑意。
柳清言吸了吸鼻子,有些傻地笑了出来。
是啊,他与你说过多少次他的心意呢?不管是直接言说还是旁敲侧击,每一次都是把真心捧到自己面前生怕自己不信,每一次都是以最温柔最美好的姿态来面对他。
每一次,也都是自己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来逃避,说到底他并非不信程穆之对自己的感情,只是内心已经把自己放到最卑微的地步再不敢多进一步。
可现在若是还以原先的态度去回应程穆之,对程穆之又何其不公?
于是,踏出第一步。
柳清言觉得自己心中原来深埋心底的种子,被旁边的小人硬生生地拽出了一个小芽,那个小人喜滋滋地坐在小芽的旁边,给他浇水施肥。
那个小人便是程穆之。
“好啊。”柳清言听到自己这样说。
他笑着,又说了一次,“好。”
等到坐上了进宫的轿子,柳清言脸上的笑意才慢慢消散开,他握了握手中的药包,情绪变得凝重起来。
按理来说,他之前给恒德帝留下来的香应该不至于那么快就用掉的。
难道是恒德帝自己已经用上了瘾离不开了?甚至每日还要加大用量?
他兀自在想着事情,一直平稳的轿子却突然一晃,然后外面是吵闹的喧哗声,紧接着他隐约听到一片跪倒声,“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柳清言皱了皱眉头,这是碰上颜惠茜了?
掀开帘子,柳清言就见对面的颜惠茜坐在轿辇上,满脸虚弱地捂着肚子,而旁边站着的兰溪见他出来了,立马上前喝道:“呦,原来是严大人的轿子,这大晚上的进宫是怎么了?”
“也不好好管管手底下的人,走露都不长眼的吗就敢往外面娘娘的轿辇上面撞?撞出什么好歹来你们担得起吗?”
柳清言闻言看了看颜贵妃,这颜惠茜的样子,是怎么了?
他看了一眼旁边的小厮,那小厮头低得狠狠地,一副生怕被怪罪到自己头上的样子,倒是他后面那个看起来年岁小的碎碎念了一句。
“什么我们往他们那边撞?宫里头的路宽成这样,是你们往我们身上撞还差不多……”
柳清言眉头一挑,他这是,要被人扣上一个大罪啊?
“兰溪姑姑,”柳清言不咸不淡地开口,“与其在这里同我们理论,不如先看看你们家娘娘是怎么了吧?”
“贵妃娘娘脸色这么不好,怕不是真有了什么好歹,您还是先诏个太医让他们过来给娘娘瞧瞧才是。”
兰溪闻言一顿,回头看了一眼颜惠茜,见她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她才立马让旁边的小丫头去找太医。
口中依旧不饶人:“严大人您也还是先别急着走吧,这事儿跟您可脱不了关系!”
柳清言理了理自己的衣袖,温文尔雅地笑了笑,“好,本官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