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样大的洪水巨浪,那样急的水流,他有多大的可能生还?
眼前不断浮现黄璟瑜和他分开时他最后望向他的眼神,那一眼里,仿佛有很多话要说,仿佛有很多事情要交代。可是他完全没有当回事,他觉得这只不过是一场寻常的战争。
黄璟瑜啊,他那么强,那么聪明,还有他做不成的事吗?他一定会轻轻圌松松打一场漂亮的胜仗回来。
可是他忘了,突厥是真的非常强大,黄璟瑜不是神人,兵力悬殊之下,无法正面迎敌,只有行奇兵走险棋……
所以,他只有用自己做饵,才能诱得如此多敌军踏入他们设好的陷阱之中。
黄璟瑜,你是个疯圌子吗?!
这就是你说的好计谋,你的计谋就是将你自己搭进去吗?!简直混圌蛋!
许巍洲双拳紧圌握,指甲深深嵌入了皮r_ou_之中,可他丝毫不觉疼痛,鲜血缓缓顺着指间滑落下来……
“殿下?您在听吗?殿下!”
旁人焦急的声音传入了许巍洲耳中,他有些茫然地惊醒过来,看到身边将领们关切的眼神。
“什么事?”许巍洲定了定神,终究将胸口翻涌沸腾的东西压了下去。
“边关传来消息,东弥国和突厥联手,派j-ian细潜入了夏州城,内外呼应,将夏州城攻破了!”
许巍洲身圌子晃了晃,扶住了桌子,连日的赶路和体力透支,身圌体终究有些吃不消了。
其中一名将领拱手道:“如今我们是否立即回援,还请殿下示下!”
许巍洲深吸一口气,眉间透出疲色,他挥手道:“你们先出去,我仔细想想……”
众将互相望了望,只有对着许巍洲行礼,依次退了出去。
房圌中只余下子然和子澄,两人眼中满是担忧,试探道:“殿下,子瑜哥他……”
“你们也出去。”许巍洲坐了下来,用手支着头,眉头紧蹙,“我要一个人静一静。”
“我……”子澄正要说话,被子然拦住了,拖拽着拉出了门外。
屋内终于安静了下来,许巍洲努力地想去理清脑中纷乱的思绪,却发现已经是一团乱麻,越理越乱。仿佛突然间,他失去了所有的思考能力,闭上眼,脑中浮现的全都是黄璟瑜的脸,微笑的、严肃的、温柔的、逗趣的……各种各样的表情在他脑中晃动着,晃得他心烦意乱,头痛欲裂……
许巍洲皱起眉,只觉得太阳x_u_e突突直跳,心里的烦躁怒火怎么都压抑不住,他睁开眼,双眸发红,冲出了屋外!
子澄和子然被吓了一跳,许巍洲没有看他们,径自往外冲。
“殿下,您去哪里?”子然先反应过来,跟了过去。
“不用跟着我!”许巍洲丢下一句,来到马厩把逐日牵出来,跨上马鞍。
“殿下!”子然急了,拦在许巍洲前方,“王将军已经派人去河边搜寻了,很快就会有消息的,您一个人去找圌人太危险了!”
“让开。”许巍洲脸色y-in沉,一鞭挥下,风声过处,地面划出一道深痕,“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子然心中一惊,后退了一步。
许巍洲正要驾马离去,突然侧边冲出一人,将马缰死死拽住。
“你不能去!”
许巍洲低头一看,是黄璟瑜身边的副手思言。他眉间升起戾气,怒道:“我要去哪里,由得你管?!”
“这是子瑜哥的意思!”思言高声道,“本来我也是要一起去的,可临战之前子瑜哥让我留了下来,他嘱咐我,如果……如果他这次回不来了,一定要拦住你。子瑜哥说,请殿下时刻记住,你是三军主帅,不是可以任x_ing胡为的人!他牺牲那么多,是为了今后大鄌子民免受战乱之苦,请殿下成全他的心愿!”
许巍洲的手僵住了,他愣愣看着思言,胸中的怒火仿佛被一盆冷水浇下,霎时冷却了下来。
思言见状,继续道:“如今夏州城破,大鄌城防已形同虚设,敌军很有可能与败退的突厥骑兵联手。边西军是唯一可与敌军抗衡的军力,殿下若是一走,数万边西军群龙无首,岂非将大鄌河山拱手让人?!请殿下以国事为重,切不可儿女情长!”言毕,跪伏圌在许巍洲面前。
子然和子澄都暗自为思言捏了把汗,虽然……两人的感情他们都看得明白,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地说出来吧……
许巍洲攥紧缰绳,沉默了很久,终于长叹一声道:“你起来吧……”
思言道:“那殿下……”
许巍洲没有回答,他翻身下马,对子然道:“你去传令,让他们都去议事厅等候,我随后就到。”转身对思言道,“你跟我一起去。”
“是!”思言喜道,“多谢殿下!”
议事厅里,许巍洲传下军令休整回援。
简短的会圌议很快就结束了,许巍洲叫来了名将军和亲卫,表示自己要离开几日。众人知道他要去做什么,自然是苦口婆心地劝说。
“给我三天时间,就算没有找到,我也会赶回来追上队伍,不会耽误时间。”许巍洲最后保证道。
众人面面相觑,也知道这是许巍洲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几个月的相处下来,他们怎么会看不出黄璟瑜对于许巍洲的重要?让他这么不管不顾就离开是不可能的,他们这位主帅平时看着好说话,实际上做了什么决定之后,是不会再改变的。
许巍洲没再多说,带上子然、子澄和思言,以及另外两名武功高强的亲卫,以最快的速度出了城。
黄璟瑜,不管你在哪里,请一定要活下来!
从上游冲下的河水还没有完全退去,沿途漂浮着破碎的木头和各种垃圌圾。许巍洲骑马沿着河床跑了整整两天,沿路遇到很多官兵在搜寻幸存者,所获却不多。好在黄璟瑜一行人事先换了皮甲,分量较轻,水x_ing好的还有生还的可能,突厥骑兵着铁甲,基本都永远沉入水底了。
一路走来,入眼满目荒凉,许巍洲的脸色也越来越差。他知道,时间越久,黄璟瑜幸存的可能也就越小。他停在一个高坡上,静了很久,然后摸圌着逐日的鬃毛道:“逐日,你说他到底在哪里?”
子澄有些看不下去了,劝道:“殿下,你也别太担心,子瑜哥他水x_ing好,肯定没事的。”
许巍洲异常沉默,他眺望着远方,拍了拍马头道:“逐日,你感觉得到他吗?带我去找他吧?”
逐日抬头打了个鼻喷,似乎是听懂了,迈开步子往前走。
行了一段路,突然隐隐传来了笛声,曲调悠扬。许巍洲愣了愣,顺着笛声的方向行去,只见一个戴着Cao帽的男人正坐在河边的石头上吹笛子。
那男人见到许巍洲一行人向他走来,依旧继续吹着,直到一曲终了,才放下笛子悠然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你们的人已经问过我了,我就是路过的流浪汉,什么都不知道。”
许巍洲有些奇怪,仔细看看这人,约莫二十多岁,虽然衣衫破旧,但姿态言语却不像个落魄之人,五官端正,倒是自有一番逍遥洒脱的姿态。
“你从哪里来的?”许巍洲问道。
“我嘛,四海为家,居无定所……”男人掀起Cao帽,这才仔细抬头看许巍洲,可一看之下,硬生生楞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嘴角泛起轻浮的笑意,“看你的样子,是个官儿吧?上头让你负责寻人?”
子然斥道:“大胆!你……”
许巍洲拦住了子然,淡淡笑道:“是啊,我是来寻人的,你有没有看到什么人被水冲下来?”
男人复又扣下Cao帽,懒洋洋道:“好像有吧……”
“都有什么人?”许巍洲追问。
男人翘圌起腿道:“这与我何干?这么大的水,人啊,畜圌生啊,都被冲下来了……喏,我刚还见着一只母猪漂过去呢!”
子澄大怒,冲过去就想教训他,又被许巍洲拦了下来。
“看来你来这里有些时候了。”许巍洲继续问道,“坐在这里多久了?”
“有什么好处?”男人嘴角泛起冷笑,“我给你情报,总该给点报酬我吧?”
这下连思言也怒了,这男人实在太嚣张了!一定要好好教训他一顿!
许巍洲却不恼,点头道:“看来你是知道点什么了,放心,只要你帮我找到人,好处肯定少不了你的。”
男人摘下Cao帽,满眼不相信地斜眼看了看许巍洲。
许巍洲想了想,从腰间取下玉佩,扔了过去:“这玉佩你先拿着,若能事成,另有重酬。”
子澄叫道:“殿……这个、这个是……”
许巍洲摆了摆手示意无妨。
那男人拿着玉佩对着光左看右看,这才比较满意地收入了怀中,指了指下游道:“不远处有几个支流,西边走是个山涧,外面一滩碎石群,我路过的时候看见那里似乎有积物,带你去看看。”
子然有些不情愿地让那男人上了马共骑,路上得知他名叫诺尔(其实许巍洲也不知道是哪两个字,他也没心思多问),前些年往来边关做生意,颇有些财力,可惜被人盯上,钱财洗劫一空,最近四处游走,想寻找新的门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