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曲杉寻了河边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接着听他说:“皇上说李成恩滥用j-ian臣放任属下诬陷忠良,是大错特错。又说付思饶除贼有功年少有成,就把主帅的位置给了他。但是……”
我着急:“但是什么?”
曲杉说:“但是付思饶毕竟年纪还小,他当主帅,手下的人总是不服管教。最近洛阳街上总有兵痞欺负百姓,胡作非为,那做派,啧啧啧。”
我闻言不自觉皱起了眉。
我本想伤好之后就回洛阳,但我现在一来不用再查细作之事,二来有李成恩的谣言在流传我实在不知道怎么面对付思饶。
我不知道付思饶会不会也因为信任我,而连带着信任我身边的人。
我在水牢受刑数日,双腿染上寒症无法行走,身上又被李成恩打得处处是伤,伤到了脏器。师父为了救我从万花谷请来医仙日夜不离照料,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师父问我何必那么听那群天策的话乖乖受刑,凭我的功夫一走了之不是难事。我脱口而出:私自逃跑会让付思饶为难。
师父愣了,我也愣了。
师父好久才缓过来,他问我付思饶是他知道的那个少将付思饶吗?
我说是。
师父又问,江琼你莫不是心仪人家吧?
我大惊。
我说我不是,我没有,我不知道。
师父伸手敲了我头,说,你为了不让他为难,自己吃这么大亏都想不起来三十六计走为上。不说锱铢必较了,别人打你你还还手也行啊,你都忍着了。这是我江百里的徒弟?这别是从太液池里长出来的小白莲吧。
我被师父说的无地自容。捂着脸说我想想,再容我想想。
一想想到了现在。
“师兄!师兄!你在听吗?”
回过神,曲杉的小爪子在我面前晃来晃去。
我摁住他的手:“我听着我听着。”
曲杉说:“那付思饶找我一次说要来君山,但他一日不在天策府,天策府就安定不住。他要是敢走,只怕主帅又要易人了。”
我平复一下悸动的心跳,问到:“那他可有说来君山做什么?”
曲杉哈哈一笑,说:“还能做什么,他说要来问问师父,李承恩的事。”
一瞬间天地失色,我的心情一下子跌落下去。
“他还要我带话给你,我说带什么带,有话问本人去。”曲杉拍了拍我肩膀。
我苦笑,伸手揉了揉曲杉的小脑袋。
李成恩的事就是一根刺,横在我与他之间。
我自然不会怪师父,也不会怪他。我师父天生反骨,不是他做的事都会认下来,要他自己去解释只会说不清。要我来解释的话,这要怎么开口呢?
况且我对他,也是有疑问的。我被抓数日,一直到受审,一次都没有见过他。
后来若不是师父赶来救我,现在我坟头怕是已经开始长Cao了。
我也想知道到底是何缘由。
思来想去这些话实在难以开口,真是个死循环。
君山就像桃花源,在这里过的时间总是特别快。半年过去,我的伤终于痊愈了。天气渐冷,师父要带师弟去少林历练,我无事可做,只好眼巴巴地送他们上船。
大约是看我样子太可怜,师父招招手,示意我凑上去。
我靠近了,一个纸条交到我手上。
“你要是实在闲的无聊,就去雁门关给为师打一张白熊皮来。”师父说,“上面写着时间,掐着时间去,别着急。”
师父很少让我做这种跑腿的事,我有点莫名其妙,但看他一脸严肃,也不像是开玩笑。我点点头答应下来。
曲杉也凑过来,看了一眼纸条上的字,惊呼:“师父!这不是……!”
剩下的话被师父捂了回去,师父一胳膊夹着曲杉,一手解开缰绳,撑起了船。
小船离岸渐远了,师父回过头扬声跟我说:“阿琼,师训你还记不记得!”
我一愣:“什么?”
师父笑了一下,说:“心之所向,不违本愿!”
我用力点了点头,看着师父和师弟的小船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舍得眨眼。
师父这是在宽慰我吧。
心之所向,不违本愿。
我想着师训,转身收拾了东西,准备前往雁门关。
……
……
雁门关真是太冷了。我穿着厚厚的棉衣,走在山间的雪道上。水牢之后我变得特别怕冷,尤其容易受风寒,再也不是赤膊小霸王江琼了。付九若知道我现在肯乖乖穿衣服,大概会欣慰吧?
哎,无事想他做什么呢。
我眯着眼睛看着地图,图上只有一个大概的范围,没有说明具体哪里。我已经进入了范围,就是说从现在开始,我随时可能遇到熊。
我想起客栈老板娘问我此时来雁门关做什么,我老老实实回答道打熊时,老板娘一脸看疯子的表情看着我。
我忍不住笑起来,打个熊很奇怪吗?
“嗷!!!”
我笑容还没退下,就听林间一声巨兽怒吼,震得枯叶和积雪纷纷落下。定睛细看。远处一只雪白的巨兽正向我奔来。
有多大呢?我江琼,八尺男儿,还没有它四肢着地高。
打扰打扰,溜了溜了。
我转身甩起大轻功,上树躲进枝丫之中。白熊一时没了目标,停下了脚步。我正琢磨现在该怎么制服它时,听远处传来马儿的嘶鸣声。
有人来了,糟糕。
我抬眼望去,一人乘着一匹里飞沙正奔着这个方向而来,片刻就可碰上这熊了。
我赶紧对着熊头用力丢出一块石头吸引它注意力,同时对着来人方向大声吼道:“别过来,快跑!”
心之所向
谁知这人听到声音,不但没调转方向,反而丢下马甩起轻功加速飞来。
眼下巨熊站立起来,愤怒的拍着树,我无暇顾及其他,好不容易抽空看一眼来人,只一眼,我就呆住了。
接着,就被兜头兜脸的抱在怀里了。
“付……付思饶?”真的是你吗?
他没说话,双臂越发收紧,真是令人窒息的拥抱。我眼泪都快出来了。正要提醒他现下处境危机快放开我,头顶却传来他压抑不住的呜咽之声。
我又呆住了。
半晌,他似乎平复了情绪,终于放开了我,双目还微红,两手扶着我肩膀与我对视,开口道:“江琼,我好想你。”
我这一刻仿佛失去了声音不知如何回答,只知道这样一眼不眨地看着他。
他双颊微红的又重复一遍:“我好想你。”
“嗷!!!!”
树下巨熊替我回答了,它也很想我,很想我下去跟它打上一架。
我控制不了自己上翘的嘴角,拍了拍付九的手,说:“先把这家伙处理了,我们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付九点点头,我转身要下树,他的手从我肩头滑下来,拉住了我的手。
我回头,那双清澈的眼睛还是那样让我着迷,一时间又陷了进去。
简直要舍不得去打熊了。
他却惊慌的松了我的手,四下瞟了一圈,磕磕绊绊说:“我……我们一起。”
我点点头,与付九一前一后下了树。
我抽出了打狗木奉,付九取下了背后的□□。前后夹击,不一会白熊被揍得惨叫连连。我与付九有很长时间未见了,他武艺又精进不少,脑后两支箭翎长须和高束的马尾发丝随着他的动作飞扬起来,整洁的战甲上反s_h_è 出□□的枪影。四周都是白雪,在这冰天雪地里,他墨发黑瞳,一身戎装格外的好看。
我不记得这是我今天第几次呆住了。
我脑子里全是行云流水的四个Cao书大字:真好看啊。
“江琼!!”
我听到付九惊叫才回过神,迎面一只熊掌对着我胸口袭来,我勉强后退一步,却也被抓到了一下,三道血痕。
付九冲过来护住我,也没空去管那只熊,白熊赶紧趁乱逃跑了。我摆摆手示意不要紧,付九却不听我解释,弯下腰在我膝后一捞,就被他横抱在怀里。
这,这可太刺激了。我心又狂跳起来。
他打了个哨,里飞沙片刻就跑到了他面前,他小心扶我上了马,自己也翻上来,把我护在怀里。
付九控制着马儿慢行,跟我解释:“此处离县城甚远,赶回去怕是来不及救治,我知道前面不远有一处猎户用来歇脚的小屋,我们去那里吧。”
我答应了。
他低头看到我胸口渗出来的血,咬紧了唇。
我慌了,赶紧解释道:“是我自己走神了,无妨,小伤而已的!”
“我到底是没能护住你,”付九哑着声音说,“那日,是我太没用了。”
我抬头与他对视:“那时你一直没能回来,我知道你一定有你的难处。无论是什么,我都想听你亲自说给我。”
付九咬了咬牙,娓娓道来。
原来在陈维利找我刺青那日,付九接到了一个急报,北关突然有狼牙入侵,需要他带兵前去平乱。他想来跟我道别,却没找到我,以为我自己出去查案了便没有在意,留了书信交代一番就走了。谁知那时我已经被秘密抓了起来丢进了水牢。这事他是三日之后才知道,他察觉出不对想往回赶,却被狼牙绊住手脚一时不得脱困。只好托他的表弟付十四照看。付十四回信说情况紧急,李主帅要杀江琼。付九没命的往回赶,赶到时却也来不及了。我师父江百里重伤数名天策将士,把我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