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是不是要给我颁个奖?”
“不啊,公道自在人心”,张睿眼睛微眯,笑得神秘兮兮的,“我也会卜卦哦!你……是苏州人或者你极喜欢江南烟雨”
蒋暮寒听了,回眼仔细瞧他,“小晚生,你良心还在我这呢”
张睿没理他,自顾自道,“我曾经意 y- ín 过你的故事,坦白从宽”
“不从宽”,蒋暮寒稳稳地驾车,气定神闲
“我就在脑中想想,没干坏事!”张睿提高声音,以示清白,“关键太明显了,不意 y- ín 都难!”
蒋暮寒莞尔,“是请我吃饭,还是请我,你自己选一个”
“我是个随缘的人”,张睿直视他,义正辞严
“那就摇骰子”
看着他不知从哪变出来的骰子,张睿轻扯嘴角,“命里有时终须有……”
“话说,你真不想知道,我意 y- ín 的是哪部分?”张睿忍不住发问
“等着你说”,蒋暮寒说着敲了敲车壁
“厉害了,纵观全局的气度”,张睿难得由衷
“小板凳已经搬好”
张睿想了想,先叹了口气,表示哀悼,“你和沉舟的,貌似是你徒弟,外加小迷弟,或许单相思”,他讲到这,笑得坏坏的,“啧,你太狠心了”
“我知道”
“所以才说你狠心,我都知道你知道”,张睿莞尔,“我以前见过你们,在上元节的千灯镇。他对你说,他躲过苏州的雨,听过苏州的曲,走过苏州的小桥,踏过苏州的土地。你知道,文人都爱八卦,我想你应该是苏州人,而他喜欢你”
“那你怎么知道我知道的?”
“你待他太刻意,刻意地疏远,今天也是如此”
蒋暮寒不禁笑出声,“文人的直觉,啧啧”
“你和他认识吗?”
张睿轻笑,“不认识,也没打算认识,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人生”
蒋暮寒仿佛舒了一口气,“你知道,男人娶妻生子,这是天经地义。我不是圣人,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韪,与其答应他让他等,不如慢慢淡了好”
“也是”,张睿笑了笑,正要对他说,他要睡了
只见他绷紧嘴唇,眼半眯着斜望他,张睿无辜地朝他眨了眨眼
“你说刚才那个表情逗不逗?为什么很多人说凶?”
张睿有样学样儿,拿眼斜望他,“明明是嫌弃啊”
“对啊”,蒋暮寒激动道
张睿嘴角轻勾,补充道,“还有点小宠爱的意味在里面”
这话一落,蒋暮寒脸整个僵了
“睡觉了”,张睿朝他摆了摆手,拉下帘子
“去吧”
其实,张睿倒不是真困。只是世间有趣人多,贪多嚼不烂。别人的故事再有趣,于他而言不过一场隔岸观火的情爱,他既不能感同身受,又不想费心探知,心上染了霜,别说什么暮寒沉舟,就是林岩这会儿,拿着笔找他,说自己打算给《青衫客》写个续传,他都不见得会多抬下眼皮
第43章 杏花梦
马车摇摇晃晃十几天了,张睿在车里冻得发抖,天愈冷他就愈觉得自己白痴,嘴里念着‘胡天八月即飞雪’,恨不得以头抢地。话说张睿启程时,已是八月中旬,一是确实走得急,二是他的确少根筋,带的都是当季正穿的衣裳
如此,愈冷他愈犯困,而那人总爱入梦,有时他会忍不住想,这路永远走不完该多好……
隐隐约约有孩童在唱童谣,那声音分明清晰,牵着他,绕着他,而他却怎么都听不出唱的什么。他追逐着那欢悦的音调,在林间穿梭,因寒冷凋零的树木,不知何时抽芽,建蕾,粉红蓦地拥满枝头
童谣依然愉快地唱着,可他已不想奔波,只愿栖息,对,是栖息,像鸟儿栖在树上,他想栖在那人怀里
树下那人见他停下,朝他微笑,“这满城的杏花,卿可喜欢?”
张睿无言,望着如玉的将军,轻咬下唇,眸中雀跃,我喜欢的是香甜的果儿,哪是惹ch.un意的花儿,呆子,可……他想扑到他怀里,他想拥着他,他想踮起脚,抱住他……抱住他,就那么亲个够
“监军大人”那声音没有起伏,上天给了他一副好声音,他却用来做寻常
张睿嘤咛一声,缓缓睁眼,那人不似记忆里的温雅,健硕的,目光硬得像铠甲,与梦中更是相去甚远
“镇北将军”,张睿打了个哈欠,手背轻压唇上
就像吃花酒一样,若是一人去勾栏,点了相熟的姑娘,彼此撩拨两句,便可行一番好事。若是伙着一群监察风气的去,那……客套总是难免的……
客套的差不多,张睿一群人被请进军中。此时正撞上饭点,军中不比其他地方,没得矫情,张睿一行随着杨珏与军中将士一起用餐,他手刚碰到盛锅盔饼的箩筐,不想一块饼子正敲到手上
“喏,这是你的”,少年冷眼瞧他,下巴轻扬
锅盔饼本就干硬,少年又使了十成力,敲在手上,很不好受。张睿抬眼瞧他,那脸上r_ou_嘟嘟的,翘着神气的下巴,分明还是孩子。他实在年少,张睿不好与他置气,接过饼子,揶揄杨珏,“将军帐里怎还收小孩子?”
“我不是小孩子!”少年怒视张睿
“还不快给大人道歉!”,杨珏斥着,笑向张睿,“小穰他父母原是这边界一带的猎户,不幸遭胡人所戮,一家只剩了他一个,机缘巧合投入军中,我见他孤苦无依,又心思单纯,便擅作主张将人留了下来。如此,大人总不会治我个乱征徭役的罪?”
虽说客套难免,但客套过了,着实让人介意。这就相当于,虽然我是伙着监察风气的来的,但我的心是赤诚的,你总不能当着旧爱和新欢打情骂俏,还质疑我的拳拳之心吧……
“铺那么厚?”,张睿瞧着帮自己搭窝的杨珏,吃饭时那点小介意,早抛到爪哇国了
“这不比京里,夜里呀凉丝丝透骨的冷,床上铺厚点,暖和”,杨珏说着,用手轻抚被上的縠皱
那下面铺的不知从哪弄的毛皮,绒绒软软,一看就很舒服。杨珏还忙着整给他盖的被子,“小穰他年纪虽小,功夫却了得,我看今儿这事,罚他给你做护卫好了”
张睿听了直乐,往床上一跳,坐在杨珏刚铺好的地方,歪头瞧他。那少年一看就跟他不对付,别说保护他,给他挡刀,就是反手朝他心窝捅一下,他都不带怀疑的
“怎么了?”杨珏见他满眼不理解,忍不住问
“阿珏”,张睿不知脑子哪抽了,睨着他,叫得温软,“我听说梦到一个人,说明那个人在想你,阿珏你……有没有梦到过我”
“不知忆我因何时,昨夜三回梦见君?”杨珏道
“嗯”,张睿点头,他知道杨珏不信这句话,可他问的,就是他不信
“有吗?”杨珏笑望他
张睿本以为他是武将,不懂文人话中的圈绕,没想反被他占了上风。张睿脸渐渐发热,心事在内里沸腾,他咬了咬唇,深吸一口气,“有,我有梦到你”
“我梦到你站在杏花树下,我梦到你对我笑,我梦到你为我栽了满城的杏花……”
他的眼一瞬间亮如河汉,张睿想他应该是喜欢他的
“梦里啊,我扑到你怀里,开心极了,我抱着你,就像这样”,张睿说着抱住他,嘴巴凑到他耳边,“亲了个够”
张睿还未来得及实践,就被推倒在床上,两眼窘窘有神地望着一脸中正平和的杨珏。他就想不明白了,这人刚刚还高兴的两眼放光,这会儿就一脸淡漠了,烟花都没凉这么快的,好吗?
“你要是没事,我就回去了”,杨珏说着,头也不回地走了
“阿珏,阿珏……”,张睿喊着追过去,军帐帘子一掀开,那冷风一扑,满腹深情的‘阿珏’,顿时变作‘我去!我r.ì!Cào!”
有情人未必暖心,暖被窝是真的舒服,思及此,张睿利索地回身上床,把自己用被子裹好,露出脑袋,躺得平平整整
困意来得很快。不知睡了多久,张睿依稀听得有人喊叫,接着是刀戟相接的声音,他睡得正香,骨头都软了,朦胧有点意识,却怎么都睁不开眼。眼帘里黑漆漆的幕布,慢慢变的火红,如熊熊火焰,无差别地焚毁一切
“啊!”张睿猛得睁开了眼,额上冷汗涔涔。外面果真火光一片,刀戟声,厮杀声,野x_ing的,欢快的悲鸣,嘈杂的令人惶恐
他刚披衣下榻,一只冷箭呼啸而来,直中肩胛,万幸
捂着中箭的肩头,张睿尚未想好是出去找庇护,还是乖乖躺好,杨珏便闯了进来
“你没事吧?”
张睿疼得直闪泪花,楚楚可怜地瞅他,内里波涛汹涌,该不会是瞎吧?一定是瞎!肯定是瞎!绝逼瞎啊……
张睿此时双眼噙露,下唇轻咬,看在杨珏眼里那是一个眉目含情,不知如何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