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一般只有两种解释,”展昭忖度着,缓缓道:“要么早已成竹在胸势在必得,要么就是走投无路,狗急跳墙。”
“要说成竹在胸恐怕未必,龙髓玉在我们手里,他们无法打破封印,根本无法发动什么大规模的攻击。”白玉堂又打了个滚,趴在床上,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展昭,“可若说走投无路……也不尽然啊,一次得不到再抢就是了,他们急什么?”
展昭摇头,苦笑道:“你都不知道,我当然更不知道了。”
推敲到此便陷入死局,两人呆呆对望了半天,白玉堂最先回过神来,脑袋往大床上一栽,脸埋在被子里,闷闷道:“想不出来就不想了,明儿狐狸不就回来了么?到时再说。”
“嗯,好。”展昭应了一声,看着趴在床上将那整整齐齐的豪华大床搅得一团乱的大白耗子,呆了一呆,有些不自在地别过头去,“那个、那就早点休息吧,你先去洗澡?”
耗子爪子抬起来,无力地摆了摆,“你先去,爷趴会儿。”
二十分钟后,展昭披着浴袍擦着尚在滴水的头发走了回来;四十分钟后,同样裹着一身纯白浴袍的大耗子走出浴室,意外地发现,外边房间的灯都关掉了,屋里陷入一片黑暗。
只有空灵的钢琴声悠悠回荡。
琴声十分舒缓,如流水般轻缓恬然,白玉堂静静听着,仿佛受了蛊惑似的,在他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到了客厅里,看着三米之外的男人,看着他曾经握枪执剑的手此刻在琴键上灵活地跳跃,奏出一个个音符,汇聚成一首悠扬乐曲,飘荡在他们四周。
展昭还穿着浴袍,脚上也还是酒店里的一次x_ing拖鞋,可在白玉堂眼里,他脊背挺直十指翻飞,气度从容淡定,比任何音乐会上那些西装笔挺的演奏家都要出彩。两米之外是落地窗,从窗外透进了浅淡的明月清辉和浓烈的霓虹灯光,淡雅与艳丽交错着映在他的身上,在他的身上绘出一幅永远也看不清也看不透的画。
不知什么时候,钢琴声停了。展昭轻轻舒了一口气,看着面前的黑白琴键,喃喃道:“小时候学过几年,许久不弹,手都生了。”转头看着怔怔的白玉堂,微微一笑,“可还喜欢?”
白玉堂回过神来,看着他温和的面容,点了点头,也笑了起来,“嗯,喜欢。”
“我也喜欢,”展昭站了起来,看着他的双眼,“白玉堂。”
“嗯?”他愣了一下,歪了歪头,表示自己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展昭笑了起来,缓缓朝他走来,每一步都踏得极稳。他的身量比白玉堂更宽大一些,略高几分,停在他的身前,将窗外光亮遮住,将他笼罩在自己的身影之中。
展昭看着面前的人,无论他来自何方是何身份,此刻看来不过是二十出头的青年模样,拥有着一颗永远不会老去的赤子之心,精致的面容仿佛是最完美的白玉雕成,找不到一丝瑕疵。呼吸不由得紧了几分,展昭的心软成一汪江南的春水,涟漪轻泛,嘴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
“我的意思是,你……我……”看着他的眼睛,话到嘴边却突然有些说不出口,展昭暗骂自己一声,难得显出几分局促,目光也不由得偏了几分,不敢再看他的双眼,“我可以再给你弹,弹什么都可以,弹多久都行。”
白玉堂看着他的模样,忽然似乎明白了什么,那双眼亮了几分,带着一丝惊异,又藏着一丝小小的欣喜,正要说话,身后的落地窗突然间受到冲击,一声砰然巨响,刹那间裂成千万碎片!
变故来得突然,沉浸在彼此眼中的两人谁都不曾料到,展昭后背正对着落地窗,首当其冲,玻璃碎片落了满身。他毕竟不是寻常人,刹那间朝前一扑,倒在沙发上,将白玉堂严严实实地护在身下,待到爆炸声一停,立刻抱着他滚下沙发——同一时刻,沙发被一道黑气击中,轰然分裂,变成一地碎片。
“混账!”白玉堂一声怒喝,翻身跃起,周身现出白光,右手一扬,剑光已电s_h_è 而出!
白狐大酒店共有三十层,乃是不夜城除了电视塔之外的第一高楼,此刻半空之上,一团黑影停留在他们窗外,约有轿车大小,黑雾弥漫,根本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
但白玉堂显然不想理会它究竟是什么东西,也来不及去想这东西为何竟有这样大的胆子对他们发动袭击。伴随着剑光,白玉堂三两下将浴袍系紧,纵身飞掠向半空,直奔那团黑影而去。
与此同时,只听一阵尖锐呼啸,酒店外墙上的狐狸雕刻、绘画之类突然亮起阵阵光芒,纷纷脱离禁锢,化作一只只半透明的狐狸,齐齐朝那黑影扑去。
画影剑光如电,唰得刺入黑雾之中,将黑雾破开,白光顿时照亮那黑影,可不过片刻,黑雾就已重新汇聚,竟将画影包入其中!
白玉堂本已掠到近处,眼见得黑雾势大,顿时刹住脚步,凌空而立,手上剑诀一划,厉喝道:“画影!”
在他身后略慢几步的狐狸们见状,立刻也停了下来,只有一只跑得急了没刹住脚,一头撞入了黑雾之中,随即就听一声凄厉惨叫,之后就再没了动静。
白玉堂眉头紧皱,桃花眼凌厉无比,又斥了一声,“画影!”
他声音刚落,就见黑雾涌动,如同海上翻波,一物破浪而出,雪光熠熠,可不就是画影?只见画影秋水般的剑身上沾着几滴紫黑色的血迹,腥臭的味道顿时弥漫开来。
白玉堂生x_ing爱洁,哪里受得了这个。顿时脸色一黑,一把握住长剑,法力灌注用力一甩,将那血迹震落,长剑直指,喝道:“何方妖孽,报上名来!”
那团黑雾兀自涌动,理也不理,白玉堂目光一冷,正要动手,忽觉脚下妖力涌动,定睛一看,却是方才见过的大堂经理带着一帮黑衣墨镜的保安纵身飞来,连连道:“五爷明鉴,这可不是我妖界之物,是魔啊!”
白玉堂眉眼一厉,“魔?”
“正是正是,妖魔气息相似,五爷一时误会也是正常。看这魔头的模样恐怕已修炼好几千年了,肯定就是如今妖界乱局的罪魁祸首!”经理陪着笑,伸手将白玉堂往后面引,“五爷您稍坐,保护客户安全乃是职责所在,您两位明天不是还要上路么,尽管歇着,这里交给我们就好。”
白玉堂看着这大堂经理胖乎乎的脸,又瞥瞥满地碎片的房间,心里翻了个白眼,面上却无所谓地摆了摆手,“那你们收拾吧。”说罢,转身就回到了房间。
展昭就站在落地窗的边上,看着外边空中发生的一切,却听不清他们说的话,见白玉堂回来,问道:“怎么?”
“酒店安保,”白玉堂耸肩,仔细看了看展昭,又拉着他转了一圈看了看后背,“啧”了一声,奇道:“居然没伤着,运气真好。”
展昭先前也暗自疑惑,刚刚那样剧烈的爆炸,碎玻璃满天飞,自己身上居然连块玻璃划伤都没有,也真是奇怪得紧。此刻听他一说,便笑了一声,挑眉道:“是啊,有你在,我连运气都变好了。”
白玉堂目光一闪,歪头瞥了他一眼,桃花眼中光华流转,轻哼一声,却不说什么,只顺手拉了展昭手臂就往客厅里走,客厅勉强还算完好,两组沙发只碎了一组双人的,还有一组三人加贵妃椅的正好可以观战,“来,坐着看戏。”
他们转身往回走的时候,酒店的黑衣保安们已经将半空中的未知魔头围了起来,半透明的狐狸妖灵们退远了一些,向着那魔头不住嘶吼。
展昭还带着身为人民警察的觉悟,虽然脚上早已跟着他走了,嘴里却还是问了一声,“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白玉堂一屁股坐在软硬适中的真皮沙发上,回答得十分果断:“不、会。”
大堂经理踏空而立,微微发福的身躯此刻看来分外威严,他神色肃然,双手结印,手间一阵黄色光芒流转,随即右手猛地并指冲天,一声厉喝:“破!”
随着他话音落下,左手上的黄光唰得刺向那魔头,与此同时,妖灵仰天长啸,黑衣保安们也纷纷出手,一时间光芒耀眼,齐齐朝那团黑雾冲去。
五颜六色的光芒交相辉映,瞬间就涌入了那黑雾之中,黑雾一阵翻滚,却仍未消散,反而愈发浓重了。
经理皱起了眉。
保安们面面相觑,各自握紧了法宝或兵器。
突然间,黑雾如风雨下的浪潮般疯狂涌动起来,一个又粗又长的黑色影子猛地刺出,迅捷之极,只听一声惨叫,刹那间就刺穿了一个保安的胸膛!
刹那间风云突变,只见那道黑影又是一甩,如鞭子般扫向其他人,众人纷纷怒喝,兵刃齐出,光芒乱闪间,可以看见黑影模样,应是里面魔物的尾巴,长度恐怕有五六米,有人腰粗细,强悍无比,上面还覆盖着密密麻麻的鳞甲,兵刃打在上面,迸出无数细小火花,却最多留下一些细小划痕,根本伤不了那魔物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