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棋点头,只道这李烨也还算有些脑子。李烨继续道:“大周的尚书职责范围与大理寺卿的所辖事务,本就有重合部分,二者皆可负责司刑案子,只是百来年下来,到咱们皇上这里,尚书已经不会再去碰大理寺的普通刑责案子了,这早就是个不成文的规矩了。”
说到这里,李烨脸上露出了有些j-ian诈的笑容:“您说,这么一出越俎代庖,再加上一个贪污受贿的罪名,够不够把柳胤筳从尚书的位置上给弄下来?”
颜棋面色依然平静,心里却实在快意,李烨这次的事情办得倒是极符合他的心意,越俎代庖倒是其次,可是为了钱财而去碰大理寺的案子,到时候他再添油加醋地给说上两句,何止是罢免官职,直接入狱都有可能啊……
颜棋没有回头,依然背着手往前走,然而嘴里的话还是与后面跟着的李烨说的:“这次的事情办得当真是不错,本相觉得,有你这样的一个父亲,令公子定然也不会差,此次的科考,三元未必,十甲定然是探囊取物啊。”
李烨自然知道有了左相这话,自己儿子的前程算是有了保障,见左相似乎已经快到府门前了,便也告退自回自己的太傅府去了。颜棋回府,先去书房写了封信,唤了身边的小厮连夜送到了程穆泽的府上。
第二日早晨,柳清言醒的比平时还要早一些,今天是程穆之正式参政第一天,他还有些不太放心。去敲程穆之的门,却见他已经是洗漱好了,就等着他过来给自己束发呢。
见柳清言过来了,程穆之吩咐身后的高进将早膳端到这边来,继而乖乖地坐在了台子前面,向柳清言招手。柳清言站在他身后,熟练地给他挽发。一边又温言嘱咐了好些朝堂上要注意的事情,程穆之听着但笑不语,阿言的话他自然会听,但当真无须事无巨细,毕竟他已经听政三年,朝堂上大大小小的事也基本都接触过,可自己又哪里忍心去打断他?
临走了又握着柳清言的手交代他:“你在府里等我回来,也别总闷在房里不出来,东宫这么大你随处走一走也是消磨时间的,现下我不能像之前那样总陪着你,怕你一个人无聊,让高展去寻只猫儿来陪你可好?”
柳清言不吱声,只道自己其实一人在房里读书才是正好,然而还是点头,“臣知道了。”程穆之闻言这才离开,心里盘算着何时阿言这称呼会换掉,何时自己出门时他与自己的对话才不仅于此?
柳清言目送程穆之离开,转身回了自己的屋子。他自己对于程穆之对他的亲近早已习惯,可在身边陪着的人看来,他虽是伴读,可有时与程穆之的相处实在是像“太子妃”与太子,每日陪着一起用膳,早起给太子束发,晚间读书也在一起,明眼人都瞧得出来太子巴不得一天十二个时辰都与他黏在一起,可偏偏柳清言自己不自知。
程穆泽今日心情极佳。上朝时对自己一向不待见的程穆之都露了笑,程穆之被他的笑搞得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朝堂上近日无什么大事,每日的早朝不过例行,恒德帝自己早就不想上朝,无奈大周历代都有皇帝不得无故缺早朝的规矩,恒德帝再不济,也不能坏了祖宗定下的律例。
今日照常,下方大臣无事启奏,恒德帝倒是自己提起了话头,原来是前两日韩将军从安阳寄了封信给恒德帝,信中说起近日来二皇子带兵一事,已是初有小成,三个月前自己带兵清了西边一批蛮匪。
恒德帝对自己这个二儿子显得格外满意,便在早朝上提出来好好夸奖了一番,下方大臣们自然也是连声附和,惟独程穆泽,原先一直去不掉的笑容此刻崩在了脸上,僵着一张硬挤出笑脸的面皮跟在众人后头一起附和。
程穆之早就知道这事,毕竟与二皇子每月都有书信来往,然而听到恒德帝在朝堂上当众提起,心里仍然是为程穆行高兴。
恒德帝听了众人的一番夸辞,对程穆泽道:“老大,你对带兵这件事可有意?朕看你也可以试试,只是你刚成家不久,若是也把你放到西边去了,怕是朕的大儿媳要怪自己的父皇呢。”
底下众人无人接话,不知恒德帝突然提起这事是要做什么。何况这些话若是私下与大皇子单独说也就罢了,在朝堂上这调笑意味实在有些浓厚。恒德帝看了一眼今日正好在朝上的黄庆文,笑道:“不如就让朕这近卫军总领带着你如何?”
右相眼里闪过一丝有些奇怪的神色。前两年自己与他提起要把二皇子留在盛京,由黄庆文带着,被恒德帝抬手就拒绝了,原来是把这么个空留给大皇子吗?这偏心未免有些太过明显……
程穆泽听闻自然是求之不得,当即上前一步道:“儿臣能跟在黄总领的手下是儿臣之幸,岂有拒绝之理?”说完又故作为难地看了一眼黄庆文,“就是不知黄总领肯不肯带着儿臣……”
黄庆文笑着道:“既是皇上的命令,微臣自当领命。”说完看向程穆泽道:“大皇子天x_ing聪颖,臣能为大皇子师,也是臣的荣幸。”当下二人客气一番,朝堂上又安静下来。
程穆之心里波动并不大,不过是随军训练而已,黄庆文手里的近卫军兵权,又哪里是说给就给的东西?
第34章 第三十二章
恒德帝很是满意地看着二人,似乎刚刚想起来太子今日是入朝第一天一样,关切地问道:“太子朝政上有什么不懂的地方,也可去问问右相,毕竟右相之前是你的老师。”
“儿臣谢父皇关心。”
恒德帝又道:“不如太子也跟着去近卫军里?朕看你们兄弟二人也可一块做个伴。”程穆泽听这话脸上笑容当即没了,撇过头看程穆之,却见程穆之道:“儿臣不过刚刚入朝,此间还有诸多事情不甚明白,资历实在尚浅,又岂能与大皇兄相提并论?”
说完看了一眼程穆泽笑道:“何况大皇兄天资聪颖,若是儿臣也一并去了,跟在黄总领的身边与大皇兄一比,只怕是相形见绌,惹人笑话,儿臣还是不要去自取其辱的好。”
半开玩笑的语气,态度却也恭敬,见恒德帝没有说什么,程穆之自己又道:“父皇,儿臣初涉朝政,虽有些愚钝,可儿臣也知道自己在军事方面绝无才能,又如何好再去叨扰黄总领?父皇不如让儿臣先专攻政事,努力一番可好?”
左相颜棋也出列道:“皇上,太子殿下所言有理,毕竟太子刚刚入朝,过早地离开政事只怕会让太子殿下疏远宗庙之事,还望皇上三思。”
程穆泽心里暗自庆幸,程穆之还算有些自知之明,颜棋出来为他说话,实际上还是为了自己能一个人去近卫军里打算,父皇这下应该也断了这个心思,毕竟他去近卫军,可不是为了历练而是为了兵权,如果让程穆之也和他一起,日后行事怕是多有不便。
恒德帝自己不过随口一提,谁知被接二连三地拂了面子,心里也有些愠怒,然而又不好发作,只好开口道:“左相这话的确有些道理,太子便还是多接触些政事为好,”又看向黄庆文:“黄总领这段时间可要辛苦些。”
黄庆文自然是要客气一番,心里却止不住地反悔,一边想一边痛骂自己今日为何要来上朝,和平日里一样在家中睡觉不好吗?刚来就又摊上个事,替皇帝带孩子吗这是?何况这是孩子还是狼崽子还不知道呢……
恒德帝见众人也没什么要说的了,有些疲累地用手撑着脑袋斜靠在龙椅上,对旁边的苏文全道:“退朝吧。”苏文全当即也就吊了嗓子:“退朝——”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退了朝,黄庆文巴不得现在就赶回家中,他做事为人一向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听命也只听恒德帝一个人的,近卫军总领的位置呆了十年,无功无过,恒德帝也就是看中他这个x_ing格,才会这么放心地把近卫军交给他。
不就是吃准了他没那个胆子与程穆泽有什么过分的举动吗?
可无奈他想早回,他想安分,有人偏要来缠着他。程穆泽客客气气地走到他面前,朝他一拱手,“以后还要麻烦黄总领,本殿虽已入朝有些年头了,可在带兵这些东西上面倒真没接触太多,只怕到时候黄总领带着我要嫌弃了。”
黄庆文僵着一张脸,实在挤不出笑意:“大皇子殿下说的这是什么话?能带着您是臣的荣幸,”一边说一边朝着远处的大殿拱手,“皇上既然看重臣,臣又岂能推脱?”
说完不待程穆泽再讲什么,接着道:“殿下,臣家中还有事,就先告辞了,殿下以后若有什么疑问之处,也可让臣去您府上。臣告退。”急急行礼,转身便走开了。
不远处的颜棋跟上来,只听程穆泽嗤笑一声,“真是个胆小怕事的东西。这样的人可真无趣。”
“殿下可不能这样想……”身后突然传来颜棋的声音,程穆泽转过身来,挑眉问道:“怎么?”
“殿下,您想,这黄庆文胆小、怕事、不愿与我们有什么干系,对我们而言的确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您再想想,他对谁不是这样呢?何况我们现在,是离他最近的人……”
“对付这种人,抓好他的弱点,就最好办事。”
程穆泽想来也是,可是黄庆文有什么弱点?把柄不谈,做官做到这份上,要说真没点本事也并不可能,想抓把柄自然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想到这里,程穆泽对颜棋道:“黄庆文……有几个孩子?”
“只有一个女儿,黄婉蓉,待字闺中。”颜棋对程穆泽能很快想到这一点很是满意,这么久了,也总算有点长进。
程穆泽应了一声,低声道:“可是本殿新娶了皇妃不到半年,黄庆文不过就这一个女儿,又怎么肯让他的女儿做小当侧妃?何况父皇也不会同意本殿这么快就纳侧妃,家里那个母老虎更别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