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许巍洲欲哭无泪道,“那我可以明天再看吗?今天我真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见黄璟瑜点头应允,许巍洲如蒙大赦,火速冲出了书房!
第9章 九
离开之前,许巍洲抽空去了楚王府。
许嘉逸没多说什么,还是和许巍洲在院中喝茶弹琴,较量了一把琴技。
“六弟近期都没碰琴吧?似乎生疏了些。”
“什么都瞒不过你……”许巍洲笑道,“最近忙,回屋就倒头大睡,哪里还有空弹琴?”
许嘉逸手下一停,抬头看向许巍洲:“就是为了去边关的事?”
许巍洲点头:“练好武艺,省得去了边关送死啊……”
许嘉逸笑了,手指轻轻滑过琴弦:“之前听你琴声,便知你胸中抱负,如今终于可以施展了,可喜可贺!”
“你应该多帮我向菩萨拜一拜,保佑我活着回来。”许巍洲叹了口气,“我要求不多,打退突厥,平安回朝就够了。”
“天佑我大鄌,六弟此次定会凯旋而归。”许嘉逸垂首拨动琴弦,“此曲《阳关三叠》,为六弟践行。”
古琴特有的低沉悠远的音调在院中响起,许巍洲静静听着,拿起桌上的茶慢慢品,唇边泛起一丝笑意。
一曲终了,许巍洲笑道:“原本哀伤的曲子,在四哥手中,倒多了几分豪情。”
许嘉逸也笑了:“因为我知道六弟抱负不止于此,怎会拘泥于这一次别离?”
许巍洲眉头一挑,没有说话。
“只是有句话要嘱咐六弟。”许嘉逸道,“此路凶险,还望六弟多珍重。”
“四哥的话,自当铭记于心。”许巍洲嘴角上扬,与许嘉逸相视一笑。
圣旨一下,曦王府中上上下下都变得异常忙碌。
许巍洲精选了几十名王府护卫一同随军,其余一切随简。倒是兰妃担心这个从未出过远门的孩子冻着饿着了,送来了很多貂裘棉衣,和各种许巍洲爱吃的菜肴点心。最后,还亲手锈了一个香囊,放上一张从庙里求的平安符,嘱咐许巍洲随身佩戴。
临行前一夜,许巍洲躺在床上仔细盘算着还有哪些事情没有安排好,难得的失眠了。
“感觉一团乱,我都不知道从何开始……”许巍洲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一团。
黄璟瑜见了许巍洲这副模样,只觉得异常可爱,笑道:“别想了,有我在,你放心。”
“幸好有你在……”许巍洲侧身面对黄璟瑜,蹭了过去,嘟囔道,“可惜,去了那边就不方便抱着你这个暖炉取暖了。”
黄璟瑜啼笑皆非:“你招我入账守夜也是可以的。”
“嗯,那就行。”许巍洲下巴搁在黄璟瑜的肩膀上,顿时觉得很心安。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这种心安的感觉了,说不清这是为什么,但他就是那么无条件地相信着他。似乎只要黄璟瑜在他身边,他就什么都不用担心,天大的事情压下来,黄璟瑜都可以轻而易举地扛下来,并且处理得毫无错漏。
有他在身边真好……
许巍洲迷迷糊糊地想着,心满意足地进入了梦乡。
边关的报急文书再次递了上来,满篇洋洋洒洒讲述突厥大军每日在边关聚集,随时都有可能打过来。于是,没有什么场面壮观的送行,也没有浩瀚的马车队伍。一百多人的小队伍,和几辆马车,许巍洲一行人便匆匆上路了。
冬季寒风呼啸,越往北路越难走,临近菱州时已经纷纷扬扬下起了小雪。万幸的是途中没有出什么状况,队伍比较顺利地到达了菱州。
菱州都督陈凛拖着“重病”的身躯热情地出城迎接,还未说上几句话就咳得喘不过气来。许巍洲自然很大度地让他回府歇着,找来副官详细问了突厥的近况。
许巍洲本以为边关的情况是这群人刻意夸大,可亲自登上城楼放眼望去,看到远方黑压压一片扎营的突厥兵,才明白战况远比想象中更紧急。
当然,即便战事紧急,基本的交接卸任和清点物品还是要做的。许巍洲亲自取了账本,坐在桌前翻看起来。黄璟瑜以及子澄和子然,则分立左右。
一炷香的功夫过去,陈凛恭敬地坐在下方,时不时回答着许巍洲的一些问题。许巍洲的问题不多,但每一个都异常犀利,他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应对。一轮问答下来,陈凛大气都不敢喘一下,惴惴不安地擦了擦额头的汗。
许巍洲继续翻看账本,越看神情越严肃,陈凛小心翼翼道:“突厥在关前聚集时,下官就下令封圌锁了城门,城外坚壁清野,坚决不给他们留一丝补寄。可如果突厥兵士越集越多,下官也是心里越来越没底……万幸皇上英明,派英武的曦王殿下前来。殿下王驾所至,突厥定望风而降!实为我大鄌之幸!大鄌百姓之幸!”
许巍洲微微蹙眉,对此人的啰嗦吹捧非常不满,起身道:“菱州地处边关,每年有很多往来商队在此停留,许多外族人都会来此交易,你身为都督,竟然没有提前察觉到丝毫异常?如今边关岌岌可危,如此失职该当何罪?!”
“殿下恕罪!殿下恕罪!”陈凛吓得跪倒在地,“下官……下官无能,罪该万死!还请殿下看在下官为朝廷兢兢业业几十年的份上,饶恕下官的失职之罪……”
许巍洲将手中账本一合,“啪”地摔在桌上,惊得陈凛身子一抖。
他一步步走到陈凛身边,眉宇间尽是凛然之气,这气场让所有人为之一愣:“陈凛,这账本我不需细看,粗略一翻便知你在里面做的手脚。八年前那场大战让突厥元气大伤,边关这些年才得以幸免,所以,你就以为这是个肥差,可以肆意贪污挪用军饷了吗?!”
陈凛吓得浑身发抖,对着许巍洲连连磕头:“曦王殿下,下官冤枉啊!下官……下官这些年勤勤恳恳,未敢逾矩半步,请殿下明察!!”
“你是否廉洁,我一查便知,绝不会空口无凭。”许巍洲高声喊道,“来人!将陈凛先带回房圌中,严加看管,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靠近他!”
“是!”
门外的守卫齐齐应声,将瘫软在地的陈凛拖了出去。
看着陈凛被拖走,许巍洲一口气才泄圌了下来,换了一张笑脸冲着黄璟瑜眨眨眼:“怎么样,我这顿火发的可还行?”
子澄和子然本来被许巍洲吓得气都不敢大出一口,这下子全都破了功:“殿下,你刚才都吓死我们了!”
黄璟瑜赞许道:“非常不错,既然做了菱州都督,就应该有这种威慑力。”
许巍洲得了表扬,非常满意,转眼想到账本,笑容又褪了下去:“我刚才是真发火了,你看看这账目,还能看吗?每年都有巨大的漏洞!陈凛这混圌蛋,不知道贪了多少军饷!我若不治他的罪,如何对得起边关辛苦守边那么多年的将士?!”
黄璟瑜翻了翻账目,眉间一片y-in霾。过了片刻,他放下账本道:“先去军营看看。”
来到军营,许巍洲先去了储存兵器的库房。然而一番清点下来,他的心也一点点地冷了个透——库房里的兵器不知用了多少年,新制的少的可怜,而旧兵器里,过半的刀刃都钝了,拿这样的武器去和突厥骑兵拼,岂非找死?
不光兵器,连兵士们过冬的棉衣都严重短缺,甚至有些参杂着黑烂布团的被褥,还在使用。所幸的是粮食他不敢少,不然军中闹起兵变可不是好玩的,然而参杂其中的粗糠、霉变的大米并不在少数……
许巍洲拳头捏得咯吱作响,咬牙切齿道:“陈凛!不杀他我就不姓许!”
黄璟瑜脸色也非常不好看,对许巍洲道:“这仗我们现在还不能打。”
许巍洲道:“可不是么?现在打和送死有什么区别?”
两人神色凝重,看向军营里忙碌的兵士们,都沉默了。
第10章 十
(十)
陈凛确实没有想到,这次会落得这个下场。
朝中官员都知道,他是当朝太子的亲信,又是国舅的亲戚,所以对于他每年贪污挪用军饷的事情,只要没有太过,大家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本想着年岁大了,钱也足够他后半辈子尽情享乐,加上最近边关动圌乱,他可不想在最后关头做个冤死鬼。于是给国舅和太子写了一封情感真切的信表明圌心意,当然,同时他重病的消息也传到了皇上耳中。
按照他的计划,朝中肯定会派一个没权势的文官过来当炮灰,他把账目移交,接手的人自然不敢有半句异圌议,以后是生是死,与他没有半点干系。可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等来的竟是当朝皇子!而且那个曦王不是传说每日花天酒地不务正业吗?可为什么,他一上来却将他做的手脚看了个一清二楚?!
被软圌禁在房圌中的陈凛,此刻真是肠子都悔青了,长袖善舞一生,原本大好的享乐时光在等着他,可竟然栽在了这最后一步!
从军营回来,许巍洲迅速写了一封上报朝廷的奏折,派人快马加急送去长安。同时又给临近的郡县写了告急信件,让他们以最快速度筹集尽可能多的兵器,送来菱州支援。
这一夜,许巍洲和黄璟瑜对着地形图研究了整晚,房圌中时而传出讨论的声音,时而传出争吵声,烛圌光摇曳了整夜都未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