杰克有些不适应这样的场面。
他假装很惊讶地看着加尔说:“咦,你这次的表现还可以嘛!没想到,你居然在我不知不觉中,长大了!我还以为你一辈子都是一团孩子气,长不大的呢。”
本来哭唧唧的加尔,立刻凶狠地瞪了他一眼。
可心里完全没有因为他的夸奖而觉得有任何高兴。
因为,长大也一点儿都不好,长大就意味着要学习委屈自己来让别人高兴。
等等,这么说似乎不对。
但不管怎么说,什么体贴啊、善解人意一类的玩意儿,总是会和我行我素,随心所欲,是相反的词汇吧。
好比现在,如果任x_ing地要求达米安凭借武力,来迫使船长留下来,也不是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可假如那样做了,又有什么意义呢?
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朋友,那还是朋友吗?
世界真是太复杂了。
成长,又让世界变得更复杂了百倍。
平心而论,小巫师还是更喜欢以前那种简单的、只要扯着嗓子嚎两声,就有妈妈往嘴巴里塞甜甜糖果的幸福生活。
所以,人为什么要长大呢?
如果不长大,他就可以什么都不懂地继续,想怎么做就怎么做,而不是发愁应不应该做。
长大了,就不能这么做了。
不能自私自利,要照顾别人的心情;提要求的时候,还要顾虑别人的追求和理想……
为什么世界就不能围着我一个人转呢?
为什么我不是主角呢?
加尔难过地又痛哭了一场。
既为了和杰克船长即将到来的分离,也为了成长后,终于知道那个‘原来我特么居然不是世界中心’的可怕认知。
于是,在和矮人、精灵辞行,又送别了黑龙和霍比特人比尔博后……
年幼的小巫师不得不又一次目送着一名喜欢的朋友离开。
他伸出小小的手臂,亲昵无比地揽住船长的脖子,眼睛s-hi漉漉地甜言蜜语着:“谢谢你为我做过的一切,船长。我会想你,非常想你的,你永远是我的传奇船长,世界上最好的船长。”
杰克回抱了他一下,咧嘴笑了笑,低声说:“谢谢你,我的船员,我的小海盗。”
加尔哭的停不下来。
达米安一边忍着心头那酸涩的感觉,一边抓着加尔的手,抱怨说:“别丢人了。”
“眼睛……眼睛里进了沙子。”
加尔嘴硬地哽咽着说。
杰克船长不再继续看下去了。
他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独自一人走向海中的黑珍珠,如加尔初见他时那样,意气风发地站在黑珍珠最上层的甲板上,手扶着船舵,扬起了巨大的黑帆……
这艘美丽、崭新的黑珍珠号,开始朝着温暖阳光的加勒比海驶去。
那是船长此生的最爱,生于斯长于斯,最终,死也会死在那里的埋骨之地。
“I have a rendezvous beyond my beloved horizon.”
杰克船长默默地重复说。
然而,当他看到小巫师在岸上一边哭,一边拼命挥舞手臂,追着黑珍珠为自己送行时,眼泪还是不争气地从眼睛里滑落了下来,重重地砸在眼前的船舵上,又破碎地四溅开来。
“啧,真是恶心又丢人,还好没人看到。”
杰克用手指粗鲁地抹掉了脸颊上的全部水痕,自言自语地说:“海面上,就是水气太重了。”
然后,他假装忙碌地打开航海图,又打开罗盘,又去整理船上的绳索……
但他的目光却始终不舍地盯着岸上,直到小巫师和达米安他们的身影逐渐消失。
最后,留在记忆中的,只剩下小巫师那笨拙小狗一样,一颠一颠地奔跑姿势,还有半空中奋力挥舞的小手。
“有生之年,会再次相见吗?”杰克在心里悄悄地问着自己。
可很快,他就自问自答起来:“还是别见了,带孩子可真不好玩。”
这一次的分离,让加尔十分闷闷不乐。
哪怕是终于成功踏入阿萨神域,都没有让他觉得高兴。
相反,达米安反而没了继续闹脾气的心思。
因为,他突然间意识到,假如顺利回归,自己和小巫师也将迎来一场分离。
虽然,现代社会的交通很发达,只要在同一个世界,就不用发愁见面的问题。
可总得来说,船长的离去告诫了他,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自以为理所当然的问题,也许发展到了后面,会未必如自己想象的那么顺利。
因此,他决定态度缓和点儿。
然而,令人遗憾的是,他这边想和好了,小巫师那头却不配合了。
甚至,加尔出于怀念船长的念头,毅然地抛弃了达米安的脸,又一次变成了年轻版杰克斯派洛的样子,塑造出一副‘我每时每刻都在想船长’的假象,来表达自己的那层隐晦含义:‘好啊!你让我滚,那我滚了;但你再让我回来,对不起,已经滚远了。’
作为当年搅和的父母不得安生,闹得斯科皮和阿不思谈个恋爱都偷偷摸摸的熊孩子存在。
加尔比恩卢平从来就不是个什么好脾气的人。
他最初和达米安亲近,一来是第一次见到同龄孩子,难免想凑过去一起玩;二来是达米安确实厉害,武力值高又聪明,无形中让加尔羡慕嫉妒恨地崇拜着;三来,一路冒险,同生共死的时候多了,感情自然而然就好起来了。
可这并不代表他会对达米安那喜怒无常、极度傲慢的破脾气买账。
这年头,谁还不是小公举啊!
不理我,还懒得理你呢?
这么一来,达米安反而无措起来。
与他俩相反,索尔和洛基这对神明兄弟仿佛正处于蜜月期一般。
共同屠龙的战斗,让索尔那份从出生起就有的勇士之心得到了充分的满足,他高高兴兴地讨论着自己当时的战斗,心中得意不已。
而洛基自觉聪明才智得到了认可,也同样心满意足,加上这次和长兄配合战斗,让他觉得‘辅佐长兄’似乎也不是那么不可接受的事情了。
于是,在进入阿萨神域时……
他们一行人就处在这种‘一对闹别扭,一对却又相亲相爱’的古怪气氛中。
神域的上方,是深蓝辽阔的苍穹,白云环绕如被钻石之山簇拥,不远处,是璀璨闪亮的城门和通道,瑰丽多彩的彩虹之桥。
黑皮肤的海姆达尔吹响了号角,告知诸神,有客通过彩虹之桥。
然后,一行人一起来到了神殿之上。
众神之父奥丁端坐在宝座之中,身着金色盔甲,头戴鹰盔,神威赫赫。
“你们的来意,我已经知道了。”
奥丁神用那只深邃的独眼,仿佛洞悉一切地说。
他侧头对海姆达尔命令着:“去开启彩虹桥,送这两个中庭人离开。神域之中,凡人不可久留。”
“可他们是我的朋友。”
索尔不禁辩解了一句。
洛基则看了看左右,非常识趣地没吭声。
奥丁神冷着脸说:“闭嘴,索尔,你擅离神域一事,还没有解释。”
“我屠了龙,父亲。”
索尔像个急于获得父亲表扬的孩子说:“我还获得了精灵王和矮人王的友谊。您瞧,矮人们给我量身打造的武器……”
“别那么骄傲,孩子。”
奥丁神色微微缓和,用一种看似贬低,实则难掩喜爱的口气说:“只是杀了一条龙而已,你以后有足够多的时间,去立下比今天还要伟大的功绩。”
索尔立刻笑了起来,灿烂无比:“是的,父亲。”
他骄傲地说:“我以后一定会更厉害。”
奥丁不由得微微一笑。
父子之间的气氛总算和谐许多。
洛基见此,也跟着笑了起来。
他这时候还没有太多和兄长争宠的念头,虽然偶有一些心理不平衡,会做一些不太好的恶作剧。
但在大多数时间里,他都是神后弗丽嘉的贴心小棉袄,经常帮助母亲,一起为脾气同样倔强的神王父子充当调解的缓和剂。甚至,时不时还会为索尔的坏脾气担忧和发愁。
奥丁神没再说什么,也可能是不想在外人面前说太多的家事。
他示意海姆达尔,让他立刻带达米安和加尔去彩虹桥,离开神域……
索尔还打算继续试图阻拦。
却被达米安制止了。
达米安语气不屑地说:“我本来也着急回家,没打算在这破……”
他顿了顿,看在曾经一起战斗的面子上,把口里的那句‘破烂神域’给收了回去,转而生硬地说:“没打算在这儿停留太久。”
加尔也在旁边点点头。
他到是没考虑的太多,仅仅是因为……朋友们的先后离去,以及和达米安的冷战,都使得他一直情绪不高。
而小孩子在外头受挫,第一个反应都会是:“我想妈妈了,我想回家。”
既然连自己的朋友都这么说,索尔总算不再闹了。
年幼的雷神不像成年版雷神那么有主见,而且对凡人的看法,一如他的父亲。他对‘中庭人不得停留神域’这条规则没意见,抗议只是单纯觉得‘我的朋友应该有特权’,完全是标准的神二代思考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