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这就是宿命,再挣扎也终究是徒劳的话,我也许只能死心地接受,任自己腐烂到泥土里,甚至可以不必去想为什么非要如此。然而终于,有人告诉我,失去的一切都可以挽回!第一次,我的心里竟燃起了熊熊火焰……也许我可以不必继续如此荒唐地活下去。像缺氧到要窒息的婴儿,我紧紧抓着自己的一线生机,乞求着:让我呼吸,让我疼痛,让我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潮涯静立于陡峭崖顶,夜色依旧深沉,时光如此静好,然而她的内心却汹涌澎湃。星罗森林蜷伏在她的脚下,安静地沉睡着。谁也不知道,它一旦苏醒,将会是怎样地惊天动地。
“……嗯……”身后的人好像是醒了。
潮涯深喘一口,从容地转身面对他。
他被缚于一根粗壮的藤萝上。那藤萝隐隐泛着紫光,显然是幻力场的光芒。水蛇一样的虬枝藤蔓,缠绕在他的身上。因为他的苏醒,这些藤缓缓收紧,勒入白袍里。睫毛颤了颤,卡索慢慢睁开眼。因为被缚,他不适应的扭动了一下,幻力也使不出来,随即了然地安静下来。抬起头,与潮涯四目相对,卡索眼神忧伤,轻叹一声。没有任何怨责,他只是有些疲惫地说道:“六叶冰晶……这就是你的所求吗……”
“……”潮涯沉默片刻,满是肃杀的眸里此时却有真挚的悸动。她轻挪莲步,缓缓走进卡索,蓦然,单膝而跪,右臂横于胸前,行了一个大礼。婀娜起身,潮涯说道:“虽然无颜面对殿下,但是此次,如果我不做,恐怕一辈子都要悔恨了……”
“六叶冰晶是上古神力所凝聚,只怕是你我所无法掌控的……”卡索微皱眉心,眸里尽是担忧之色,声音极是温柔,“其实不必如此,只要你需要,我自然会帮你……”
“殿下……”潮涯苦涩地撇开头,但态度依然坚决,“我若是需要耗尽你身上的全部冰晶,你也肯任我予取予求吗?”
“……”这种要求着实太苛刻了。如果需要卡索使用一小部分冰晶神力,卡索自然会毫不犹豫地救人于水火,助人于危难。然而要他耗尽全部冰晶,这实在牵扯甚广。自己不是不肯,只是必会慎重思虑一番,权衡利弊,才会做决定。
就在卡索默然的时候,潮涯了然一笑,还是有一点点失望:“这样的要求的确是过分了……所以,只能委屈殿下了!”
“……无论你要做什么,我只想让你知道,冰晶里的煞气和戾气着实不可小觑,恐怕是目的还未达成,已经被煞气反噬……”卡索拧眉依然没有放弃。
潮涯苍凉一笑,苦涩更甚:“我如今这样,还惧怕什么煞气、戾气?像活死人一样的行尸走r_ou_!殿下可曾亲手了结过至亲?可曾亲自葬送过挚爱?!”抬起双手,打开手掌,潮涯仿佛又看到了不堪回首的过往,声音都颤抖起来,“我这双手,怎么可能再弹得出什么天籁之音?!这是一双沾满至亲至爱之血的手!我每次弹琴都会无法忍受这手上的血腥味儿!!”
“潮涯……”卡索忧伤叹息着,“往事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很多事已无法改变,活着的人却要好好活下去……”
“不!”潮涯猛地抬起头来,杏目圆睁,嘴角微扬,疯狂的喜悦染满双眸,“可以改变!可以挽回!殿下也是情殇至深之人,如果有机会重头来过,如果可以打开黄泉之门,就可以释放亡灵!难道殿下就没有无论付出何种代价都要换回来的人吗!!只要我能借助殿下身上的三枚冰晶,再加上我族的一枚冰晶,四枚冰晶神力虽比不得六枚聚齐,但要启动这上古的星罗七殇琴,还是能够做到的!只要以星罗七殇琴逆弹《般若》,就可以打开黄泉之门!你我的悲剧就可以逆转,我们的亲人爱人就可以回来!!难道殿下就不心动吗!!”潮涯激动地轻喘,抑制不住的情绪让她整个人癫狂起来。
“……黄泉之门……”卡索眯起眼睛呢喃重复着,“……亡灵……”
突然,脑子里有支离破碎的画面一闪而过,耳边骤然响起凄厉鬼吟。像是被强力碾轧扭碎的坚冰,冰碴子都扎到了脑子里。剧痛让卡索瞬间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冷汗淋漓,连眼神都变得恍惚了。
“殿下!”潮涯立即发觉了卡索的异常。她情不自禁地跨出一步,伸出手去。半途,那手愕然停在空中。慢慢收回手,潮涯决绝冰冷地说:“无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我都要倾力一试!”
说罢潮涯转过身不再看卡索。她扬起头再次望向天际闪烁不定的北斗七星,眼里的光亮与星空相映成辉。
……………………星罗森林边缘…………………………
幽暗夜色隐蔽下,火族大军悄然潜入千灵聚落,把星罗森林的几处入口团团包围。
“艳炟,别再摆着这幅臭脸了!现下,我们有更重要的任务!”烁罡冷哼着嘲讽着艳炟。
艳炟有些黯然,没有理睬烁罡,只是抬起头来,视线忧郁地逡巡着幽暗的森林。
“你难道还想着那个叛贼吗!你最好放聪明点!那个叛贼早该死了!今天让他一刀毙命是便宜了他……”烁罡洋洋得意地滔滔不绝。
“潮涯一定会启动星罗七殇琴,为了确保她启动之后我们能顺利拿到冰晶,我想有必要提前告诉你,我亲爱的哥哥,这次不要再做多余的事,更不要妨碍到我的计划!”艳炟烦躁地打断了他,转身往营帐处走去,声音渐弱,“我们对那个人的控制还很薄弱,我劝你,别去做刺激他的事儿……”
艳炟走远了,但她咬紧牙关的自言自语却是烁罡没有听到的。她说:“云飞,我不信你死了!樱空释!我们总会再见面的!”
“……刺激他?……”烁罡不以为然地重复道,“再强大的神,也逃不过‘修罗之种’的控制,他算什么!”说着,烁罡斜眼撇着营帐深处一个由禁锢术所包围的帐子。
偶尔,一阵风偷偷钻进那个特别的营帐,调皮地掀起门帘的一角。骤然,灼热与惊悚铺面而来,揪紧心脏。如同来自地狱的火焰,一双猩红的眼睛在幽暗中闪烁着y-in森的光芒。那双眼睛的中间,有一个亮点如星光般隐约闪动。
星罗森林的另一侧边缘。
黑暗中,白衣身影在这风中竟有些摇晃。虚弱地深喘着,樱空释站在一块儿高地上,远眺着一望无际的幽深。美妙的侧颜因为苍白,反倒增添了一种娇柔的妩媚。额上的汗珠,一闪而落,滑过他白皙的脸颊,然而他却连擦拭的心思也没有。紧皱着眉头,他不停地观察着森林各处的明明灭灭。焦灼地攥紧拳头,隐隐的感到森林中力量的躁动,他的眼里满是担忧。
夜色轻柔,微风徐徐。星罗森林的晚风从来都有着透骨的寒意,然而今天却隐隐地燃烧着脉动的气浪,不知是因为不速之客们的到来,还是在为不久之后魔物苏醒的那一刻,做着迎接暴风的预热。
……………………星罗森林内…………………………
立于直入天际的崖尖,浩瀚磅礴的星辰仿佛在身侧流动,潮涯静立于一片星河水月里,如同谪仙临凡。星瀚银河迢迢暗渡,紫薇星辰灼灼其华,她浑身上下散发出莹莹的紫光。不知什么时候,从崖底有无数粗壮藤蔓爬上了崖尖,满耳窸窣的爬动之声,就像无数水蛇从心里粘腻滑过又钻入脑中,悚然地让人脊背发冷。这些藤蔓在空中缠绕在一起,拧成更粗的藤条,无数藤条汇聚在一起,形成了巨大的手掌,托举着潮涯和卡索慢慢升入星空。
云雾缭绕,星辰晶莹,紫纱裙在风中翻飞飘舞恰夜兰香盛放。潮涯扬起精巧下颌,素手轻抬,兰指悄然相继。蓦地,酥胸半挺,玉颈秀颀轻摇,纤腰似柳若絮又劲力内显。
收如拈花卷帘两寂寞,去如雷霆蛟龙照清波。飞纱流云,清袖曼舞,妖娆舞姿竟是说不尽得妩媚动人,娉婷生姿。
她口中念念有词:“因缘所生义,是以灭非生。灭诸生灭义,是义生非灭。无断贪舍利,再复往来忧……”紫色幻力随着婀娜舞姿,如涟漪波波荡开去,这附和的轻吟也逐渐高亢,“星罗沧海无烟波,七殇断灭有别离。一曲般若生死两隔,七星弦起前缘再续!”
刹那间,一璀璨之物,从她的指尖四s_h_è 出道道紫芒。潮涯轻盈回身再一弹指,轻喝:“起弦!”霎时,璀璨之物华光更甚,一道强光激s_h_è 而出,直入被禁锢着的卡索胸口。
卡索此时还没来得及从刚刚的迷离恍惚状态回神,就又一次被强烈的神力冲击得如同全身上下被撕裂了一般。他猛地抬起头,不可遏制地睁大眼睛,浑身上下刹那间喷涌出源源不绝的力量。银发飞扬,衣袂翻飞,神力的光芒让他整个人就像夜空里耀目的太阳。电光火石间,冰色光束从他身上激s_h_è 入空,神力如野马脱缰而出,像是禁锢太久的野兽,这股强大的力量直是要把他蒸融。
冰色光束刹那间向天际的北极星袭去。在击中北极星的一瞬间,星辰顿时黯然了一下,随即北极星爆发出更璀璨的华光,同时七道电光从北极星中s_h_è 出,分别袭向北斗七星。
只见北斗七星,在空中明灭颤动了片刻,霎时,七颗勺状星辰同时紫芒大盛,就像美人迷离的眼神,然而下一秒又清澈璀璨。七星刹那间s_h_è 出七道炫目紫光。七道炫光如星辰的龙卷风,势如破竹般袭回星罗森林。滚滚气浪,翻涌着整个森林,森林深处发出仿佛巨兽苏醒前的喘响。七道紫光同时击中七处崖尖。顿时炸雷碎石之声充斥耳膜,七处崖尖翻滚着碎石尘埃。尘埃过后,崖尖上露出了黑曜石般泛着幽光的锥形物体。锥形物尖端冷硬森然,直指苍穹,就像巨兽黑黢黢的利爪。北斗七星下,这七处直c-h-a入云的陡崖与之遥遥相对,竟也排成了勺状。而七道光束与崖尖利爪相接,架起了支撑天地的七条琴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