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爷儿,幺儿已经十余岁了,怎么能——”
“爹爹,我刚满六岁,你平时说不能骗人的,怎么今儿也骗起大哥哥了呢?!”我缩在官兵的身后,小声的说。
“你——”父亲气急,上前扯我。
此时,我十分抵触与父亲在一起的时光,因为他害死了母亲,因为他使得我们无家可归……
“我宁可进宫也不愿去那儿,那儿是个害人的地方,你把娘卖到那儿她才会死……我恨你!!!”我尖叫,看父亲尴尬的脸,死死的拽着身边的官兵。
……
我不知道遇到石溪公公是命中注定还是我运气比较好,当时他陪着一个俊秀的公子向我们走来,并且他看我的时候眉头皱了皱。
我一直以为这是一个官家的仆人,所以当他带我离开并支给父亲卖身钱的时候,我还有些沾沾自喜。
因为不用净身,便还是个男人。
可惜,算盘打得再好,也有算错的时候,入宫当天,我就知道这人不简单,这人是皇宫内的大总管石溪,而那俊秀公子则是天戾帝的九皇子——季严。
季严很漂亮,唇红齿白,谪仙似的美,可惜身子不好。我在石溪公公身边待足半年后就去了季严身边照顾。他与我同岁,是皇帝最宠爱的九皇子,也是庆王朝的太子。
总是觉得他不似十岁孩子那般幼稚,所以我侍候他的时候常常会小心翼翼,也正因为如此,我忘了我也只是十余岁。
“小宝,你相信灵魂不灭么?”他一手拄着下颚,一手在桌面上轻叩。
“奴才只相信您,主子,您是不是累了,小的这就叫厨子给您熬点燕窝粥,咱今天不学了,太傅那面……奴才宁愿挨手板!”我上前,立在太子的身后,等着太子起身侍候。
“你觉得我在说胡话么?”季严笑笑,“其实‘我’早死了……”
“……”我心下发凉,“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季严抬手摸摸我的头,“瘦的干吧的呢?不学了,明天替我请假,说……太子微恙……”
“……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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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太子一起的日子是最快乐的日子,这让我忘了丧母之痛,也让我忘了父亲的尴尬。
可惜,短短的一年还未过去,太子薨后,我就被遗忘在宫廷的小角落。在这儿里,是皇宫最阴暗的角落——北宫。
我知道这儿的主人,曾经那个萧笙,还有现在的苏瑾笙,都是个美人。我在太子的寝宫看见过萧笙的画像,萧笙刚毅却不失阴柔,而精薄的嘴唇透着纯纯的诱惑,还有那双眼睛,透着忠贞与刚烈……可惜,这样的一个妙人早早的就香消玉损了。
太子季严说过,萧笙德才兼备,一生挚爱苏丹。
“如果我是萧笙,你相信么?”太子笑容温暖。
“……”
“我借着死人的身体活过来了,其实,我就是——”太子低声呢喃。
“殿下,您累了……”我跪着爬到季严的脚边,为他脱鞋,为他盖被。
“你为什么不相信我?”那人悠悠的叹口气。
……
苏瑾笙向来与太子交好,来到皇宫我便觉得太子对他最为上心,可惜苏家公子并未洁身自好,每每太子提及,总是发自内心的长长叹气。
“笙儿好权,可惜却男身女命,待我百年,一定要为我好好照顾他……”太子去世前一晚,秉烛对我说。
“好……”
“等到笙儿搬出北宫,你就去北宫吧,会有一天,你为我救他!”季严虚弱的说。
“恩……”我跪在床边,看他一口一口的吐着血……
“我真要死了呢……”
于是,太子薨,我便真去了北宫。
北宫的人很好,虽然都是年龄大的嬷嬷和公公,但是对我这个十多岁的主事还是毕恭毕敬。
我没想过我可以当主事,更没想过太子殿下会这般信任我,也没有想过时隔一年,我坐在马车上会带着苏家公子的“尸体”去龙岩山去找圣医——曦和。
曦和本是天戾帝的御医,和太医广善司刘元同属一个地方,只因曦和追求自由,而刘元向往名利,所以在刘元升任广善司那日,曦和请辞,浪迹天涯。
并不是所有人都有那种自由向往的,所以当曦和走了之后,刘元也为此懊恼多日。毕竟两人同龄,曦和的医术比他不知强了多少倍,而且看着也比刘元年轻。
我不喜欢刘元刘大人,因为他看不上我们这些人,就连石溪大公公,他脸面虽然过得去,但是背后也一劲儿的翻白眼。我知道,公公他一定知道,所以我带着几个小公公去教训刘元的时候,这老东西被套个麻袋跪地求饶,石溪公公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去管我!
欺软怕硬的家伙,不值得同情!!!狠狠的踹了一下,飞快的逃跑了。
……
苏家公子是死了吧,我坐在马车里,双手捧着他失去血色的脸,看他美丽的容颜。
才不过十八岁,他还这样的年轻。
腹部的血迹早已凝固,可脖子上的伤口却无法愈合。听说本来元徽帝的剑未中要害,但是苏家公子却为自己补了一刀,除了腹部,胸口上还有匕首插入的痕迹。
我知道这是什么,在季严的眼里我读到过,那叫绝望。
我深深知道苏家公子为什么会绝望,他爱的人不爱他……如同季严死前对我说过,说他本不想死,可不能不死一样……
是不是也如同我呢?
母亲一直告诉我:活着就有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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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里寒冰阵阵,石溪公公带我们出宫的时候竟然偷到寒玉床,上面“睡”着的苏家公子虽然面色毫无生气,但是身体的肢节却活动自如。
想起下葬的那天,新帝文恒并未出面,毕竟元徽退位,苏家公子的皇后位置也同元徽帝一样罢黜了。这虚无的上位,短短不过春夏秋冬,文恒帝不来,也是得当的。
可是,文恒帝是当年的高兴啊,季严说过,高兴最大的缺点——就是过不了的“情”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