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下又因着这次小产的原因,身子大损,宫内胞衣脱落,以后怕是再难受孕……再难怀孕!颜贵妃想到这一点就只觉眼前一黑,身为正妃却怀不上孩子,这皇子妃还要着做什么用?供在那吗!
颜贵妃自然不会允许在她计划以外的事情出现,立即唤了兰溪进来:“让大皇子这两天进宫一趟,本宫有事要与他讲。”兰溪应了一声,刚要去办,又听颜贵妃问道:“前朝诸位大臣的女儿里,可有适龄的未嫁女子?”
兰溪转过自己刚要往外走的身子,细细地想了一想:“大理寺卿家中只有三个儿子,并无女儿,太傅家中有一儿一女,只是女儿不过才□□,年岁尚小,殿阁大学士家中有两个女儿和一个儿子,可是两个女儿一个两年前就已嫁为人妇,还有一个女儿今年年初也订了亲……其他大臣里有女儿的之前都参加了今年的选秀,有一部分入了宫。这样算下来,也就只有近卫军总领黄庆文家的独女黄婉蓉了。”
本想再问一句“娘娘今日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东西”,可想想刚刚颜贵妃发怒的样子,识相地把这句话给吞回了肚子里,在原地等着是否还有其他的事宜要吩咐了。颜贵妃听完她的话,只是点了点头,对她道:“本宫知道了,你去把本宫刚刚交代你的事情办了吧。”
“是,奴婢告退。”兰溪福身,退了出去。
程穆泽陪着皇子妃待了一会儿,有些受不住安维雪一个劲儿地哭哭啼啼,安维雪又是难受自己没了孩子又是责备自己没有护住这个孩子,眼泪就没停过,程穆泽安慰了她两句,又让她好好休息,便起身出去了。
到了门外,还是能听着哭声,程穆泽叹了口气,去了左相的府上。
颜棋彼时手里正捧着个象牙染雕桃符纹的盖碗在看,见他来了,便连忙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上前行礼道:“殿下万福。”程穆泽点点头,将他扶起来:“舅舅,私下里就不要和外甥拘于这些繁文缛节的东西了。”
二人边说边往里厅走去,程穆泽终于不解地开口问道:“舅舅为何要让我把雪儿小产的消息告诉母后?何况雪儿因为难以受孕的缘故本就没有怀孕,这样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
颜棋引着他进了书房,“为了什么?殿下之前不是想着要娶黄总领的女儿吗?殿下既然也知道黄庆文不会愿意让自己的女儿做小,那就让她做正妃啊,这下,不是正有了理由?”
程穆泽终于反应过来了,因为皇子妃不能生产的缘故,母妃自然是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出现,皇家长孙母妃在他刚成亲的时候就与他说过,必然是要出在他的支下,现下既然安维雪不能生产,那么必然要纳侧妃,也因为这个原因,正妃无所出,自然也不能再在正妃的位置上坐下去。
而且母妃知道了这件事,也必定要为自己另选个正妃,自己与母妃知会一声,到时候自己再向父皇请求赐婚,自己便也能名正言顺地娶了黄婉蓉,到时候黄庆文手里那点兵权,还不都是自己的?
可如果黄庆文不愿意呢?
程穆泽将自己的疑虑与颜棋讲了,却见颜棋冷笑一声道:“黄庆文不同意,自然有其他的后招在等着他。”程穆泽没问,自知不会是什么好主意,便又转移话题道:“柳家的事情,舅舅可知进展如何?”
“进展自然是极顺的,就等着过两日由大理寺卿下面做事的人收到一封不署名的检举信,给报上来了。到时候……呵,真想快点看到柳尚书落魄的样子啊……他当年与右相一起断了我财路的事情,我可是一直记着呢。”颜棋说着,眼睛却看向了墙上挂着的一副水墨画。
不想回去再看到安维雪哭哭啼啼的样子,程穆泽干脆在这里用了晚膳,又与颜棋稍稍喝了些酒,估摸着安维雪这个时辰应该歇着了,才回了自己的府里。
没回卧房,在书房呆了一会儿,这件事他做到这种地步对于安维雪多多少少是有些愧疚的,可是为了自己以后的大业,也只能委屈她了……
李秀告假回乡一个月,自己身边没个人出出主意也是真不方便,有些事情自己总是考虑不到……程穆泽自己有些感慨,门外忽然传来“扣扣”的敲门声,程穆泽清了下嗓子道:“进来。”
第37章 番外二:中元节小纪上
今儿是中元节。
在大周,是与除夕、清明以及重阳并重的祭祖大节。这一天自然是免朝的,白日里恒德帝带着各宫妃子以及诸位皇子在盛京郊外的祖祠里进行了祭拜。中元节原是小秋,这个时节里已经是有不少农作物成熟了,故而是要向祖先供奉新米,以及新收的各样瓜果。
民间的老百姓自然也是要进行诸如此类的活动,而皇家则是更加重视,毕竟这一祭祀同时还代表着对上天赐福的敬意以及对来年风调雨顺的祈愿。
中元节的宫宴不同于其他的节庆,是在午时准时开始的,晚间自然还是有其余的事情要做。而诸位皇子也被告知晚间在自己府中,不可随意走动,以免撞上些什么不好的东西,沾了晦气。
程穆之在宫中的宴会结束了以后,作为太子并不能直接回府,又留在宫里陪着恒德帝去宫内各处巡视了一番,确保各处里的祭祀烛火都备足了,又安排了好些打更的注意些天气,免得天干物燥再走了水。
各处事宜皆收拾妥帖了,才回了自己的府中,已是快到晚间。柳清言知晓他每年这个时候会忙些,便一直让厨房把晚膳温着等他回来。两人一处用完晚膳,按着惯例,柳清言还是去程穆之房中,与他一块读书,温习功课。
只是总有意外。
柳清言是先进的屋子,本来程穆之是要与他一起的,可却突然说有些其他的事情要忙,让他一个人先过来等着,柳清言也未曾多想,他一向不习惯自己身边总有人跟着,便自己一人先过来了。
可原本烛火通明的卧室里却突然刮了一阵y-in森森的凉风进来,把两扇开着的门突然阖上了,连带着原本点着的蜡烛都给吹灭了。偌大的房间里此时就只他一人,又是黑灯瞎火的,柳清言自然是一向从不信牛鬼蛇神之类的东西,可是今夜是中元节,书中所说是“百鬼夜行”的日子……
想到这里,不免觉得身上起了一层的j-i皮疙瘩,可到底还是强行压下去了,柳清言心里只道自己平日里从不做什么亏心事,也没什么好怕的,大着胆子摸索着便要去把门给开了。
心里却突然有了个念头,不会又是殿下捉弄自己?自己又一想,刚刚程穆之与自己说话时脸上硬生生维持着的严肃面孔,还有跟在他身后高展那脸上憋不住的笑,难道真像自己猜的那样?
这下倒是彻底没了害怕的情绪,猛地便将门给推开了。
果然见程穆之等在门外面,脸上还带着个骇人的牛头面具。身后的高展刚要出声提醒程穆之,却被柳清言一个眼神瞪了过去,想说的话立刻咕噜一下咽回去,心里只道殿下您就自求多福吧……
柳清言垫着脚,把他头上的面具扯了下来,“殿下,您玩够了吗?”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润,不带半点愠怒的情绪。
程穆之那牛头面具是封死的,根本看不见自己面前站了个人,又没听见高展说什么,原本还站在那里等着屋里的柳清言害怕得叫出声自己好闻声而动进去再吓一吓孩子,结果谁知道连人家害怕的声音都没听着便先露馅了。
此时见柳清言站在自己面前,声音不温不火甚至还带了些笑意,心下只道不妙。
柳清言抬眸看了一眼程穆之,见他呆站着不说话,冷着脸道:“时候不早了,殿下便休息吧,臣也先回去了。还有,请殿下以后不要再这样捉弄臣了。”说完就要走,被程穆之一把拽住了手臂,程穆之见柳清言冷着一张脸,连忙把人拉着便要哄,一边用脚踢了身后的高展,努嘴示意他把屋里的灯给点上。
一下子又亮起来。
程穆之拉着柳清言的手道:“阿言莫生气,我不过是逗你玩罢了,怎么能说是捉弄你?何况你不是发现我了吗?”
柳清言冷着脸没有说话。
程穆之心下悲鸣一声,毁了毁了,玩笑开大发了……
只好接着软磨硬泡:“阿言,是我不好,我不该今日这样吓你,也不该惹你生气,从今往后,这毛病再不犯了,你就别生气了,阿言……”柳清言一直背对着他的身子转过来,看了他一眼,从他手里将自己的衣袖扯出来,继续往前走:“殿下哪里的话,臣怎么能生殿下的气呢?臣又怎么敢生殿下的气呢?殿下可真会说笑。”
完了哄不回头了……程穆之无法,见柳清言还是脚步不停往前走,连忙小跑着追上,故技重施装可怜道:“阿言,时间还不算太晚,你陪我去未愁河边放河灯可好?”
柳清言听了这话果然停了脚步,中元节放河灯的习俗,并不是每家都要做,只有今年刚添了新坟的人家才需要去放河灯,以慰亡灵刚刚离开人世的悲痛,同时也希望河灯能带去家人消息,在y-in间也好宽心。
此时听程穆之说要去放河灯,自然是想到了这一层意思的,莫不是是他哪位好友亦或是亲人今年刚刚过世?可是自己从未听他提起过,何况就他刚刚还想着捉弄自己的样子,实在是不像有什么难过事……
可这些话柳清言不会去问,只怕万一真是谁过世了,提起来又要让程穆之伤心,只是还冷着一张脸,转过身来,语气里却是放柔了:“臣知道了。”
两个人换了衣服,步行去了未愁河。今夜盛京的街上没了往常的热闹与喧嚣,虽说街市上行人依旧不少,只是大部分人皆是出来放河灯以及烧些纸钱元宝之类的,因此街面上倒是随处可以看见零星的火光和远处未愁河上慢慢飘着的河灯,微弱的光亮一点点地远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