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界传说,汉高祖斩蛇起义,用的就是这把剑。那蛇是妖界的,后来这剑也回到了妖界,机缘巧合被我得了,可我嫌它太重不趁手,也不爱用。”长月眨眨眼睛,将赤霄一把塞进白锦堂手里,顺便将他手中承影拿了过来,在手中轻轻一晃,笑道:“这个好,与我换了如何?”
见白锦堂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的样子,长月果断地决定开溜,心念一动,人已在三丈之外,留下一阵轻笑:“天帝莫要发呆了,再不动手,六界便真的毁了。”
一言惊醒,白锦堂顿时回神,下意识地握紧了手中赤霄,看着剑鞘上古朴的红黑纹饰,眸色深深,嘴角微微上扬,再不迟疑,伸手拔剑出鞘,但见红光一掠,人已朝北方奔去。
长月停下身形,偷偷回头看了一眼,见他人已走远,这才微微松了口气,握着手中承影,朝东方的青影深深望了一眼,略一阖目,轻轻吐出一口气,不再多想,转头看看珠珠所在的西方,又看看飞飞的南边,略微犹豫了一下,便朝飞飞掠去。
“猫儿!”一剑将挡路的魔物劈碎,白玉堂飞身掠至展昭身侧,一面斩魔,一面还不忘瞪眼算账:“你多久来的?”
“也没多久,在天帝开始画封印的时候吧。”展昭站在云端,一身青衫磊落,浩浩如苍冥。面对这群魔乱舞的景象,他神色沉静,双手不断变化,结出一个又一个法印,青色的光点随着他的动作不断飞出,散落至各个角落,伸展出无数不甚显眼的光线,相互连结环环相扣,融入大阵之中。
“来了也不说一声,”白玉堂轻哼,顺手一剑又劈了一个路过的魔物,身形闪动,忽地又到了他的身后,将妄图趁机偷袭的几道黑影斩落,“看戏好玩么?”
“冤枉啊,我哪敢看你的戏?”展昭笑了一声,却也没再多解释什么,手上不停,双目炯炯,始终盯着眼前的大阵,从始至终,连看白玉堂一眼的功夫都没有。
“上神。”沉默的玄色中,忽有一道赤红剑气逼来,瞬间将围绕他身侧的魑魅魍魉扫荡了个一干二净。赤色剑气中显出白锦堂的身形,他于当年战乱中被玄武救走,对玄武比对另外三神更多一份感激,此刻一面仗剑驱魔,一面恭敬问道:“上神可还好?”
“有劳天帝记挂,”玄武面无表情,手上结印,只微微侧头朝他点了点,目光却始终落在面前大阵上,“天帝伤势如何?”
“尚可,对付这等邪魔,原也不必太多功夫。”
“世上之事从无绝对,”玄武神色不改,声音淡淡,却抽空偏过头,静静地看了他一眼,“切莫大意。”
白锦堂心底一震,虽只一眼,但他能感受到他话中含义,不由得打起了精神,郑重应道:“是白某大意了。”
也许这世间真的存在乌鸦嘴这种东西,白锦堂这厢话音才落,他们脚下就传来一声巨响,玄武眉头微微一皱,向来波澜不惊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凝重。
白锦堂握紧赤霄凝神看去,只见那熔岩海上,一座漆黑的山峦缓缓升起,竟生生地将在四神催持下不断下压的封印抵住了。
再细细一看,那又哪里是什么山峦?分明是一只看不出形状的魔物,高逾百米,类似深海中的章鱼,千手千眼,身体不断地鼓动膨胀,浑身泛着浓重的魔气,不仅抵住了四神的封印,还将附近的魔物不断地吞噬入体,身形越来越大、魔气越来越重,似乎下一刻就要突破封印,吞噬整个天地!
飞飞瞪大了眼睛,一时连结印都忘了,讶然道:“这什么鬼?”
长月默默地看了这位对人界文化接受得十分快速的朱雀上神一眼,又忍着恶心看向底下那不断鼓动的一大团,犹豫了一下,道:“大概是魔界的……那位吧。”
“魔尊居然变成这样了?”飞飞眼睛瞪得更大了,“开什么玩笑,我上次见他的时候,好歹还有个人样呢!”
长月忍住没问她所谓“上次”究竟是几千几万年前,就见东方北方两道白光飞快地俯冲而下,一左一右地向那魔尊冲去,便道:“我也下去,不解决了它,封印是无法完成的吧?”
“用不着,”飞飞凝神看了看那两人,摇了摇头,手上继续动作起来,面上也终于显出了几分成熟正经的神色,道:“不需要灭了它,只要让它无暇抵抗封印就行,他俩足够了,你还是留下掠阵的好。”
长月应了,看向四周,只见那些逃逸出去的大小魔物纷纷发出绝望的嘶吼,凄厉震耳,却无法抵抗那太过强大的力量,竟生生地被那魔尊吸了回去,吞噬入体,变成了它的一部分,所以一时之间,上空反而安全了下来。
但她仍不敢大意,承影如水波般荡开,将残余的魔物扫了个干净。
再看那熔岩之上、封印之下,魔尊不断挣扎地想要撞破封印,触手拍打在海面上,掀起滔天巨浪。躯体才刚刚被炽热岩浆融化消解,又被不断吞噬的魔物补充修复,循环往复,无穷无尽。
便在这时,两道白虹一左一右破开迷障直冲魔尊,剑光凌厉雪亮,几乎转眼之间就交错而过——在他们身后,魔尊的身体上留下了两道极深的剑痕,魔尊发出一声嘶哑的怒吼,无数触手疯狂舞动,一时力弱,而它头顶的封印,则趁势又压低了二三十米。
无数触手向兄弟俩伸来,他们仗着身形灵活不断闪躲,却看见魔尊身体上的剑痕开始冒出腾腾的魔气,开始将伤口修复。
两人遥遥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再不耽搁,便如法炮制,各自仗剑直冲,转眼又是三四回的交错攻击,魔尊修复的速度已然赶不上他们攻击速度,此消彼长之下,封印距离海面已不足三十米了。
照这样情况,很快就能结束这一场噩梦,可就在此时,高踞云端的四神同时发现——封印不动了。
珠珠神色冷然,看着脚下的大阵,皱了皱眉,犹豫片刻,抬头朝对面遥遥看了一眼,随即垂眸,右手并指在左腕上轻轻一划,一串血珠随之s_h_è 出,直奔核心的龙髓玉——在她的鲜血到达的同时,另三个方向亦有鲜血s_h_è 来,登时就将龙髓玉染做鲜红。
时间似乎停滞了一瞬,漆黑一片的苍穹似乎被不知名的力量强行破开了一个缺口,一缕金色的光芒缓缓落下,照耀在龙髓玉身上。
好像又回到了千万年前,浩瀚沧海的最深处,天地孕育的最强大的生物缓缓睁开了眼,雷电为他开路,风雨随他左右,上天入地翻江倒海,誓要屠尽邪魔恶兽,缔造清平人间!
有什么声音回响在每个人的心底,那是上古神龙的最后一丝魂魄,在后世神明的鲜血献祭之下,开始苏醒。
长月有些承受不住地向后退了几步,离那大阵远了一些。
纵然法力通天,她也终究是妖,面对上古神龙的力量,始终有着来自根骨的畏惧。看着飞飞划破手腕以血唤醒龙髓玉,她不由得皱了皱眉,低低道:“既是上古神龙,为何还要以血为祭?”
“因为他们自出生至陨灭,期间为平定洪荒划分六界,不知杀了多少邪魔,难免戾气深重。如今又沉睡了这样长的时间,若无血气所激,又怎生唤醒力量?”飞飞神情凝重,看着脚下的封印,并没有看她,却十分清楚她的状况,补道:“你受不住,就再退些。”
长月目光垂落,没有说话。
封印之下的白玉堂似有所觉,抬头看了一眼,只见龙髓玉上金光缭绕,分明有一股力量将出未出,正暗自皱眉,肩膀上被人轻轻一拍,回神时只见白锦堂冲向魔尊的背影,和他淡淡的一句:“尽力而为吧。”
封印终于再次开始缓缓下压,魔尊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拼命地反抗,无数触手雨点般地抽向两人,两人一时狼狈至极,连自保都算勉强,左冲右突,再也无暇攻击了。
封印的势头看起来一片大好,所有人都放下了一半的心,唯有高天之上,神情淡漠的玄武阖了阖眼,目光移向那似乎仍不满足的龙髓玉,低低叹了一声:“不行啊……”
封印在一点一点地下压,魔尊也已经有一大半的身躯被压回了熔岩之中,可与此同时,可供他们兄弟俩闪避的空间也越来越小,只见白玉堂堪堪避开一条粗壮触手的抽打,还未站稳,已有一条细小的触手,从斜刺里朝他后背抽来!
背上被结结实实地抽了一下子,白玉堂一个踉跄,喉头当即涌上一股腥甜,却被他紧皱了眉头,死死咬牙生生咽下,却无力控制身体,重心不稳向下栽倒。眼看着又是几条触手疯狂抽来,只听旁边一声厉斥,赤色的剑气如虹,如一道飞瀑般自天边落下,白锦堂飞身而至,一手持剑,一手将他一捞,带着他飞快后退,与此同时,天边传来一声疾呼:“玉堂,撤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