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裴砚将药碗轻搁在床头矮柜上。凌雪寒伸手便一饮而尽,转而才起身,对林裴砚深深鞠了一躬。
“救命之恩没齿难忘,还未请教你的名字。”
林裴砚忙摆了摆手,“我只是帮忙的,主要还是莫小医师医术高明。”
凌雪寒借着光看清了他的模样。
眼前的人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少年,生得一张艳若桃李的脸,眼角眉梢却化了有些浓的妆容,略微勾勒出一双微微挑起的凤眼美目。形状好看的嘴唇用朱砂点着唇,眉心也点了一颗鲜红的朱砂痣。虽是男子,却画着浓妆,却又不违和。
只见少年张着红艳的唇,轻笑着说,“我叫莫砚。”
砚?
凌雪寒总觉得眼前的少年似曾相识,包括这名字。只是这张脸,从未在他记忆里出现过。
“喂喂喂,都围着干嘛呢。”
门边忽的进来了一个身量矮小的圆脸少年,生得一张讨喜的娃娃脸,然而脸上的表情却是带着十成的嫌弃。
“你就是莫小医师?”
娃娃脸少年闻言皱着眉瞪了凌雪寒一眼,小猫似的大而圆的眼睛,狡黠又灵气。
“把小字去掉!”莫忻凉恶狠狠的说。
凌雪寒望天表示自己很无辜只是跟着莫砚这么叫而已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凌云峰那么高,且山下并未出现过这片池水,我和傅霜怎么会掉落在此处?”凌雪寒冷静后才发觉他和傅霜从万丈悬崖下跳落竟还活着是多么不可思议。
莫忻凉自然的坐在小床边上,搭着傅霜的脉息。闻言头也不抬的回道。
“唔,大概相逢即是缘吧。”
凌雪寒,“……”
林裴砚伸手便给了他一个栗子,看着那小猫似的少年吃瘪的模样方才解释道,“这也说不清。只知道是莫小医师的师父布下的卦阵,唯有有缘人才能开启,若换做他人,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早已粉身碎骨了。”
他思索片刻后又补充道,“原理还未研究透彻,只知道这个地方都是被卦阵护着的。若是无缘,强闯也是无处可寻的。”
凌雪寒也颇为吃惊,他竟从不知这世上还有这等玄妙的事。
他沉思了一会儿又问道,“那这所谓的缘,是我还是傅小霜?”
林裴砚摇了摇头表示二人一起坠落,这无从得知。
凌雪寒沉默半晌,顺着光看清了眼前少年握着药碗的手。衣袖滑落间,手腕上交错的伤痕已经手肘内侧一点清晰的红痣。
这才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侧过脸不假思索问道,“林裴砚?”
傅霜比凌雪寒早醒几日,许是坠崖之时被这人好生的抱着,因此受的冲击小一些。他虽看不见,却也知道是眼前两个少年救了他和凌雪寒。
莫忻凉的声音稍稍活泼些,林裴砚的更温柔,很好辨认。
在凌雪寒还未醒过来的时候,莫忻凉便和他说了。他身上这毒已开始散碎蔓延,大限将至。听到这个消息,他竟然毫不意外,只是虚弱的笑了笑。
他想着,凌雪寒得救了,真好。自己也死而无怨了。
莫忻凉看着他一脸从容赴死的样子倒是奇了。
“他是你什么人啊,你都快死了还在这担心他呢?”
傅霜唇角微微挑着,眼里满是缱绻温柔,“他是我夫君……”
“哇哦。”莫忻凉挑了挑秀气的眉毛,“其实倒也不是没法子治。”
傅霜这才抬起脸来,睁着茫然的眼,不确定的问着,“这毒还能解吗?”
莫忻凉曲起手肘撑着脸,少年的肤色极白,手腕上挂着一截红绳。
“唔,能解,不过也就五成的机会。”莫忻凉歪着脑袋看着眼前柔柔弱弱的小瞎子,“看你赌不赌了,而且过程会很痛苦,你也许会受不住。即使治好了,至少也要修养个八丨九丨十个月,许是一年。”
“我赌。”傅霜的声音虽轻但坚定,“只是,我不想让凌雪寒看到我痛苦的样子。”
“你夫君?他的伤好的差不多了,再休息几日,提剑上战场都没问题。”
“那便好。”
傅霜刚不过是喝了药小憩了片刻,听见凌雪寒的声音便醒了。
“雪寒?”
凌雪寒见他醒了,便赶紧坐过去握住了傅霜的手,又把手背贴在他的额头上。
傅霜虽看不见,但也感觉到了他的紧张,他缓缓勾起嘴角,轻声道,“我没事,不用这么紧张。”
“什么没事,你的毒。”凌雪寒敛下眉目,像是呢喃般,“没时间了。”
“我刚要和你说呢。”傅霜伸手拉着凌雪寒的衣袖,“莫小医师说我的毒还有得治。”
“真的?”
莫忻凉此时正百无聊赖的坐在房里拨弄药材,闻言抬了抬眼,斜了凌雪寒一眼。林裴砚此时已不在屋内,如今莫忻凉只觉得眼前两个人之间恩爱的气氛都要溢出来了。转而没好气道,“凌将军信不过我?”
凌雪寒忙摇头解释,“莫小医师已经救过凌某的命,我又怎会信不过。”
莫忻凉斜了他一眼,像是已经默然接受了莫小医师这个称呼。
转瞬之间凌雪寒似是想到什么一般,“莫小医师姓莫,又住此处,这般靠近明月山庄原址,莫非你就是传言中莫氏遗孤?”
“什么传言中的乱七八糟的。”莫忻凉眨了眨眼,“明月山庄嘛,我的确是从那逃出来的。”
凌雪寒喜出望外,“那你手上是有另一株长醉不醒吗?”
莫忻凉小猫似的圆眼睛在听到长醉不醒四个字的时候忽的睁圆了。
“姓莫是真的,明月山庄也是真的,只是长醉不醒嘛。”莫忻凉拨了拨手里的叶子,无奈地说,“那花是独一无二就此一株的,我又怎么会有呢?”
第二十章
凌雪寒闻言几不可察的叹了口气,直到傅霜拉了拉他的衣袖才回过神来。
“还有一种方法的……”傅霜虚弱的弯了弯唇角,“说是肯定能治好。”
莫忻凉拨弄药材的手忽的顿了顿,又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携着药关上门出去了。
凌雪寒伸手拨了拨傅霜颊边的发丝,疑道,“真的?”
傅霜轻轻地点了点头,拉着他袖子的手又小心翼翼了几分。
“只是治病的时候会很痛,你不要看好不好?”
“你要我走?”他哑然失笑,“为什么?傅小霜,你还不信我是不是?”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傅霜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误解,急忙摇头解释,“我只是不想再看到我难受的样子,我只是想,你记得我好好的样子就好了……”
“你真傻。”凌雪寒转身便翻上了床,将眼前的人揽进怀里亲吻着傅霜细致的眼角眉梢。“我留下陪你不好吗?”
傅霜被他亲的喘不上气,却还是坚定的摇了摇头。他伸手环着凌雪寒的脖颈,本想将亲吻他的唇,却因为找不准方向,亲在了凌雪寒的下巴上。反而被点点胡茬刺了刺。
“莫小医师说,解完毒,还要调养一年。还有北疆j-ian细这事,朝廷还需要你,雪寒……”傅霜的双眼失神,凌雪寒却恍然间在他眸中看见了些许光亮。
“一年,太长了。”他将脸埋进傅霜的颈间,“我一天都不想和傅小霜分开。”
“你才答应我的,要和我生生死死都在一起,如今便要赶我走了。”
“我想好好的,没病没痛的回来见你。”傅霜将唇贴在凌雪寒额间,“然后我们好好的,过完一辈子。好不好。”
凌雪寒伸手按着他的后脑勺,指尖穿进黑发,微微一用力,倾身捉住了傅霜柔软的唇。灵巧的撬开他的牙关,舌尖抵着舌尖,唇齿相依。
许久后他才放开傅霜。低声回了一句。
“好。”
莫忻凉最后决定为傅霜施针的日子选在了凌雪寒走后的下午。
原本在林裴砚软磨硬泡之下,莫忻凉才勉强同意将院里拴着的小毛驴借给凌雪寒。
“我出了山,这驴便会自己回来?”凌雪寒看着眼前嗷嗷乱叫的小毛驴皱着眉问。
莫忻凉扁扁嘴,“这驴子可聪明了。而且他不受卦阵限制,可不会一去不复返。”
凌雪寒从他话间似是听出了一些别的意思。
“无缘之人出去了便一去不复返了?”
“嗯大概就是再也回不来了呗。”莫忻凉依依不舍的看了眼心爱的小毛驴,转而抬眼白了凌雪寒一眼,“可切莫再从悬崖上跳下来,这一次可说不好便是粉身碎骨咯。”
“知道了。”
凌雪寒三步并两步的冲回竹屋边。傅霜竟然摸索着下了床来送他,这才堪堪走到门口便被凌雪寒拦腰抱着送回了小床上。
“雪寒,我没事,你别这样,我就想送送你。”
“在屋里也一样。”凌雪寒将额头抵在傅霜额头上,亲吻了一下他小而挺的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