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戏演得天衣无缝啊!罹天烬心里更不是滋味儿了!好家伙,碧绾青你不愧是个大忽悠,看你把人家孩子都带成小骗子了!
“小兔崽子!竟敢害我!!”落堂皇简直气成了火箭筒,一个箭步飞扑过去,便要抓碧玺。
碧玺小猫儿一样轻巧闪身,躲到了火燚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和一双大眼睛。
火燚立刻沉了脸:“大胆!在我面前,还要杀人灭口吗!”
“我……”落堂皇百口莫辩,颓丧地瘫在了地上。
“既然真相大白,那便毋须浪费唇舌了!”罹天烬冷若阎罗,举步走去,沉声如雷,“落堂皇,伏诛吧!”说着一把薅去。
落堂皇猛然抬头,一双垂死挣扎的眼睛竟无丝毫畏惧。罹天烬硬生生一愣,手下一顿,脚步也慢了几分。落堂皇趁机飞起一脚,正踹到罹天烬胸口。人在情急之下,可超长发挥,的确不假,这一脚竟把罹天烬踹得失去了平衡,“噔噔噔”急退出了几丈开外。堪堪撑住身形,罹天烬扣起手指便要凝聚幻力,可是竟毫无动静,浑身幻力竟不翼而飞!
落堂皇利索地跳将起来,顺手抄起方才丢下的剑,一不做二不休,又一剑直指火燚咽喉。剑尖堪堪悬在火燚要害不到一寸处,落堂皇横眉立目,面露狰狞:“火燚!好个卸磨杀驴,兔死狗烹!烬王子,你是否很意外?我一介凡人竟能与你神族战神一较高下!”
“不错!你使了什么妖法!”幻力凭空消失,那一脚也分量不轻,罹天烬单手捂住胸口,眯眼盯着落堂皇。
落堂皇冷笑数声,y-in恻恻答道:“这要问我们至高无上的火王陛下了,火燚!我为你鞍前马后,做尽了伤天害理之事,到头来你为了个碧绾青竟要将我置于死地!何其歹毒!”
火燚神色僵硬,不置一词,满脸杀气。
“怎么?火王陛下恨不得马上将我除之而后快了吧?”反正已然撕破脸,落堂皇也豁出去了,今天就是死也得拉一个大人物做垫背的,“烬王子,你可知这中军大帐中点的是什么香?”没等罹天烬回答,他便自顾自地说了下去,“此香俗称散神香,是专门抑制幻力、灵力的毒香,此香不但可在短时间内抑制力量,最要紧的是它还能久吸上瘾。火王陛下明面上广招天下贤士,实际上他谁也不信,暗地里私授于我此香,招待这些投奔而来的文人士子,另其闻香成瘾,死心塌地,莫敢不从!另外,若有j-ian细胆敢假冒贤士,此香正能挫其锐气,抑其幻力,毁其意志,夺其隐秘!一举多得,真是高手啊!”
罹天烬听得心惊r_ou_跳,不由得前挂后连,怪道副将语焉不详,火燚任其行凶,原来如此!那绾青……
“没想到吧,火王陛下!你竟栽在自己调配的毒香之下!这才是天网恢恢疏而不漏,罪有应得自食其果!哈哈哈……”狂笑着,落堂皇挥起长剑向火燚刺去。
罹天烬这边厢,脑子里狂风乱舞,还没从震惊里回过神来,那边厢,火燚即将丧命剑下,罹天烬距离几丈之远眼瞧着已来不及。
电光火石间,一抹虚影一晃而过。剑劈到火燚心口还没来得及刺进去,便堪堪停了下来。饶是火燚见惯了生生死死,命悬一线也激出一身冷汗。他慢慢抬头,只见落堂皇目眦俱裂,变形如恶鬼的面目凝固在脸上。
随即落堂皇嘴角溢血,睁着暴突双眼,直直栽了下去,像破麻袋一样沉重地摔在地上,登时便没了气儿。那后背心上正c-h-a着一把匕首。
这兔起鹘落之间瞬息万变,在场者无比震惊地看向杀人者。只见碧绾青一只手撑在王案上,另一只杀人的手将将收了回来。他腿脚无力,身体重心大半靠手臂力量勉强撑着,整个人就像寒霜秋叶一样瑟瑟颤抖,满头淋漓的大汗顺着脸颊淌了下来。
眼前一黑,碧绾青向后倒去。罹天烬飞身而走,一把接住碧绾青,紧紧抱在怀里。
“绾青!”罹天烬急声唤着。碧绾青轻喘了片刻眼睛睁开一条缝,冲他勾出一丝笑,又点点头。罹天烬急忙扫过去,只见那枚银色戒指已然完璧归赵地戴在碧绾青的手指上。罹天烬一直吊着的心终于塞回了肚子里。
原来甫一入帐,罹天烬趁着安慰碧玺的功夫,已把真的定魂戒交给了碧玺。碧绾青托碧玺转告的话,其用意是告诉罹天烬,不要对落堂皇动武,他本来就搞错了方向,不如将计就计,充分利用这个傻狍子。落堂皇将假戒指戴到碧绾青手上,其实暗地里碧玺已将假货还成了真货。如此,定魂戒又名正言顺地回到了碧绾青手上。
“来人!快传幻愈师!不惜任何代价,一定要治好绾青公子!”火燚突然反应过来,气沉丹田,沉声喝了出去。
“报!”副将应声而来,单膝跪地,说的却是更要命的事,“启禀我王,斥候六百里加急来报,寻梦族、千灵聚落集十万余孽,正从我军后方包抄而来!王,刻不容缓哪!我军必须即刻夺取刃雪城,否则将遭到前后夹击!”
“啪!”火燚急火攻心重重地一掌拍到王案上。
“火王不必忧虑……在下……在下有一计可……可兵不血刃攻取刃雪城,火王愿听否?”碧绾青倚在罹天烬怀里,虚弱得气还没喘匀。
“幸甚,幸甚!请公子赐教!”火燚闻言大喜过望。碧绾青不顾个人安危,以德报怨,救其x_ing命,火燚对他已全然没了戒心。此时,族群生死存亡一刻,碧绾青又能解战局倒悬之万一,火燚不仅对他深信不疑,还多了几分袍泽兄弟,同生共死之情。
第94章 番外一 一绾青丝 8
例常前文提示:碧绾青就是卡索,但罹天烬尚不知情。
***
Cao木有荣枯之交,人事有更迭之变,国命有兴衰之道,放眼天下神凡,无所出其右,于淼淼时空中皆如蜉蝣、蝼蚁。
无怪乎,世人感叹: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
奈何蝼蚁不知沧浪之沫,掘一洞则叹天地,浮一叶惊如载舟,争糟糠权当争命,惜砾瓦奉若金玉。到头来,一场疾风骤雨,泥沙俱下,一切浑不复存焉。
“释,你知道吗,我不想当王……”
“那哥想要什么?”
“……大概是自由吧……即便如蜉蝣蝼蚁,倘若能自由来去,也好过千万年的身不由己……”
“……”
“释……有没有……有没有一个人,一座城,令你刻骨铭心,魂牵梦萦?无论天涯海角,还是别后经年,那人那城都是你心之归属,即便时过境迁,百转千回,你都会义无反顾,叶落归根……”
“……”
罹天烬突然想起自己还是樱空释时,与卡索的一段对话。那时,他没能回答卡索的问题。那问题的答案如此显而易见,只是当时却已惘然。他以为卡索心中“那人”不是梨落也必不是自己,而自己一片痴心,却只能敝帚自珍、讳莫如深。卡索乍问之下,他心头萧瑟凄冷,竟只能黯然不语。如今换了一重天地,那问题回想起来,却一语成谶,当真是预言般的偈语。
一念起万水千山,一念灭沧海桑田。
桃花依旧春风灼灼,雪原如昨苍茫浮沉,日月星光恍然旧时模样,冰火之争一任无止无息……而那人,如今身在何方?那城,又能否摆脱葬身火海的命运?
罹天烬心中悲叹,转把无声凄然化为望眼欲穿,投s_h_è 到近在咫尺的人身上。罹天烬与其说是信任碧绾青,不如说是寄希望于他。如何解刃雪城之困,如何破左右为难之局,若是卡索在此,或许亦如碧绾青乎。
碧绾青端坐在侧首席位上垂眸深思,烛光摇曳,青丝依旧,侧影朦胧。须臾之前的病弱之态已荡然无存。于火燚看来,自然是火族幻愈师妙手回春,手到病除,而此间因果,却只有当事者才心知肚明。
以指腹轻点几案,碧绾青正色道:“火王不必担心,冰族未战已败,不足为惧。在下此前便说过,火王所虑者必不只在此‘墙’(冰幕)。”
“哦?冰族如今坚守不出,以此‘墙’做盾,龟缩不战,公子何以谓之‘未战已败’?”火燚想不通关节,倒是一派礼贤下士,虚心求教的模样。
碧绾青道:“昔者有神王作三仞之城,诸侯背之,海外有狡心。后世知天下之叛也,乃坏城平池,散财物,焚甲兵,施之以德,海外宾服……可想而知,围城以戒乃下下之策!听说神皇在时便有破冰幕宾服四海之意,可惜旧族势大,宁可囚身保命也不愿海纳四夷,此筹划便只能作罢。”
碧绾青提到卡索,罹天烬呼吸便紧了一拍儿,脱口问道:“冰幕乃冰族世代镇守之坚壁,神皇难道要自毁‘长城’?”
罹天烬不禁想到前世自己与卡索流落凡世的三十年。那时便是冰幕被破之故。火族长驱直入,攻入刃雪城,直接导致了他们兄弟二人背井离乡,颠沛流离。
碧绾青抬头,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罹天烬,眸里却暖流淙淙。他也同样怀念起那三十年的相依为命,再开口时,言辞便又温和了几分:“今时今日,上古神力日消月蚕,以神力支撑的冰幕又能撑到几时?宜未雨而绸缪,毋临渴而掘井。况且,古来征战,上兵伐谋,其次伐交,最下攻城。反之如是,守城保国,降其身易,服其心难。若要四海归心,便更不能防人如防贼。山不厌高,海不厌深,无纳百川之气量,何以驭万山之浩土?”
“卡索小儿,还是有几分见识的,不愧为我火族最大劲敌。”火燚点头道,忽然想到碧绾青竟对卡索如此了如指掌,又不禁佩服起来,“公子对冰族上下果然看得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