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钟灵毓强行抽出被窝,这种事是很不美好的,灵毓天生断掌,向人表示友好,没个轻重。每次把他哄开心,他不是兴奋地给你搭肩,就是拿小拳拳捶你后背,张睿每次夸完他,总会被他弄得嗷嗷叫。不过也不是没补偿,反正大家都熟得脸皮堪比浮梁木,钟灵毓知道犯了错,撅着屁股让张睿回打,张睿每次打了都觉不尽兴,捶胸顿足。按林亦舒的话说,“小睿就是不舍得打,要是我非把他屁股抽开花,让他还敢!”
显然这次,钟灵毓没打算撅好屁股让他打,他一被拖起来,就对着他吼,还边吼边跌脚,“你是不是傻啊!”
“你他娘的就是傻!”
“气死小爷了!”
“你就是傻!傻!那么多道理读狗肚子里了!”
灵毓对着他歇斯底里地吼叫,脸涨得通红,整得比他这个摊上事的,还像摊上事的
“你没别的词啦?”张睿斜靠在椅背上,不客气地白了眼钟灵毓
“谁说我没有,傻子!傻愣!白痴!呆货!脑子被门夹了!被驴踢了!被狗吃了!被……”,他说着,哗的眼泪掉得跟糖豆似的
纵张睿没心肺,也不免伤怀,叹口气,笑得和暖,扯着亦舒安慰了钟灵毓好久,他才稍好些。那眼睛肿得跟鱼泡似的,张睿想要是碰一下,他那鱼泡准‘啪’得爆掉
守门的小吏催他们走,灵毓死拉着他的手不放,鼻子一把泪一把道,“别慌,我会想办法,我会想办法……”,嗐,这点他就不如亦舒,蠢!
柳安是隔r.ì来的,外面没闹腾。柳安进来时,着实吓了张睿一跳,新冒的胡子乌青拉碴,和着眼下的淤痕,颓然的宛若丢了x_ing灵的浪游人
柳安来时,张睿正用簪子给窗台的蕙兰松土,见他来,张睿微抬眼,手下更使了劲,不知是跟土过不去,还是跟花过不去
“子轩”
“嗯”
“没事的”
“嗯”,张睿对他笑
“一定不会有事”
“嗯”
“总会有办法”
“对,总会有办法”,柳安神色恍惚,念叨得似乎不是说给他
“你喝茶吗?”张睿笑得愈发没心肺,丢了簪子,拍着手道,“老规矩,自己弄”
柳安没应他,深看了他一会儿,跌跌绊绊地走了
要张睿说,柳安这人平素怎么都好,待人周到,处事活变,趋时且不失风韵,算得上一剂上好的甘C_ào汤。可真遇到事,他就犯傻,圈圈道道看不尽摸不透,机灵里窜着傻,像极了甘C_ào,可入百药,却治不得病,救不得命
就拿这事来说,除非杨珏他不想谋反,不然无论是玩忽职守,徇私枉法,还是与逆臣勾搭成j-ian意图叛逆,既一开局,他就别想囫囵出来……
“不好!不好!”
前方一骑飞驰而来,杨珏挥手示意军下止步
那人未及近前,便跳下马,像杨珏这方奔来,脚步趔趄,飞扑到杨珏马前,嘴中仍是那句,“不好!”要非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多加了个‘将军’的称呼
“什么事?”杨珏身子前倾,眼睛似惊愕睁大,一身肃杀
“钱……”,那人声音抖嗦,上下两排牙磕磕乱碰,“钱太傅遣小人来告知众将军,沈雁小儿在圣上面前挑拨是非,构陷众将军,圣上大怒,要诏众将军回京问罪,望众将军小心为上”
“你说什么!”朱锐钊怒不可遏跳下马,面似钟馗,一脚将那传信人踹倒在地
那人顾不得喊疼,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见杨珏等人俱神色凝重,作揖道,“事情紧急,小人不能久留”
那人说完,抬头打量了众人颜色,作着揖小心翼翼转身,箭似地飞走
“唉!”,黄钟意长叹口气,手猛地举起,又打着颤放下,恨声道,“咱们在沙场上抛血抛命,到头来图个什么?”
“我都说那皇帝小儿是个混账没脸的东西,他既信那小人谗言,难道我等要坐以待毙?”朱锐钊手捏的磕巴响,转身对杨珏道,“将军对我等有知遇之恩,此事全凭将军决断”
杨珏一向待人亲厚,手下无不敬仰信服,朱锐钊话一落,十数万将士皆响应高呼,“全凭将军决断!”
“都做什么?”杨珏掉马怒斥,“我等在外,军中粮C_ào不曾缺过,圣上待我等甚厚,小人离间挑拨,欲使君臣心生罅隙,纵圣上有不当之处,我等食君之禄,亦当忠义待之”
杨珏慷慨陈词,众将士虽为他不平,亦不免垂了脑袋,暗自叹气
“报!”
杨珏闻声,掉转马头,只见一文官模样的人下马,走上前来,道,“圣上急诏众将军回京”
他这话一出,朱锐钊冷笑出声,“何事?”
“小人不知”,那人两股战战,显然吓得不轻
“锐钊!怎么跟传信使说话?”,杨珏轻斥,转而笑问那人,“我等可能带近卫回京?”
“诸位将军需先回京复命,至于兵马,圣上自会派人接管”
“真是折煞我也!”朱锐钊说着提起□□,向那人刺去
杨珏一把捉住朱锐钊的手臂,将枪挡回,笑问已吓得瘫倒在地的传信使,“大人,真不知陛下诏我等,所为何事?”
那人自知没了活路,只得硬着头皮道,“小人真的不知”
杨珏听完大笑,厉声道,“给我绑起来!”
此刻群情激奋,杨珏话一落,那人便被捆成粽子拖了下去
“殿下”,黄钟意翻身下马,跪倒在地,“萧玄小儿无道,欲谋害功臣,违逆lun常,颠倒黑白,殿下乃太宗与苏皇后之子,皇室嫡系,今顺天而行,取而代之,有何不可?”
他话未完,杨珏扬头掩面长啸,痛哭流涕,其形容不可谓不悲痛
众将士先是被“殿下”二字,惊得目瞪口呆,接着一股建功立业的兴奋如毒蛇般缠了上来,蠢蠢欲动
“钟意,你说什么?什么殿下!”朱锐钊颤抖着抓紧黄钟意的衣襟,杨珏若是苏太子萧玦,反了萧玄小儿,百年之后史书工笔,他朱锐钊亦是名正言顺,一等一的功臣
黄钟意掩面而泣,“当年贾氏构陷镇国侯府,苏氏一族满门抄斩,我深受苏将军恩惠,却无力挽回,r.ì夜自责难安,不想竟在军中遇到殿下。殿下与先皇后生得七分像,眉间英气更是与当年苏将军无二”,黄钟意说着抱住朱锐钊痛哭,“锐钊,将军确是苏太子无疑!”
“殿下!”朱锐钊所想之事映实,忙跪于地,“殿下,萧玄无道,欲置大伙儿于死地,殿下就是不想着自己,不想着兄弟们,难道当年镇国侯府一事就那么算了吗?苏氏一族满门刚烈无故含冤,构陷小人如今得志腾达,殿下若不讨个说法,先皇后在天有灵,怎能安息?”
“殿下!殿下!”
十数万男儿跪倒于地,齐声高呼,不知谁先喊了句,“顺天而行,匡扶正道”,接着‘天’啊,‘道’啊,‘lun常’啊,一溜地喊了出来,声音震天,好似此真为天意
杨珏既亮了底牌,丝毫不拖带泥水,整饬军备,全速向京都压去
有道,“无兵无粮,因焉不降”,再说又是兄弟阋墙的事儿,大大小小的官儿能的跟猴儿一样,杨珏大军所到之处,皆开城门,百姓万家闭门不出,此所谓,‘眼不见者为太平’
正兴十年,二月初,清平县官民拒降,举城被屠,时清平令陈桐上京述职,幸免于难
作者有话要说:
某个哲人告诉窝:你的高度,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老板的高度= ̄ω ̄=
“人之贤与不肖譬如鼠也,在所自处耳”(出自《史记·李斯列传》)
喵~窝是不是不阔爱惹
【注】苏太子,意为苏皇后之子,参见卫太子刘据(卫子夫之子)
第52章 罪证确凿
此后,杨珏大军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无不望风而降
朝堂之上,张睿直直跪在哪儿,面无悲喜
钱枫立于堂上高声宣读他的罪状,一脸褶子哗哗乱颤,情真意切,真是难为他了
张睿记不得钱枫读到哪,只听什么败坏风气,惑乱朝纲,欺君罔上,不忠不孝,包藏祸心,罪不容诛诸如比此类之词噼噼啪啪乱蹦,细数来竟有百十来条,想想当年霍光废昌邑王刘贺,二十七天千条罪状,太傅大人似乎也不怎么辛苦
“陛下!”柳安忽地跪扑在地,“臣与张编修自幼相伴,深知其品x_ing,北疆监军不利,定是受j-ian人蒙蔽,还望陛下明察”
他就在他旁边跪着,脸色灰白,声音颤抖的都不像是他的,张睿忍不住皱眉,他还是想不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
“如柳侍郎所言,汝二人自□□好,亲党所言”,钱枫冷笑,“岂能信否?”
“请清平令进殿”
钱枫话一落,陈桐步入内殿,三跪九拜后,一一陈述他与杨珏的过从甚密,没什么新奇的艺术渲染,张睿扯了下嘴角,没敢看他,他终究是老实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