脸上奉承的意味更多,“大人您可真是受皇上看重,皇上说了,让下官先与您来说,您若是也处理不了,再去跟皇上禀报的。”
颜棋闻言终于停了下来,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然而心里倒着实有几分欣喜。
一直小跑着跟在颜棋后面的刘迪也停住脚步。
听得颜棋终于提起兴趣一样的问他,“是什么事让我们刘大人亲自跑了过来?”刘迪赶忙接话道:“大人,今早有人过来报案,说是柳尚书家的宅子走水。”
颜棋听得心里一惊,走水?自己不是留了人在那里?怎么,难不成是出什么意外了不成?然而倒也没有打断刘迪说话。
“下官一听这话,赶忙便派人过去看了,到了柳府门前时火倒是已经灭了,只是四周的百姓脸色都不太好,似乎看着什么吓唬人的东西一样,下官便也立刻跑进去看了。”
“谁料地上竟是有不少具烧焦了的尸体,下官自己看了都心慌,何况是平民百姓呢,所以下官已经派人把柳府先封了。估摸着是柳府出了什么事?柳尚书是朝廷命官,下官实在不敢妄自揣测事情的其中缘由,因此就先来宫里了。”
颜棋听到这里才终于放下心来,只道这件事幸好恒德帝是交给了自己处理,若是给了右相或是其他人,必然又要生出些其它的事端。
想到这里,便笑着对刘迪道:“这件事不怪你不知道,发生的也的确是有些意外了,柳尚书的事情,就交由本官来处理吧,就不用刘大人来cao心了。”
刘迪有些奇怪,脱口而出问了一句,“大人,不知这柳尚书是出了什么事了?看柳家那场火灾,做的可真绝啊……”
颜棋冷冷瞥他一眼,“柳尚书的事,到时候大理寺那里必然是要有布告的,刘大人就不用担心了。”
说完又笑着道:“这次的事情也是劳烦刘大人,一大早就碰上这样的事也颇有些晦气,还是快回去歇着吧,柳府的事情本官会来处理的。”
说完也不再理他,自去了宫门外,上了马车先不回自己的府里,直接就往柳府那里去。
刘迪站在原地,对于颜棋这个y-in晴不定的x_ing子有些捉摸不透,刚刚还有说有笑,下一刻就立马冷脸。
兀自感叹了一下,“啧啧啧……官大一级压死人啊……”言罢又凑到还没走的几个官员那里,与他们一处说话去了。
程穆之先回了东宫,换了朝服,又将高进叫过来吩咐道,“我这几日若是晚上不回来,便是在外面处理些事情,你不必担心,也不用去派人寻本宫,对外只当本宫还是在府里的,别让旁人发觉就好。”
高进应了一声,“那殿下现下可要用午膳?还是先休息一下?奴才看您脸色有些差,别是昨夜受凉了。”
程穆之摇了摇头,“你先退下吧,就不用过来了,有事本宫会唤你的。”
高进见此也不再多说什么,行礼退了下去,还是有些不放心地又看了一眼程穆之有些苍白的脸色,无奈地摇了摇头,关上了门。
程穆之一直硬撑着的身子猛地一软,幸好身后靠着软榻,半个身子靠了上去,抚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对着上方道,“你没和林安佑一起回去?”
“属下有些担心您。”从梁上翻身下来的正是本该和林安佑一起回暗翎的高玄,一向面瘫的脸上难得的出现了担心的神情。
“那便与我一起去暗翎吧,近几日我便住在林安佑的房间里,反正他那房间空着也是空着对不对?”
程穆之对着高玄打趣,一边说一边用胳膊肘抵了一下他,有些狡黠地想要看看他会有什么反应,高玄果然红了脸,支支吾吾地道:“主子想住在暗翎哪里都可以。”
说完急急岔开话题,“属下在后院已经备好马车了,主子可要现在就出发?”
程穆之点点头,与他往暗翎赶去。
第54章 第五十章
柳府门外守着的是刘迪先前派的官府的人,百姓们虽然都被驱开了,然而还是有几个胆大的,站在不远处探着头,窃窃私语着什么。
颜棋皱着眉头,走到柳府门前,那几个人并不认识颜棋,便伸手去拦他,颜棋面带不善,“谁给你们的担子拦着本官?”
说罢直接推开他们,撩了自己的袍角,跨过门槛,进了柳府里头,从外面看倒是没烧着大门,进来了才发现里面坍圮了的墙壁以及已经被烧得看不出原样的灵堂。
颜棋有些嫌弃地踢了踢脚底下的一具尸体,然后捂住自己的口鼻,往前面已经烧毁了的棺材走去。
最先起火的地方估计也就是灵堂这里?看着的确是烧得最严重的地方,而那已经看不出来样子的棺材里卧着一具完全烧焦了的尸体。
颜棋一时间也不敢确定这具尸体是不是原来躺在这里的柳老夫人的尸体。却突然想起先前程穆之与他说的“处理好柳家的事……”
猛地一脚踢了已经散架了的棺材,颜棋额上青筋暴露,好啊,程穆之和柳清言这两个人,做事情可真够绝的啊!
昨天安排在这里的十几个人一个也没看见,地上的尸体也没有多,这场火是谁放的不言而喻。
他倒是没料到程穆之居然还留有这一手。
柳清言如他所料的确是被程穆之带走了,回来也回来过了,却是猝不及防给他放了场火?连祖母的尸体都不在乎了?
看样子倒是小瞧了这个盛京奇才啊,原以为不过是个聪明些的小孩子,却没想到是个小狼崽子,倒是真一点不在乎其它的,就念着自己的地盘是好是坏都得留在自己手里。
怎么,不想让他再来碰柳家的事情?呵,颜棋冷笑一声,目光冷冷地瞥过地上的数具尸体,然后走出了柳府,对着门口的衙役吩咐道,“去大理寺,让陈于廷给我派几个人过来,拿着封条,封了柳府。”
那衙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被同伴拉了一把,才立刻小跑着去了。
颜棋站在门口,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一张原先尚算和善的面皮,硬是被这个y-in恻恻的笑弄得极为变扭。他颜棋要做的事,即便有了变数,最后结果的主动权也必然还是要握在自己的手里的……
柳清言不见了……呵呵,这孩子是阻碍他的计划,可是远远不到能破坏他的计划的程度,说到底,并不值得自己多上心,既然程穆之将他护得好好的,那又何必在意他的死活?
总归那个名满盛京的第一奇才是不见了的。
没过多久,陈于廷那边派了人过来,陈于廷自己依然没有过来,颜棋知道他不想再c-h-a手这件事,也不多问,让人进去将里面的尸体收拾掉了,然后,关上柳府的大门。
白纸黑字的封条交叉着贴在朱红色的大门上。
门内是一场大火过后裹着刺鼻呛味的残垣断壁,门外是这场大火中被烧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柳家,再没有了……
顺庆十五年七月初五,尚书柳胤筳因越权理事,贪污受贿被人检举,后经查实证据确凿,理当革职下放天牢,然拒不认罪,故已当场处置,其家中数名家仆为主作恶,一并处置,清封柳府,其中一切财物,皆归国库。
程穆之此时躺在林安佑的床上,迷迷糊糊地发着高烧。
高玄原先和他一起来了,然而刚到暗翎门口程穆之便直接腿一软给跪了下去,高玄将他扶起来时却摸着满手的冷汗,面色蜡黄,再一摸额头,烫得厉害。
高玄还庆幸自己没跟林安佑一起先回了暗翎,否则他自己过来半路晕了岂不更糟?
将程穆之架回林安佑的房里,找了大夫过来开了药方,在厨房里给他煎药。
柳清言不知何时过来站在他的身后。
换了原先脏污了的孝衣,换上了平时惯穿的青绿色的长袍,轻声对他道:“高先生,这里就交给我吧,林先生还在前面等你。”
高玄回过头来看他,还是一张带着笑意的脸,两颊露出浅浅的酒窝,蹲下身接过他手中的煎药的蒲扇,与他说话。
只是眼睛比起今早上见到的还要红肿,高玄开口问道:“小先生没有休息吗?”
“我还不是很累,今儿早上回来的时候洗了热水澡,也用了早午膳,并不太累,你与林先生从昨日忙到今日,回来又要顾着暗翎这边的训练,才是辛苦。”
“你快去林先生那里吧,这里有我,先前我在东宫也常给穆之熬汤,不妨事的。”柳清言一边注意着火候,一边与他说话。
高玄没有动,他木讷,可是他不笨,谁都看得出来柳清言现在的异常。
柳清言见他没动,便又问他一句,“厨房里有甜枣吗?穆之喝药怕苦,得哄着他呢……”声音里除却温柔,另带了其他的东西在里头,那种语气,是林安佑在与他说话时才会有的。
高玄从橱柜里端了一盘上面带着糖粉的甜枣给柳清言,再没说一句话,退了出去。
程穆之已经许久没有做梦。
今日偏又梦见……梦里他看着母后被处以极刑,棍木奉一下又一下的落在母亲的腹部,身下渐渐地积了一瘫血水,甚至还有零星的血r_ou_掉落下来……母后痛得满头冷汗,嘴唇都被咬破……
不对,母后是一国之母,怎么会受这样的宫刑……
何况他记得母后是饮鸩酒而亡,为何……会是自己站在母后身旁,看着她这样离开?
刚想急唤出声,却画面一转,自己身处一座空落落的宅子里,前方像是灵堂的布置,他走进去,却一脚踩入血水里,灵堂忽地变作废墟,地上凭空多了几句尸体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