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预感总是那么准确,中元节的时云珠放河灯回来,放心不下三胞胎便到他们房里看看,见睡着的和徽抱着自己给他们做的玩具皮球睡,便上前将它拿开,不想却闻到一丝异样的香味。
她不动声色地让郭嬷嬷下去查,很快查到是负责清洗三胞胎玩具的一个小宫在洗的时候与一个相熟小太监说话,小太监在她不注意的时候滴了五色梅花叶研的汁在里头。
小太监和小宫女被杖罚后并没有交待出是谁指使,云珠干脆将他们交给了弘历,儿子女儿他也有份,有人要害他的子嗣他自然也要追究到底的。
弘历本来就暗中防着圆明园里的侍卫和太监宫女,本以为动手的会是弘皙那边的人,没想到蛛丝马迹一对,与这小太监小宫女有接触的不仅有弘皙的人更有乌喇那拉家的影子在里边,气得他脸色铁青。
死无对证。到底乌喇那拉家有没有与弘皙那儿牵扯上关系?这里头是弘皙的人栽赃陷害故意挑拨云珠与乌喇那拉家不合还是这乌喇那拉家心太大了,人还没进他的乾西二所就将手伸到了他的嫡子嫡女头上?!
不管如何,乌喇那拉氏需要冷着点了。
七月底,弘历云珠回了宫。乌喇那拉氏就要进门,做为嫡福晋云珠不能不出席,而做为新郎官,弘历再怎么满心别扭也不能缺席。
142、一入宫门深似海(上)
亲王侧福晋的婚礼自有规制,庄重喜庆,不过毕竟是娶侧福晋,什么都要低嫡福晋一头,相比云珠大婚时的隆重喧天、满城欢庆自然失色不少,乌喇那拉家知道皇帝并不打算到婚礼现场失望不已,却不知道,若非婚宴是在宫中举办连熹贵妃都不打算露面。
一个侧福晋而已。
云珠做为女主人小露了几次面招待女眷,她姿仪优雅,落落大方,眼眉温和,言语略带喜庆,准备瞧笑话的人从她出现到退场,从她的穿着打扮到她的言行举止,一番琢磨细察下来竟没发现她有半丝的僵硬、不耐,一派的通透自如,仿佛参加的不是她夫君的纳侧室礼。
相比云珠的淡定雍容,高露微就如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她倒是想出去喧排乌喇那拉氏几句,发泄发泄心火,无奈她再怎么在乾西二所得脸面,这种大场合弘历跟云珠都不许她出现。
第二天一早,云珠早膳的时候吩咐明心过去玉露院,让乌喇那拉氏明天再行敬茶礼。高露微就住在玉露院相隔不远的金风院,明心的传话很快也到了高露微耳里,她心中不由嫉妒万分。自从知道自己的身体受损过重不宜受孕后她分外看重自己的地位脸面,乌喇那拉氏是举了婚礼迎进门的侧福晋、出身又高她一截本就让她妒忌万分,福晋又给她这样的脸面体贴,真是让她恨到不行,眼睁睁地看着早膳过后弘历带着眼含羞意的乌喇那拉.妮莽衣穿着皇子侧福晋朝服去拜见皇帝跟熹贵妃。
免不了又得摔几样东西出气。
松嬷嬷看着侧坐在榻上气得小脸煞白的主子,心下暗叹了口气,形势比人强啊,主子虽然得了侧福晋之位,付出的代价却太沉重了,可能一辈子都无法拥有属于自己的孩子。“主子何必为这个置气,咱们不是已经下了手么,忍过她这一时的风光,往后她们也不敢对主子不敬。”
也是,下不了蛋的母j-i再怎么漂亮也没用。高露微想起自己布下的那些暗手,心头总算没那么难受,只是脸上仍有些恨恨不甘:“我只恨,为了侧福晋这个位子我费了多少心力,付出了多少代价,她却如此轻易就得到。”
“这出身的事啊由不得人挑,可这世间的路却是人走出来的,别的不说,主子只看如今的贵妃娘娘不就明白了,当年被先皇称为佳媳的孝敬皇后、被当今圣上千宠万爱的敦肃皇贵妃又如何?”道理人人都懂,但能成功的有几个,唉。
“嬷嬷说的是,奴婢打听到这次婚礼皇上并没有来,连熹贵妃也只露了一次面,这新侧福晋能进这乾西二所还不是看孝敬皇后的面子,如今人都去了几年了,多少情份也淡了。”青婀拿了袭新制的缕金百蝶穿花丁香色云缎旗装过来,“主子且试试新制的旗装合不合身。”
这是为乌喇那拉氏进门敬茶而备下的新衣,输人不输阵,她绝不能在气势上输了她,好歹自己才是爷的第一个侧福晋。高露微听了松嬷嬷和青婀的话这会儿也转过了心气,站了起来试穿起衣服,对着镜子脸上露出了笑容,“不错,辛苦你了。”
青婀这两年在女红方面的手艺越发好了。高露微不免想起同样能干却已死去的翠袅、腊月。虽然有了个可以信任的冬梅,但冬梅太老实了,她能做的也就是在饮食起居上侍候自己,对打探消息、出谋划策这方面一点也不能给予自己帮助。
“再配上大爷新送进宫里的饰品可就更好看了,那精致的式样可一点儿也不输内造的呢。”
可终究不是内造的,升了侧福晋自己每年得的内造首饰不多,相比其他人也不过是普通货色,高等级的轮不到自己。高露微忽然又没了兴致。青婀小心地看着她,“主子?”
“我没事,就是有些倦了,你先下去吧。”她也知道自己这样的心态不好,可一想到自己可能十年、十几年或者一辈子都不能有孩子,她就惶恐不安。未来太遥远,往后的自己能不能风光依旧?能不能在这府中稳占一席之地?或者十年后的自己还能不能有现在这般娇美的颜色,焕发的生命?
谁也无法给她保证。
她现在能依恃的就是明面上对爷和福晋的“救命之恩”和自己阿玛是皇上的心腹重臣这两点。可所谓的“救命之恩”到底几分虚几分实,她知、王爷和福晋也是知的,她不能凭着这点就自以为是,凭白浪费了这点情份。
可是,她固然深恨害她不得不走到这一地步的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可对着富察.云珠这个嫡福晋她也是有怨的,没有她,自己的日子不会过得这么无望。只要没有她……
按原先的计划与乌喇那拉氏联手,让嫡福晋失宠或者干脆让她消失,自己是不是就能得到爷的宠爱?她不止一次这么想着。可即便有福晋在,爷对自己也没比对富察.芙灵阿与苏宝柔好多少,现在还多了个金氏。再说,嫡福晋失宠或者没了,自己也不可能得到多少利益,自己既不能有子也不能成为继福晋,何苦出这个力让同为侧福晋的乌喇那拉氏夺得胜利果实平白压了自己一头?!
为他人做嫁衣裳的事她高露微还没这么蠢。眼前自己都不能忍受乌喇那拉氏比自己更得意了,何况将来让她扶为继福晋或者继后,自己匍匐在她脚下?哼,绝不可能。
自己需要静待时机,而这个时机,至少要堆积到十年后。在这之前,先绝了乌喇那拉氏出头的可能,有机会让福晋失宠的话也可以动手。再一个,自己可以先抱养一个孩子在身边,这样万一自己生不出孩子老了也有个依靠,既便有了自己的孩子,也能引开别人的注意,更可成为自己孩子的助力,最后还能在爷面前得个慈爱的印象,更容易联想到自己失去的孩子……或许还能因为孩子将其生母收为助力,就像在当今潜邸时的贵妃娘娘与裕妃一般。
……
高露微在金风院再一次按下心中浮躁的情绪,筹划着未来的路,乾西二所其他厢院里的女人也在思量着今后的站队问题。
乌喇那拉氏有孝敬皇后留下的底子,同样出身满洲著姓大族,父兄亲族在朝中势力虽不如嫡福晋娘家,可也不是还有个承恩公府在吗……再说,新侧福晋那娇艳的容貌说不得会分去爷的几分爱宠,即便眼前色色逊了福晋一头也难保他日会出头,自己是否该与她交好呢?
最好的态度便就没有态度,过自己的日子。
富察.芙灵阿抚着高耸的肚子,淡淡地笑着,只要福晋一日还稳坐在那位子上,自己就不需考虑那么多,有了嫡子又容得下人,这样的福晋对她这样的人来说是件好事。爷现在还年轻着呢,现在计较其他的还太早……
苏宝柔则在想着熹贵妃与已故孝敬皇后的关系,拥有着可能继承大统的儿子,熹贵妃就甘心雌伏在孝敬皇后之下?而孝敬皇后只怕也是防着熹贵妃的罢,自己虽是嫡母,到底不如生母亲。无子的皇后,有子的贵妃,皇后之下第一人,太有威胁了,怎么可能不防范呢?说不定,还想过永除后患!
看来,自己与这位新进门的侧福晋还是先保持距离的好。反正,自己也不是热络的人,安心养胎,生个阿哥比较重要。想起如今还瘦弱不已的女儿,她的眉头就蹙了起来,连福晋生的三胞胎都长得玉雪可爱精灵活泼,这个女儿的存在简直就是在告诉别人自己不会养孩子的牌子,天知道,她日日小心,敲打下人,延医喂药……尽心的程度跟侍候祖宗没两样了!每每听她的哭声,她也不是不心疼,只是……一想到高氏那幽冷而讥诮的目光时时盯着自己的肚子她就忍不住担忧。
现在的她对宫规、对祖宗规矩已是无比清楚,做为皇子格格,若非王爷和福晋的允许,她是没资格抚育儿女的。若肚子里的是个阿哥,王爷又先入为主地认为自己不会养孩子,高氏又仗着爷和福晋给的脸面开口要抱养孩子,她能怎么办?!王爷和福晋很可能会答应的。
可是,当初的刺杀事件,高氏、她、富察氏都彼此清楚,三人不仅不可能友好共处,以后说不得还是不死不休之局。当时是为了争取那一线生存的机会,是为了铲除对手,所以她和富察氏才不约而同地选了怀有身孕、行动不便的高氏去挡那死劫……只没想到最后反成全了她,抢先得封侧福晋,以失去腹中胎儿及今后可能永远不孕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