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伸手触摸不到温热的躯体,醒来没有他一脸嫌弃递来的热水,才明白一切早已变得不一样。
我把摸在床单上的手攥紧,指甲狠狠地嵌入手心。
我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理所应当地享受他的照顾,事到如今,我已经彻底地失去他。
没有了深沉的黑色,现在,只剩s-hi冷的空白。
明明花了半年时间去习惯一个人行走、一个人战斗,习惯一个人入眠和醒来,习惯一个人自言自语没有人听到……明明之前百年的时间都是这样的,却能因为那仅仅一年的相处,让我如今连午夜梦回都会想起那个人的温柔,寂寞得居然无法入眠。
所以说习惯这东西,多可怕呀。
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加重了这秋夜的s-hi凉。一阵凉风让身体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自己忘了关窗户,眼看冷得厉害,发热也似乎更严重了些,身体却越发沉重得不肯配合。
天还没亮,我却睡不着了。想着大不了便是坐上一夜,我打定了主意,动了动身体想要起身,还没等动便听到一阵脚步声。
我连忙躺回去,闭上眼睛。
缓缓推开的门并没有发出太多声音,我想如果我此时睡着的话,一定不会听到有人进来。
男人的脚步声显得小心翼翼。察觉到他正向我这边接近,我蓦地紧张起来,连忙尽力放缓呼吸想装作已经睡着的样子,他却绕过了我床边径直向窗边走去。
我松一口气,然后听到窗子被拉上的声音,房间里的暖意也终于开始蓄积。
他大概在屋子里环视了一圈,之后便听到了水声,他好像在倒水,但似乎没有倒满一杯,接着他便在床边站定,我能感觉到他投在我身上的目光。
于是,我也接着紧张起来了。
男人的气场被刻意收敛了,连呼吸声都被压低,但还是能听到那绵长而均匀,和记忆中的节奏了无分别,我和他就这么在黑暗中对峙着,纹丝也不敢动。
他看了我很久,让人怀疑是不是出了神;而一直装睡的结果居然是意识逐渐模糊,我有些迷蒙,没能抵抗住来自身体的沉沉倦意……不知过了多久我感到脚心传来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暖意,温柔得微痒,我下意识缩了缩身体,然后听到一声轻叹。
过了不多久,当身体被一张薄毯轻轻盖住的时候,我这才意识到原来这个人的温柔从未离我远去,所以那些习惯大概也永远无法抹消……紧紧蜷起的身体因温暖而放松了,手反而死死攥住被角,直到听到一声极轻微的关门声响起,我再没能克制住喉咙中溢出的一声哽咽,泪水划过眼角,把枕巾打s-hi。
现在就连空气中,都满是他的味道。
最后一场比赛,还是那样的黑白四格赛场,还是四人一队的对抗赛,只是比赛进行至白热化的今天,按理说场下应当是人声鼎沸的,却直到现在还是空空如也,于是四下无人,更衬得这赛场空寂,砖缝中渗入的血迹更是让这里如修罗场般恐怖。
虽然某种程度上,这里也能算是个小型的修罗场了。
但这没什么可怕的。高而漫长的台阶上,我扶小樱一点点走着,在临近决战的这一天,若我是因没什么在乎而无以恐惧,小樱大概便是因为有了在乎的人,所以坚定而无畏,神情几乎比第一天还要决绝。
为了找回小狼所做的一切,终于要在今天兑现成为真实了。我怀着这份为她庆祝般的高兴,将她稳稳地扶上属于棋士的座位,手却在刚要离开时被她握住了。
“小樱?”
“法伊先生……”
她突然一改之前神色,像从前那个不谙世事的小女孩那样看着我,我不禁有些惊讶,心底也不由自主升起一丝怀念,于是尽可能回她一个最温柔的笑容,问道:
“怎么了?”
“你对我说过,愿意按照我的希望去做,对吧?”
就像小孩子向大人讨生日礼物时索要的许诺一样,我有些好笑,毫不犹豫便道:
“如果那是我的公主的意愿的话……”
“那么……”她眸中闪过一丝悲伤,“从现在开始,请答应我,你要以自己为重。”
打趣般的笑意瞬间淡去,我只得怔在原地。
——以自己为重?
难道小樱发现了什么?不,就算是,她也没必要在这个时间点上说……心头划过一丝异样,快得让我抓不住,震惊之余我想再问时,主办方却在这个时候发话,询问我们是否可以开始,我也不得不忍下心头的疑问。
回头再看小樱时,她却还是像之前一样,目光宁静而坚定。
“最后的棋士是你吗?”
“因为我好歹也是主办人。”
对面的棋士笑得轻松,看样子就是昨晚邀请小樱的人。我不由又想到昨天小樱回来时的异样,那坚定拒绝“小狼”的态度,还有带着一丝悲伤的决绝……心头的不安更盛了,眼下却不知该如何解决,我只得烦躁地拧了拧眉头。
“那么,”主办方棋士不慌不忙地讲述规则,“在最后的的‘棋赛’中,我想让棋子一对一进行对决,你们意下如何?”
我们四人相望一眼。
“我同意。”
少年答应得很干脆。虽然我们也没有不答应的理由,但是这主办方定规则,主办方亲自做棋手,规则改成一对一;而且明明是赢利x_ing的比赛,现场的观众席反而空着,这实在有悖常理……弄不清主办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更加烦躁起来,却只能挤出一个笑容让两个孩子安心,然后随黑钢再次沿着台阶走了下去。
黑钢临走嘱咐了少年一两句,然后就再没说过什么,弄得本就不短的台阶显得越发漫长。我怀着满心的不安回头看了一眼,看到少年站在座位前,单手托着少女的手,而少女正露出一个极其温柔的笑容,温暖得像冬天的阳光。
她当然是没有怪过他的,只是他不是他,只是为了隐瞒愿望,而其实,她从来都心怀感激。
“走吧。”
男人的声音也显出几分释然,听在耳朵里有同伴的安心感,我压下心底那股莫名的不安,随着他继续走下去。
我和黑钢、还有对面的两位棋手来到了赛场下方的空地上,赛场所在的高墙上附有监控场上的屏幕,想来最近的观众席便是这里。彼时少年已和少女说完话,提起短刺准备应战。
“关于武器,那不是你平常使用的武器吧?”主办方又一次开口了,“就用你最擅长的武器来战斗吧,或是要用魔力之类的也可以。”
此话一出,一众人各有所思。
“监视我们的人就是他们吗?”
黑钢这样说道,但他只说对了一半。据我所知小狼并没有在无限市动过魔法,就算是监视,他们怎么会连这都知道?
心头那股异样越来越大了,却乱得让人找不出头绪,我皱了皱眉,只得继续看下去。
能用魔法,小狼便可以发挥出真正实力,但主办方既这样说了,也同时意味着对手的强大。场上两人的神情有些凝重,但依旧是坚定的。小狼在向小樱点头示意后朝台下我们这边看了一眼,然后抬手掷出了短刺,被黑钢轻松地接住。
合掌结印,心随意动,当古老的宝剑在少年手中出鞘,意气风发。
但谁也没有想到,对方派出的棋子居然是机器人。
“那是多人数战斗用的!而且对手还是小孩子……”
明明是主办方棋士的随从,反倒为我方担起了心,不得不说这人有些直率得可爱,站在他旁边的另一人则目光冷静。
“就算是小孩子,但是他是依自己的意志选择了战斗,如果现在在这里落败的话,他将无法克服往后等着他的……更大的障碍。”
如果说第一个人的反应是让人惊奇的有趣,那么这个人的话就着实有些奇怪了。我和黑钢面面相觑,这个人说里像是知道什么的样子,我们俩猜不出什么,但也不好前去询问,只能暂压下疑问,商量着等比赛结束后再去打探详情。
第一个人叫他蓝帝斯。蓝帝斯冷静地看着场上,比赛即将开始,我们也只得回头关注赛场。
随着广播中开赛指令发出,对面的机器人先发制人,瞬间高高跃起,随即借下坠之势俯冲下来,小狼后退闪开,没想到她接着便再次跃起一个高度,只得横剑格挡。攻击未奏效是最易暴露弱点的时刻,小狼正欲反击,可对手却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后退丈许。
好快!
我和黑钢对视一眼,这样的速度和力量,小狼此战恐怕不会轻松。
我按了按一直在跳的眼皮,心里的不安一直吊得我无法平静,黑钢不由得多看了我一眼,我对他扯了扯嘴角后便又把目光放在了直播赛事的显示屏上。
初次攻击那不可思议的速度显然影响了小狼,他这次抢占先机攻出去,不得不说有些急躁,我和黑钢都皱了眉,果然下一秒就见对方伸出机械臂将他的一招挡下,然后借双方冲力肘击小狼右肩,小狼握剑的手立时脱力,猝不及防被对方一脚飞踢击中下颌,紧急之中以魔法附剑防御才挡下了对方随即而来的致命一击。
双方生生后退至棋士身侧方才停住,连场下的我们也这才得以暂松一口气。
“要来了。”
黑钢话音未落,小狼已经飞身跃起,长剑虚晃一招后以膝击中了对方腹部,这一招踢得漂亮,寻常人鲜能预料,要说能看出来的,恐怕也就是身边的战术专家了。一直悬着的心不知怎么突然有了些底,我攥了攥拳,继续观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