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穆泽看他却看得喉头一紧,莫名有些口干舌燥起来。
想了一想便直接开口道:“明人不说暗话,本殿既然深夜来尚书大人这里,自然是有些不能当着人面说的东西要说给大人您听。”
柳清言坐在小几旁,手里端着一杯清茶,慢条斯理地道:“不知大皇子殿下可知,从上个月到今天,您已经是第三位深夜造访这里的客人了。”
程穆泽心里一惊,怎么,若是太子来他倒也能理解,难不成老四也要来掺一脚这趟水?
然而还是故作镇定地,试探着道:“不知另外二位可是与本殿抱着一样的想法?”
柳清言瞥他一眼,“谁知道呢?不如殿下您先说说此番所为何事?”
程穆泽不再言语。只想着这姓严的说这话是在诈自己还是确有其事?毕竟这一段时间过去了,谁都看得出严青根本不仅仅是尚书这么简单。
他更像是恒德帝一个受宠的“妃子”。
大家不都是求人求到一个脔宠身上?程穆泽想到这里,开口道:“严尚书,本殿也并不想再绕什么弯子,既然来你这里与你说了,自然是为了那个位置。”
第68章 第六十三章
柳清言并不感到诧异。
“呵,大皇子想要的东西,这天下有几个人不想要?”柳清言走到他身边,眼中并不多见多少波澜反倒是带着几分不屑,直直戳到程穆泽的心里。
“大皇子殿下总要让人先知道,这场交易的分红会是什么。”
程穆泽对他的直接倒也不恼,眼神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逡巡了一番,慢条斯理道:“看严尚书您想要什么便是。”
他微微抬了抬下巴,更加放肆地打量起柳清言,心下却有些不稳当。
不得不说,这人漂亮的有些过了,五官精致甚至有些女气,水红色的衣服衬得他的皮肤似乎比一般女子还要嫩滑。
容貌近乎妖邪却又莫名添了几分傲气在里头,恰是平分那股媚而多了三分英气。这样的人站在你面前便是已经足够让人心下一动。
难怪父皇对这人宠爱有加,若有朝一日我登了大殿……程穆泽的思绪竟就这样有些乱掉,眼神中多了些其他的东西。
“殿下……”柳清言看着程穆泽眼睛像是粘在他身上一样,轻笑了一声,整个人往前倾了一点,仿佛是与他耳鬓厮磨一般。
“殿下,皇上虽然昏庸,但他可不是个傻子。殿下既然想让我帮您,自然得拿出点诚意来,否则,我可保不准我得来的消息会到哪位皇子的手上呀……”
“您既然都直接告诉我您的最终目的了,又何须再在乎这其中的所失呢?总归得到的,是要翻倍拿回来的。”
说完,似乎不经意般地在他耳边吹了口气,身子退回来,眼角眉梢却还带着点笑意,看向程穆泽。
大皇子似乎被这一茬岔了心神,耳边红色为褪,半晌开口道,“这是自然,倘若有朝一日我登了这大殿,这其中的十分功劳便要有五分是算在严尚书您的头上。”
“到时候您难道不是想要什么便要什么?封爵拜相、良田千顷、金银万两……皆是您囊中之物。”
“呵,”柳清言轻笑一声,“空口承诺自然人人都会,大皇子,这些东西您说的,前两位客人也是这样说。”
“这么一来严某倒真是多了几分好奇,为何都来我这儿?严某一开始可没有这些个念头。”
程穆泽的眼神此时更加大胆起来,盯着柳清言的脸道:“就凭着严尚书的容貌与才智,还不够吗?”
便是故意将容貌二字放在前头。
柳清言笑意未至眼底,开口道:“筹码……大皇子可有?”
程穆泽握着虎符的手抬起来放在他的肩膀上,加了些力气按了一下,“自然是有的,否则又怎敢贸然来叨扰您?”
柳清言眼眸半阖,心下了然,只道他这动作倒也是快,与黄婉蓉成婚不过三年时间,便将黄庆文的虎符给弄到了手。
“过些日子本殿会让人与严尚书见上一面,好好谈上一谈。还望严尚书莫要爽约。”
“至于那其他二位客人与本殿,想必严尚书的心里也自有抉择了。”
柳清言不语,本就是诈他的话,现下便要把这人给套牢而已。
“那么,我便等着大皇子的诚意了......”柳清言衣袖轻轻地挥向门边,送客之意很是明显。
程穆泽又看了他一眼,偏头离开。似乎有些诧异他的自称,再反应过来才想起这人与他说话到现在,就是一个谦称都未用的。
可转念一想,严清被父皇以尚书一职收入朝堂,虽说才智不可小觑,然而明眼人都知道皇上已经把这人收作男宠,不然也不会让他三天两头往宫里跑甚至专门给了他一处别殿。
再者说,严清这皮相摆在这,父皇又是个男女不忌的,严清受宠这件事朝堂上所有人都是心知肚明,否则自己也不会上赶着来与他说这码事。
那么他恃宠而骄在大皇子面前不用谦称不用敬语似乎也无可厚非。
程穆泽原先也只是想要利用他受宠以及职务之便而已,可如今真真切切与严清接触,才发现这人的心计城府绝不是个以色侍人的主。
那么他在自己面前毫不自谦,便是真正的心高气傲不愿对他称臣了。
呵,总有你心甘情愿称臣的那一天!
“殿下...殿下......到府里了,您今晚是宿在东苑还是西苑”马车外小厮的低声询问把程穆泽的思绪拉了回来。
用手轻轻地按了两下眼睑,他甩了甩衣袖下了马车,“不用了,把李秀给我叫到书房去,本殿有事要吩咐他。”“是。”小厮应了,低着头退了下去。
“殿下,此事殿下可要三思啊!”李秀着急了,躬着身子一副以死劝谏的样子,言语间显得更是急切。
“殿下,黄总领手上的那部分兵权我们可是花了大力气才弄到手的啊!怎可如此拱手相让于一个还不值得信任的人!”
“即便那严清真要为我们办事,也当真有能耐助殿下荣登大殿,可...可现如今他可还什么都没做啊!这万万使不得啊!殿下您......”
“本殿自然知道,让你过来也是要与你说这件事,这部分兵权本殿自然也是极其看重的,所以才让你去与那严清交涉,再过一月,在城北的醉香阁,你与他见上一面便可。”
“时间隔得久些,暂且先晾一晾他。”
程穆泽不想再听李秀的劝说,出声打断了他,有些不满。
“殿下......此事当真这样决定了吗?”李秀仍然有些顾忌,还是想要劝说程穆泽放弃这着险棋。
“李秀,本殿既然决定这样做自然也早有准备,本殿会那么容易把好不容易得来的兵权全部送给他?”
“不过是缓兵之计罢了,他若真能助我夺了那个位置,兵权还会放给他到时候他若还想要,那就要看他究竟拿什么来换了。”
说到这里,程穆泽脑中一闪而过的是柳清言今晚那张似笑非笑的脸,心下又是一动。
“李秀,你是聪明人,本殿的话......”李秀蓦地一慌,连忙拱手道“是臣愚钝了...此事臣必然会好好去办,绝不让殿下失望。”
“嗯。”程穆泽似乎有些累了,摆了摆手让他退下。“臣告退。”李秀弓着身子从书房退了出来,似乎有些泄气地望了望书房,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书房里的烛光渐渐暗了下去,掩去一室的风雨欲来。
程穆泽并没有歇下,手中的茶完全凉透了他也没有在意,眼中对于权势的渴望越发盖不住,夹杂着对柳清言的欲望和怀疑,竟是难得的彻夜未眠。
第69章 第六十四章
醉香阁二层靠窗的雅间里头,坐着的正是柳清言。
四月初的天气还没太热,店家上的酒还是特意温过了的,柳清言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酒,抬眸往窗外看去。
窗边是开得正盛的梨花,大朵大朵的簇在枝头,白白嫩嫩的花看着很是喜人。
梨花有思缘和叶,一树江头恼杀君。
柳清言蓦地想起这两句诗来。
这句诗是先前程穆之读给他听的。一字一句的轻声呢喃在他耳边,带着些缠绵悱恻的意味。
梨花何曾恼人?不过是人自烦罢了。
柳清言又看了一眼天色,心道分明是你自己定的时辰,怎么来得这么迟?若不是用得着你手上那点兵权,真当我愿意在这等你不成?
故意来迟的下马威也好,有事耽搁真的来迟了也罢,坐了一下午的柳清言还是坐在那里继续等了下去。
抬眼看了一下窗外,正瞧见李秀匆匆忙忙地赶过来,那样子,倒也不像是有意为之。
没过多久,便听雅间的木门被轻轻地推开。身子刚刚迈进来的李秀便拱手对柳清言道:“家中突然有急事耽搁了,姗姗来迟让大人久等了。还请大人恕罪。”
柳清言点点头,“李先生坐下先歇一会儿吧。”
起身将那扇窗户关上,也终于隔开那一直盯着自己的视线。
柳清言看他一眼,见他虽然满头是汗却还是眼角眉梢都藏不住的喜意,又想起他家中近况,道:“本官倒是先恭喜李先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