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梅在枝头便好,哪儿有往菜里扔的说法?纳兰容若是位雅士,可这二公子跟小姐,却是个糊涂人了。”
至少是不如纳兰容若通达,竟然能干出这样煞风景的事情来,还自以为得了雅趣。
顾怀袖瘪了瘪嘴,“吟梅宴倒不是什么要紧的,要紧的是全碰着一些奇怪的人……”
这一来,顾怀袖就想起了那几个名字。
梅园里s_h_è 鹦鹉的年羹尧,忽然文采风流起来的隆科多,还有个奇奇怪怪的周道新……
要不就是以后要出名,要不就是现在已经很奇怪的人。
顾怀袖叹了口气,“现在我这眼皮子倒是不跳了。对了,我有一件事,想要问问。”
却不知道张廷玉是不是清楚,她若是贸贸然问了,会不会出事?更何况这些都是后宅之中的事情,跟张廷玉说了,他也未必清楚,更未必会c-h-a手吧?
张廷玉放下粥碗,只道:“你问,你不问我怎么知道?”
“大嫂的身子是一直不大好的吗?”顾怀袖皱着眉,想起昨日孙连翘说的一些话来。
她有一些猜测,只是还没能证实,现在问张廷玉,也只是为了证实猜测而已。
张廷玉道:“大嫂嫁进来几年了,听说是娘胎里生出来有些不足之症,身子虚。早年因族里有白事,往庙里停灵烧香祭拜时候,不慎摔了一跤,却是小产过。从那以后身子就没怎么调理出来。好好坏坏……你怎想起来问这个?”
“不过是昨日看见大嫂咳嗽,觉得她身子骨太弱了一些而已。”
顾怀袖听了,随口敷衍了张廷玉一句。
她自然没说实话,张廷玉却是说完了便算了,只道:“我身边那几个丫鬟跟阿德,都算是耳目灵通的,你若有什么话尽可以问。你自己拿捏也就罢了……”
下面人是不是可信,能信到什么程度,可不敢说。
顾怀袖明白张廷玉最后这一句话的意思,她点点头,“我省得。”
用过粥,顾怀袖给张廷玉递了一件披风,外头又在下雪,使唤了阿德给拿了伞,她站在屋门口,看张廷玉撑着伞去绕过前面压着白雪的花园,慢慢远了,这才回身去。
她身边的丫鬟都是新来的,即便是青黛厉害,也不一定能探听得太多的消息。
“现在二爷这边伺候的是叫画眉吧,叫过来说会儿话。”
顾怀袖揉了揉自己的脖子,便坐到了炕上,将黑白两盒棋通通放在了右手边。
昨天竟然忘了让张廷玉再下两手,不过前面的也能自己慢慢琢磨了。
她一边摆棋,一边等着,没过一会儿,多福就将画眉叫进来了。
这一个看着比原来的芯蕊顺眼多了,要紧的是看不出有什么野心。
少n_ain_ai刚刚入门,二爷身边的丫鬟就遭了殃,任是谁都要想:这么个二少n_ain_ai是个手段厉害的。
有了芯蕊的前车之鉴,还有个被打残了的浣花,画眉自然小心谨慎,一点也不敢逾越的。
再说了,张廷玉的x_ing子比较深沉,不大好琢磨,下面的婢女皮仆妇都猜不透,也不敢乱投喜好。
前一阵画眉来伺候,一直担心顾怀袖会找自己,结果等了一阵没声音,她也就以为二少n_ain_ai没在意自己,没想到今日刚刚收拾书房呢,二少n_ain_ai这边就来人叫了。
画眉进来的时候,顾怀袖还在琢磨棋局呢。
她眼也没抬一下:“站过来回话,其余人都退远些。”
“是。”
众人应声,同时画眉往前走了两步,给顾怀袖见礼:“奴婢画眉,见过二少n_ain_ai。”
“不必多礼,你伺候在二爷的身边,近日来听说也挺紧着心。我看你是比那什么芯蕊好的,所以找你随便聊两句,说说话。”
“啪嗒”,棋子落在棋盘上,声音清脆。
顾怀袖道:“最近府里可有什么趣闻没有?”
“趣闻没几件,只听说四公子解了禁足之后,忽然被老夫人硬塞着,吃胖了一圈,看着反而比进去之前要壮一些……”
画眉捡出来说的,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
顾怀袖听着,也没怎么在意,都知道这是随口问着的,要问的在后面呢。
“大少n_ain_ai那边没什么事情吗?”顾怀袖打了个呵欠,懒洋洋的。
画眉道:“昨儿从明珠大人府上回来,大少n_ain_ai似乎又有了风寒,不大舒服,就把事情都给了长安姑娘处理,现在长安姑娘真正跟王福顺家的一起查账呢。”
“风寒?”顾怀袖皱了眉,她收了手中的棋子,回头道,“听说大少n_ain_ai的是先天里带来的不足,所以身子骨才不大好?”
画眉之前是在老夫人的院子里当的普通丫鬟,并不怎么得喜欢。
二公子这边没了个芯蕊,老夫人也不肯把自己疼着的丫鬟往张廷玉屋里塞,就随手指了个画眉。顾怀袖是知道画眉怎么过来的,也查过一些,没怀疑这一位是老夫人的眼线。
现在聊着,看画眉对这府里的事情其实还挺走心。
“先天里的不足是有的,不过江南时候便已经养好了。只是三年前去庙里不慎摔了,小产过一回,大约是没将养好,所以便是病疾缠身,老夫人虽叫人治,却也是好好坏坏。”
寺庙的事情,顾怀袖听说过,不过细节不怎么清楚:“是族里有白事,停灵到庙里,结果出了这事儿?”
“那时候奴婢也在,家里大大小小的仆妇几乎都去了。大少n_ain_ai恰好走在老夫人的身边,老夫人精神不大好,一不小心踩空了,大少n_ain_ai见了便上去扶,结果反不知怎地把自己推开了。长安姑娘想伸手去救大少n_ain_ai,结果没拉成,反倒两个人一起滚下台阶,然后就见红了……”
画眉顿了顿,看了看顾怀袖的脸色,她也不知道这一位主子到底是不是愿意听这些琐碎的事情。
顾怀袖指头一点,只道:“你继续说。”
画眉于是又道:“原来是大少n_ain_ai有孕,只因为身子不大好,也没怎么注意,根本不清楚。结果那一日一摔,本来脉象便弱,这一胎不大稳,一摔就摔没了。老夫人也自责,可事情已经这样,只能叫了大夫好好调养……”
“这倒是一桩憾事了……”
顾怀袖像模像样地叹了一声,她目光微微闪烁,又不经意一般问道:“长安姑娘倒是个稳妥的,只可惜没能救到人……”
想起来也难怪陈氏这许多年无出,吴氏虽然不满,却也没逼着张廷瓒休妻。
到底,陈氏仅有过的那一回胎,都是因为吴氏而没了的,脸皮再厚也不能做得更绝吧?
只是这长安……
她看着画眉,等着画眉回话。
画眉没往深了想,只以为顾怀袖是顺嘴的一问,便道:“可不是呢,长安姑娘是老夫人身边第一伶俐的人。平日府里有什么大事小事,不是先经了王福顺家妈妈的手,就是经了长安姑娘的手。那时候长安姑娘因着自己没能救了大少n_ain_ai,颇为自责,正好老夫人着她去照料,倒是每一日都守着的。端药倒水,伺候起身,迎送大夫……可尽心着呢,连大公子都劝过长安姑娘,叫她不必这样自责的……”
顾怀袖只听得心里发冷。
她不像是别人,根本不往坏里想。
顾怀袖只是个小人,女人,甚至是未来雍正爷跟现在的康熙爷一齐斥过“市井刁民”的人,她从不惮以恶意来揣测他人,更何况是他人本身就怀有恶意呢?
顾怀袖表面上一副没事儿人的样子,心底早就已经掀起了惊涛骇浪。
她继续摆着棋盘,又随意地问了问别的事情,好遮掩一下,不让画眉察觉出痕迹来,末了才叫画眉退下。
画眉今日说了这么一大堆的话,肯定知道顾怀袖找自己是为了什么。可是今天顾怀袖问得太多,纵使她有十个脑瓜子,也不知道顾怀袖真正要从她口中知道什么。
一时之间,画眉更敬畏着顾怀袖,出去便没了声儿。
而她刚走,顾怀袖就轻轻把棋子投入棋盒之中。
“好一个老夫人身边的掌事丫鬟,好一个长安啊……”
女人们的心机,未必比男人还弱。
尤其是在后宅这些事情上,心细如针,又心毒如鸩的女人们,使起手段来,根本是男人们想不到的狠辣刁钻。
顾怀袖手指轻轻滑过棋盘上那一条条交错纵横的灰色暗线,又在一个星上,点了点。
透明粉白的指甲,青玉的棋盘,袅袅升起的烟香……
她闭着眼,却忽然一勾唇。
吴氏是个偏心的,而长安恰好是她左膀右臂。
动不了一个巨人,还不能斩了她左膀右臂?
长安与王福顺家的,便是吴氏的心腹。
往后想要在这府里好过,好歹要削减了婆婆这边带来的威胁。
顾怀袖不是善人,她没怜惜大嫂陈氏的心,不过为了自己考虑而已。
“青黛,你去我放妆奁旁边那口箱子里寻些好东西,咱们去看看大嫂。”
第五十三章 有孕
张廷瓒从外面回来,想要进门,却不知为何在门口顿了一下脚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