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少康摇摇头。
解忧道:“没准那个丫鬟买完东西后也去胭脂铺里选胭脂,却正好撞上小姐消失。所以才跟着婆子一起冲出来报案。”
“那个丫鬟也是这样说的。不过,我也去那家胭脂铺看过,里面的胭脂贵的出奇,普通人家根本买不起。一个丫鬟,一月不过几钱银子的工钱,怎么可能用得起那么名贵的胭脂?”杜少康缓缓的道:“还有那个‘胭脂坊’的老板,无父无母,无亲无故,无权无势,还不到二十岁便有钱开了那么大一间铺面,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冯慕严终于沉不住气了:“先生,你到底想说什么?”
杜少康面向冯慕严,微笑着道:“扬州民风保守,凡是官宦人家的女眷出门,一定要用轻纱遮面。扬州的普通百姓虽然没有那么讲究,但未婚女子出门也要戴帽纱。在下不禁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冯小姐与‘胭脂坊’的老板有私,为了方便两人偷情,便掏钱给他开了家胭脂铺。冯小姐每月初一十五打着上香的幌子化妆成丫鬟出门,让丫鬟顶替她去红官庙上香。这样,冯小姐便有足够的时间去‘胭脂坊’找情郎幽会。等丫鬟从庙里上香回来,便假装到‘胭脂坊’选胭脂,其实是跟小姐换装。因为二人都带着白纱遮面,轿夫也分不清二人的容貌。于是,轿夫们载着假小姐去庙里,回来路过‘胭脂坊’时,假小姐下去换真小姐上轿。”
听了这一番推断,冯慕严的脸色铁青。
撇了眼冯慕严,温如玉暗自捏了把汗:“竟然有这种事,那冯小姐又是怎么失踪的?”
“恐怕是这样。”杜少康看着温如玉道:“冯小姐失踪当日,正好是初一,按着之前的惯例,冯小姐化妆成丫鬟和情郎幽会,丫鬟化妆成小姐去庙里上香。可惜冯小姐半路被人绑架了,根本没有去‘胭脂坊’。丫鬟从庙里回来和小姐换装时,这才发现小姐不见了。丫鬟和婆子慌了神,又不敢冒然说出真相,只得编出小姐忽然消失的谎话,引得张府找人。与此同时,真正的小姐已经被凶手弄到了城北。事发之后,衙门的人例行问话,两相印证,发现小姐失踪的时辰和在城北出现的时辰相同,这便有了冯小姐从城东瞬移到城北的怪谈。”
“我说怎么那么邪乎,原来是这样!”温如玉感叹道。
解忧也道:“一切都能解释清楚了。”
杜少康看着冯慕严道:“去红官庙求子的人本来就少,里面的道姑对前几日过来求子的人有些印象。想来冯小姐是怕夫家人怀疑,会去红官庙探查,所以才嘱咐丫鬟必须露面吧。冯大人大可将那几位道姑请来,让她认一认小姐的丫鬟,看看是不是去庙里求子的人。真相便水落石出了。”
任谁被当面戳穿女儿不检点,都不是一件光彩的事。
看着冯慕严难看的脸,杜少康道:“人死为大,冯小姐生前的为人如何在下不愿评判。凶手既然能将小姐的秘密摸得一清二楚,恐怕是对小姐或者张府极为了解之人。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抓住凶手为小姐伸冤,至于其他的,暂时都可以缓一缓。”
解忧也道:“冯大人,杜先生说的没错,眼下还是尽快揪出害死小姐的凶手,也省的他继续害人。”
冯慕严面色沉重的点了点头,对着杜少康道:“今日有劳先生了!先生先回去休息,剩下的事,老夫自会料理。”
反正该说的已经说了,冯慕严自己会看着办的。杜少康点了点头,便拱手告辞。
杜少康前脚回客房坐下,茶还没有喝两盅,温如玉后脚就跟了上来,一进门便高呼:“先生真是神人!简直太厉害了!”
元宝给温如玉端上茶,笑着道:“看温公子说的,我家公子是谁呀,当然厉害了!”
“你这个小子,拍你家公子的马屁拍的比谁都遛!”温如玉笑骂道。
看着温如玉的笑脸,杜少康抿嘴一笑:“冯大小姐的丫鬟已经招认了吧!”
温如玉连忙点头:“先生说的一点没错!我们走后,冯大人便派人把冯大小姐的丫鬟婆子以及‘胭脂坊’的老板全都抓了回来。还没动刑,府里便有人认出来,那个老板原来是冯府的长工,负责帮忙料理后花园的花Cao。冯大小姐出阁之后没多久,他便也离开了。他们见事情已经败露,便全招了。先生真是厉害,光凭冯家小姐每次出门派丫头买东西,便能瞧出她的丑事!”
“凭的当然不止是这些。”杜少康道:“那个胭脂铺我也去了,里面装修典雅大方,颇符合大户人家的口味。可老板却是一个胸无点墨的俗人,徒有其表的绣花枕头而已。他又有什么品味来装修店面?他的背后肯定有高人指点。再说,像他这样年少有成的人,竟不急着娶亲,也没听说有什么情人相好,本身就不正常。”
“那是!他是冯大小姐养的小白脸,还要靠着冯大小姐吃饭呢!若是出去勾三搭四被冯大小姐知道,还怎么混呀!”温如玉展开天云扇,笑道:“冯大人的脸都气紫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他也不好闹到衙门里,只好偷偷在府里问话。现在前面还在审着呢!”
杜少康道:“审还是要审的,估计也问不出什么了!”
“先生此话何意?”温如玉惊讶的问。
杜少康只是笑:“这个冯府,热闹!”
见他说得淡定,温如玉也不急着追问了,摇着天云扇道:“只要不是鬼怪害人,我便没什么好害怕的了!我便要看看,这个连夺冯府两条人命的人,还会翻出什么花样来!”
第127章 第十一章 冬至
冯家的大小姐和二公子先后遇难,震惊了整个扬州。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灭门血字的事情便传了出去,冯家要被灭门的消息没几天便闹的沸沸扬扬。所有人都知道冯家惹上了一只索命的厉鬼,这只厉鬼怨气很大而且十分难缠,一定会挨个将冯府的人全都拖下阎罗殿。
一时之间,原本门庭若市的刺史府成了人人避之唯恐的修罗场。
自从二儿子出事以后,冯慕严便称病在家闭门谢客,家里人也都是深居简出。冯慕严的小女儿更是连房门都不敢迈出去半步,两个妾室也是整日里大呼小叫,疑神疑鬼,吵得全家都不得安宁。
冯慕严的大儿子年前刚刚新娶了个夫人,是扬州官宦人家的小姐。这位千金小姐也受了惊吓,天天哭哭啼啼。娘家怕女儿受委屈,急慌慌的派人来接她回家省亲。
主子们心惊胆战,下面的奴才也都是人心惶惶,生怕恶鬼一个不留神,便多了一只冤死鬼。尤其是冯家的家仆,平日里跟在主子身边威风惯了,眼下主子都自身难保,他们更害怕做替死鬼!以至于这些人在白天都低眉顺眼,无精打采,生怕有人注意到他们。到了夜里则便成了Cao木皆兵的过街老鼠。
可能因为被揭了丑儿的关系,冯慕严虽然表面上对杜少康礼遇有加,但明显已经将他排除在案子之外了。中间,杜少康主动询问过几次案情的进展,都被管家冯保敷衍了。
既然人家表明了不想让他参与,杜少康也不好继续坚持。
整日待在冯府也是无事,杜少康索x_ing出来闲逛,顺便探探内宅那个重兵把守的小院落。
冯慕严自是发现了杜少康不太/安分,碍着解小侯爷的面子,也不好对他下逐客令,又不愿意他四处乱晃,只好派管家冯保一直陪着他。
身后一直跟着双眼睛,走到哪儿都不自由。杜少康知道冯慕严提防他,怕他起疑,索x_ing足不出户,让他们安心。
就在这诡谲不安的气氛中迎来了冬至。
十月一,冬至到,家家户户吃水饺。
在北方,每年冬至这天,饺子都是必不可少的过节饭。杜少康原来从来没有在乎过这些,但是在翠屏镇这些年,董姨娘每逢冬至都会包水饺。说是冬至吃了饺子,冬天便不会冻到耳朵。别看董姨娘是大家小姐,又是南方人,做的水饺却是十分美味。馅鼓皮儿薄,一口咬下去,鲜汁儿留了一嘴。
董姨娘去世之后,每年冬至,沈家安也会给他送些饺子过来。只可惜扬州地处江南,不一定会有这规矩。况且冯府乱成这样,应该也没心思过节吧!杜少康有些失落,原来短短的八年,冬至这天吃饺子已经成了他的习惯,乍一变,还有些不习惯。
想到这里,杜少康心里乐了一下,看来这几日太闲了,竟然无聊到开始琢磨吃食的地步。男子汉大丈夫,又不是黄口小儿,一顿吃不上,还哭鼻子不成!
无聊的喝了盅茶,元宝掀门帘进来,喜滋滋的抱了一坛酒放到桌上。
“这是什么?”杜少康问。
“冬阳酒!”元宝笑嘻嘻的道:“今儿是冬至,我们姑苏人每年都会在这一天喝冬阳酒,不仅能驱寒,还能长寿呢!”
看着杜少康一脸的茫然,元宝连忙解释:“就是一种米酒,加上桂花酿制的,特别的香。”
元宝说着拆开了酒坛上绑着的油纸,掀开一角,对着杜少康道:“公子,您闻闻!香不香?没想到扬州酿的冬阳酒一点不比我们苏州的差!”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面而来,其中隐隐还有几丝桂花的甜味。
杜少康挑了挑眉:“这酒你是在哪里买的?”
“冯府有酒商专门送酒。小的前几天看见了,就顺便问了问。没想到他们还真送来了一坛!”元宝笑着道。
“对了,还有这个!”元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木盒放在杜少康面前。
杜少康打开一看,竟是一盒大蜜丸。
元宝道:“小的出门的时候遇到了萧府的王大哥。他说这是少爷常吃的药,让小的赶快带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