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苍离已经是这个领域的顶尖,在其他人眼里,简直是个嫁给了实验室的男人。自己的老师以脾气恶劣出名,从来没听说过有人自称是他的朋友。
“明天可以见一面吗?默苍离给我留下了很重要的事情,我希望当面转告给你。”
“你是?”
“一切等明天中午见面后再谈。见面地址是……”
那人留了一个地址,是市中心某奢侈品商城一楼的咖啡厅。
他试着拨打这个号码,但是通话被摁掉了,显然对方并不想通话,必须见面。
“怎么称呼你?”他问。
“明天见面后你就会知道了。这真的是非常重要的事情,相信我啊!”
“这人谁啊?那么激动?”小空扑在他背上,盯着手机屏幕,“还约你见面?你不是每天忙吗?”
“是老师的朋友,至少要去见一面。”
“就是那个摔成植物人的?见什么啊,难不成还分配遗产……明天中午?他约你你就去,有空去看个植物人亲友,没空陪我去夜店?”
俏如来叹了口气,把家门关上。幸好银燕去上课了,否则家里又要吵起来。
你不能再这样。他说,“我们大学有一些社招班,你可以再读一段时间书,然后找个工作。你的那些……朋友,也不要再带到家里来了。”
有天晚上这人从夜店回来,顺便还带着十七八个狐朋狗友一起回来,银燕平时住在学校里,只有他在家,活生生被楼下的动静吵醒了。第二天一早才散的,客厅里惨不忍睹。
这些年,二弟的经济来源好像就是在各个酒吧打工,组过什么乐团,然后昼伏夜出泡夜店。一定要说个优点,那就是关系断绝得很干脆,至少没给家里添过麻烦。
他也不太想回来的样子。俏如来让他回来,这人就往死里折腾,逼大哥赶他出去。
夜里,杏花君睡得很不踏实,翻来覆去的。但可能天x_ing乐观,遇到这种恐怖的事情,也就失眠了半个小时,随后沉沉入睡。
今夜的月色很好,明天应该也是个好天。
时钟指针指向了凌晨。杏花君侧躺在柔软宽大的水床上,睡得很熟很熟。
秒针滴答走动。
人的一生,大约会有一百四十亿脑细胞,然后这些细胞将会不断地消亡,不再增长。
正是这些唯死无生的细胞,传递着最细微的数据,组装成意识中的喜怒哀乐。
那么,如果有一个人,住在这将近百亿的细胞中呢?和自己分享意识,分享视觉和听觉,分享着所有的感情……
就像是两种水彩颜色渲染,将会逐渐晕染成一起,染上彼此的颜色。
杏花君睁开了眼睛。凌晨一点二十分,他睁开双眼后,花了十几分钟,才完成了从躺到坐起这个动作。
他的动作很生硬,像是不习惯周遭的一切。
男人很慢地走到了客厅,但是动作越来越流畅。这是一具陌生而熟悉的躯体。他打开了别墅的大门——深夜中,高档住宅区的道路上空无一人,只有树上的鸟飞起时发出的轻响。一个人影正小心地站在门口,手中拿着一打纸,正准备将纸贴在门上。
“每天s_ao扰他的人,就是你吧?”他冷冷地问。
那个人惊慌地抬起头,面色苍白。是个女人,看不准年龄,似乎介于三十到四十岁之间。月色下,能够看出她眼神中的愤恨和无措。被发现后,她退开了一步,扔开了胶水和纸,转身想逃。
“进来。”
他一把抓住了女人,拽进屋里。这具身体比他原来的躯体要强健有力许多,对方纤细的手腕就好像一根枝丫一样柔软无力。
9
“杏花君。”
“……呼……”
“杏花君!醒醒!”
“呃……嗯?”
他在睡梦中被人喊醒了,迷迷糊糊醒来——自己似乎不在床上,而是坐在客厅的椅子上。
……做梦?梦游?
难道被一个人附身了,就会有这样的副作用……啊,要记录下来才行……论文发表……
——不对!
“这是怎么一回事?!”
他大声问了出来,但是并没有“说话”的那种感觉。自己坐在客厅大桌子前的椅子上,旁边还坐着一个人——很眼熟的女人。
“她叫什么名字?”默苍离——或者说现在的“杏花君”在脑中问他。
开什么玩笑?!杏花君真的感受到什么叫做脑中一片空白的感觉了。他连话都说不完整,巨大的恐惧简直要将人碾碎。
这是真正的恐惧!
他的身体,现在被默苍离掌握了主导权!
这个人已经摔成植物人了,所以他进入杏花君的意识,可以说反而算是一种幸运;但杏花君不是,自己的身体就这样被人夺走了,简直就是恐怖电影里才会出现的情节——为什么这个人能掌握身体的主导权啊?!
“把我的身体还给我!”
“先处理眼前的事情。这就是那个医闹的家属吗?”
“默苍离!把它还给我!”
“……你冷静点。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晚上的时候我被声音吵醒了,但是你好像没有醒。于是等我睁开眼睛的时候,这具身体就……”
“还给我!”
“安静!”
桌子对面的女人被这喊声吓了一跳,整个人震了震。
“……杏花君……”大概也知道这人现在的慌乱,默苍离只能叹了口气,做以前绝对不会做的事情,去安抚这个人,“你冷静点。”
“冷静……冷静……你让我怎么冷静啊?!”
自己不过是睡了一觉,就这么失去了主导权?这个主导权还能不能回来?
杏花君几近崩溃。他也是经历过风浪的人,也去过偏远山区支援,也被疯狂的家属用刀威胁过,但是从来没有一次像这次绝望。
算了。默苍离无奈。他也开始能理解杏花君为什么会这样崩溃。
“你是谁?”他问这个女人。
随着目光的转移,杏花君也看到了对方现在的样子——女人被用尼龙绳绑在了椅子上。
……谁绑的……
谁……难道是……
cao!cao!cao!
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仿佛这真的是个可怕的噩梦。那人还很平静地说,没办法,她一直想逃,我就只能这样了。
她划车只是罚款,你用我的身体做这种事情,我是要坐牢的!
我会让她不报警的。
信你才有鬼!
“装什么傻!放开我!你这人渣!变态!”这个问题好像刺激到了她,女人又挣扎了一阵,椅子吱吱作响。
——对!人渣!变态!杏花君跟着骂,十分过瘾。
“你做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不会报警。这种情况不能继续下去,否则我的生活都会受到影响。”他干脆没再问名字,开门见山,“你想要什么?”
“少给我装糊涂!像你这种没人x_ing的医生,竟然还在替人看病?!”
“我如果没人x_ing,你现在已经被切成七块,装进冰箱里,变成流浪狗第二天的早饭了。”
或许人的气质真的与x_ing格有关。当默苍离用杏花君的嘴说出这句话时,整间大厅的气温都下来了十度。
还、还知道给流浪狗喂饭……
默苍离冷笑一声:俏如来以前参与过的一个什么学院活动。
……那可真是个好孩子啊。杏花君已经快哭了。
“你以为我儿子的命是可以用钱衡量的吗?开口就说给钱,给了钱,你就什么责任都没有了吗?!”
“当然。要是想推卸责任,你根本连一分钱都拿不到。”他说,“只是想和你谈出一个彼此都能接受的结果。你知道我一年能救多少个人吗?你要求我辞职,那么那些人的命就能用钱来衡量了?”
“会有其他好医生来救他们的。”她咬牙切齿,笑得有些狰狞,“我听说这两天你还把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授弄成了植物人!”
默苍离的嘴角和眼角抽动了一下。
“她从哪听来那么脱离地球表面的美化?”杏花君嘟囔。
这人用自己的身体过去,替她把绳子解开。没想到女人抬手就是一耳光,然后转身冲到大门,拉开门跑了出去。默苍离捂着脸,表情很y-in沉。
“怎么样啊?”不管如何,杏花君还是有的幸灾乐祸,“之前说的那么有把握那么信誓旦旦,结果你拿她也没办法。”
“……这是情报信息的不对等。”
“吹吧你就。”
空寂的大厅里,默苍离坐了一会,然后走向了厨房。他拉开冰箱门,里面的玻璃保鲜碗里还有昨天剩下的海鲜泡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