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孙连翘谈了谈今天来的宾客,才知道这一场大寿办得也很风光。
还没走到厨房那边,顾怀袖的脚步便忽然之间停下了,孙连翘也是一愣。
石方就在前面,手里端着东西就要进屋去,外头有一棵杏树,暮春时节花已经开过,却是难看得很了。
树下站了个弱柳扶风的美人,似乎没见着旁人,只仰头看那树,叹道:“花退残红情杏小……”
“红了樱桃绿了芭蕉?”
石方下意识地就接了一句,而后忽然反应过来,这声音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
他端着簸箕,里头还放着一些新鲜的花生米,约莫还要进去忙。
扭过头来,就看见树下站着人,却不是顾怀袖,顿时一怔。
这时候,顾怀袖与孙连翘才走上来。
孙连翘笑道:“这不是纳兰姑娘吗?怎的到了这里。”
这一位,便是她们先头谈论过的那要嫁给年羹尧的明珠家的孙小姐,名唤沁华。
顾怀袖先听着孙连翘称呼,才知道这是谁,站在一边没说话。
纳兰沁华脸蛋微红,只道:“是我不小心走错了路,丫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我瞧见这边一树开落了的杏花,所以不自主便过来了,二位n_ain_ai见笑了。”
“倒是也赶巧,不如我这里送你回席间吧。”
孙连翘是主人,不好不过问此事。
顾怀袖索x_ing不去看石方了,也跟着一起说着话回去。
纳兰沁芳临走时候回头望一眼,厨房门口却已经没人了。
寿宴宴席自然是热热闹闹,顾怀袖一去便看见了之前孙连翘说的那一位年姑娘,脸盘子不大,看着很是可爱,粉雕玉琢的一个小姑娘。
她看见顾怀袖过来的时候,忽然蹦出来,站在顾怀袖的面前,手指着她道:“你就是张二少n_ain_ai?”
远远地,走廊那边的年希尧、年羹尧见到这一幕,差点把嘴里的茶给喷出来。
年羹尧吓得够呛,“快把那丫头片子拉回来!要坏事啊!”
刚才跟幼妹斗嘴的时候,年羹尧一时情急,骂了自己妹妹是丑八怪,结果气哭了年沉鱼。
沉鱼小姑娘一直都是府里最美的那个,若以她根底来看,往后长出来必定是闭月羞花一个娇滴滴的大美人,可现在这姑娘脸上带着婴儿肥,手脚都还没拔起来呢,哪里能跟一个成熟少妇比风韵?
再说张二少n_ain_ai当姑娘的时候,也的确是京城里远近闻名的美人,天生丽质难自弃。
所以年羹尧骂不过她,口不择言,只说“你若把张家二少n_ain_ai当成镜子天天揽镜自照,看你不过一个月就当羞愤欲死”,年沉鱼差点被自己这二哥凶残的羞辱气得背过气去,便问他哪一个是张二少n_ain_ai。
年羹尧本来没想惹事,结果隆科多带来的那个小妾四儿在一旁多嘴,说“一会儿看见最美的那一位定然就是”,年羹尧差点没被隆科多这女人气得吐血。
于是,有了此刻的悲剧。
丫鬟们都还没来得及拦,年沉鱼就已经跳了出去,一个脸都还没长开的小姑娘甩着她那胳膊腿儿,狠狠叉腰站在了顾怀袖的面前,一双眼珠子眨也不眨地打量顾怀袖。
顾怀袖心里奇怪,一看周围众人也不解,便更觉一头雾水了。
“你是……”
年沉鱼原本凶神恶煞的表情逐渐收了回去,呆滞了许久,目光跟凝在了顾怀袖脸上一样,听见顾怀袖出声问自己是谁,她忽然两手一垮,嘴一瘪,扭头用袖子擦着脸便哭着跑开了。
在场众人下巴全都掉地上去了!
刚刚还在想着怎么跟张家二公子赔礼道歉的年羹尧,忽然一拍桌面:“张衡臣你夫人欺人太甚!”
张廷玉才是冤枉,他对于方才年羹尧与他妹妹的争吵不是没有耳闻,他还没追究年羹尧满嘴胡言的事儿,这一位倒是先跟自己拍桌子了。
年家大公子对那两兄妹简直是……
他赶紧上来给张廷玉赔不是:“二公子且体谅着,他俩年纪小,不懂事,不懂事……”
年沉鱼就站在那里看了顾怀袖几眼,竟然就哭着跑走了,不免有人想,到底张二少n_ain_ai对人家小姑娘做了什么。
顾怀袖简直无语极了,她站在原地,肚子还微微隆着,人在孕中又养得好,皮肤细嫩白里透红吹弹可破,五官精致拼凑到一起便是惊艳,都还没怎么打扮。
“难不成是我今儿没上妆所以……”
头一次,顾怀袖怀疑起了自己的美貌。
她与青黛在众人狐疑又谴责的目光之下避到了一旁去。
顾怀袖问青黛:“今儿我哪儿不对?”
青黛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摇了摇头:“您跟往日没什么不同,只今儿个偷懒没上妆。”
顾怀袖只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她咬牙道:“不上妆也不至于吓哭小孩子吧?”
她叫青黛拿了镜子与粉黛胭脂,只在一旁描眉画眼,略略补了一些水粉,用手指点了绯色的口唇胭脂轻轻抹在了菱唇之上,对着镜子一抿,这才回头:“现下看着可有什么不妥?”
“这回与往日没任何不同了。”
青黛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觉得年家那小姑娘奇奇怪怪的。
年羹尧那边好不容易把自己幼妹给哄回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气喘吁吁地坐下,那边丫鬟领着年沉鱼重新过去。
年沉鱼脸上泪痕已经擦干净了,又是个娇滴滴的小姑娘,她扯着自己的裙角,不情不愿地往那边走。“还算我二哥有良心,一定是我产生错觉了……”
她想想,熟悉了那一张脸之后也不觉得多了不起。
于是抬脚直接上了台阶,正好遇见顾怀袖起身接了青黛递过来的一盘花生。
“……呜哇呜呜呜……”
年沉鱼一下哭着跑走了。
年羹尧前脚刚刚坐下,还没来得及喝杯茶歇歇,下一刻就听见那边年沉鱼的震天的哭声,整个人差点眼前一黑晕过去!
他再次将茶杯重重放下,喝道:“张衡臣你家夫人还给不给人一条活路了!欺人太甚,欺人太甚了!妹子,妹子……”
说完,也不及跟张廷玉理论,立刻拔腿追了出去。
张廷玉也终于忍无可忍,将茶杯一放,皮笑r_ou_不笑地看向了年希尧。
年希尧头上冷汗淋漓:“这……这……年某实在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张廷玉叫了阿德去问青黛那边,结果阿德回来道:“二少n_ain_ai那边也郁闷着呢,说是前面吓哭了小女娃娃,还特意淡妆一下,没料想第二次那小女娃、也就是年姑娘,跑走得更快了……”
“噗哈哈哈……”
旁边的隆科多终于没绷住脸,笑趴在桌子底下了。
顾怀袖那边则是忍不住感叹:难不成我真是年老色衰了?
第一二一章 气头上
到底年家的人都有病。
顾怀袖郁闷了好一阵,才坐下来平复了心情,整个宴席上她完全抢走了老寿星的风头,被一个年家小姑娘闹得又是尴尬又是无言。
中午筵席暂时散去,顾怀袖几乎是气冲冲走下台阶的,张廷玉算是知道了请到底怎么回事,年羹尧也不过是一句玩笑话,郁闷得两下也就过去了,众人之前都笑趴在地上了。
至于张廷玉,旁人艳羡的目光都能将他整个人给埋掉!
现在看着顾怀袖一脸郁闷地走过来,他赶紧拉了她,笑道:“还在想那年家小姑娘的事儿?”
顾怀袖“嗯”了一声,又奇怪:“你也知道?”
“你是没瞧见,那年羹尧年纪轻轻,差点气歪了鼻子……”张廷玉说话的时候,俨然将年羹尧等人当成了是小辈,他如今已经二十好几,跟年希尧是一辈,跟更年轻的却没什么话聊。他道,“年小姑娘的事情你也不必介意,脸……就这样,挺好看。”
他越是这样说,顾怀袖越是怀疑自己脸有问题。
女人最重视的就是自己的容貌,她恨不能踹上张廷玉一脚:“到底怎么回事儿,你好好说!”
再不老实交代,当心今晚滚出去睡!
见顾怀袖是真恼了,张廷玉才笑着将事情的原委说出来。
原来是年羹尧自己作,跟他妹妹斗嘴,口不择言了,这才拿顾怀袖出来说,岂料那年沉鱼见了顾怀袖竟然羞煞。
到底年遐龄家的女儿取这么个名字,便是用的“沉鱼落雁”这个意头,可以说别看现在年沉鱼年纪小,长大了定然成为名动京城的美人。
可兴许谁也想不到,沉鱼小姑娘竟然在如此年幼不知事的时候,遇见一个“曾经”名动过京城的大美人顾怀袖,一时之间觉得自己比不上,两次见了顾怀袖都被羞走。
这一个段子,怕是过不了多久就要传遍京城了。
青黛在一旁笑得打跌,她还看二少n_ain_ai那样紧张,竟没想是这个原因在。
想来是头一次顾怀袖素面朝天,已经让年沉鱼自愧弗如,因而掩面哭着跑走;结果二少n_ain_ai以为是自己没上妆,因而吓走了小女娃,所以回头就去补了个淡妆。怎料想人小姑娘好不容易重新鼓起勇气面对顾怀袖,一见美人又变了个模样,更鲜艳几分,顿时忍无可忍号啕大哭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