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涂把灯调暗了一些,掀开被子上床。薄早钻进了他怀里,他伸手接住了,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睡吧。”
“再抱紧一点。”薄早把腿塞进他两腿之间,紧紧抱住他的腰。
符涂拍了一下他的屁股:“快睡。”
薄早扭了扭身子,扒在他身上咬耳朵,声音轻轻的:“我刚刚梦见有人进来了。”
“不可能。”符涂已经闭上了眼睛:“外面有保安巡逻,家里也有安保系统。”
薄早摇头:“我梦见他拉我的腿。”
符涂长腿一揽,把他两条腿都夹住了:“梦都是假的。”
薄早还要再说什么,被他一下捏住了嘴巴:“我抱着你,快睡。”
雨越下越大,到上学的时候,路面上的积水已经到脚踝了。
司机小心翼翼地看着前方的路况:“少爷,估计今天要迟到,堵车了。”
符涂“嗯”了一声,推了推压在他腿上的头:“你手机关机了?阿姨找不到你。”
薄早迷迷糊糊地接过符涂的手机:“妈?”
不知道薄云在那边说了什么,薄早抿着嘴:“不想去可以吗?”
薄云劝了一会儿,他才不情不愿地回了一句“知道了。”
“去哪?”符涂问。
“我n_ain_ai60大寿。”薄早扔了手机,没什么精神地垂着手,摆弄前座椅背上的黑色小挂件。
“那边很多年没叫过你回去了。”
“是啊,”他烦躁地勾着挂件上的绑绳绕啊绕:“谁知道他们又要干什么?”
正说着脸上盖下一片y-in影,符涂盖住他的眼:“待着不高兴就回来。”
薄早抓着他的手腕,轻轻“嗯”了一声。
薄早出生的时候,他爸爸已经不在了。他跟妈妈姓,从小就跟薄云一起生活。他们母子二人孤岛一般的生活里,除了隔壁的符家,再没有别的乐章。
薄云和陆家的关系不好,可以说到了不相往来的地步。但陆老夫人过寿,薄早于情于理该到场。
陆晚来接他,穿着淡紫色的长裙,在细雨里像朵含苞的紫罗兰。薄早长得像她,姑侄两人相似的两双眼隔着雨幕对上,陆晚嫣然一笑:“是早早吧?还记得姑姑吗?”
薄早冷着脸点一点头,陆家的司机当即撑着伞要来接。
“不用了。”薄早往旁边一避,自己撑着伞走了过去。
“妈那边都等着你呢,咱们走快点。”陆晚笑着引着他上车:“几个表叔家的孩子都想见见你呢。”
薄早收了伞坐上车,打开车窗挥了挥手,陆晚侧头去看,只看到一个高挑的背影:“那是……符家的?叫什么来着?符涂?”
“嗯。”雨顺着车窗飘进来,薄早慢慢又把车窗关上了,眼睛看着窗外,一副拒绝交流的样子。
陆晚有些尴尬,掏出纸巾低头擦了擦淋s-hi的裙摆,试着寻找其他话题:“早早,其实n_ain_ai这么多年一直想着你。只是她年纪大了身体也不好,看到你总忍不住想到你爸爸,所以我们也很少来接你过去,怕惹她伤心。”
薄早看了她一眼,不咸不淡地“哦”了一声。
陆晚被他那一眼看的有些气短,但有些话还是得硬着头皮说下去:“早早,你要怪就怪姑姑。n_ain_ai心里是疼你的,这次她过生日,我们得让她开开心心的,是不是?”
“我知道了。”薄早有些困倦地靠着车窗,闭上眼睛补觉去了。
车行了快40分钟,在半山腰的别墅区停了下来。陆家家大业大,老夫人这场寿宴办的却不张扬,没请外人,算是家宴了。
薄早跟着陆晚进了门,一群表亲都围了上来。陆家正正经经唯一的孙辈,藏了十来年不见人,所有人都好奇都想打听一二。
“这是早早?”
“正说着你呢晚儿,外面下雨路不好走,这么快就回来了!”
“哎呦,看看晚儿姑姑带谁回来了?”
“快跟你早早表哥打个招呼。”
陆晚笑盈盈地给薄早介绍:“早早,这是你晖表叔,耀表叔,白阿姨,这几个都是你弟弟妹妹。”
所有人都带着热情的笑看着他,仿佛他是个尊贵无比的客人,要从头发丝到脚底都流露着欢迎的意思。
“你们好,我是薄早。”薄早黑白分明的眼睛一一扫过他们的脸,直到把那些笑容都看僵硬了。
我是薄早,跟你们陆家没关系。所有人都清楚地读懂了这句话,空气中一阵尴尬的静默。
“都站在门口干什么?”一个干老的声音响起。
陆夫人扶着管家的手臂走下楼,她穿一件白色的旗袍,一头银丝梳在脑后:“是早早来了吗?”
“是,妈。”陆晚走过去扶着她坐在沙发上:“我把早早接过来了。”
管家递上眼镜,陆夫人摸索着戴上了,上下打量了薄早一眼,嗓音粗哑得似沙粒:“倒是和晨儿长得一模一样。”
陆晚眼睛一红,低低喊了一声:“妈!”
陆夫人摇摇头:“都站着干嘛?过来坐吧。”
一群人都围坐在沙发上,薄早坐在陆晚旁边,正对着陆夫人。
“你长大了。”陆夫人瞧着他。
薄早不说话,脊背挺直地坐着。
陆夫人低头扶了扶眼镜:“薄云说给你治病,治得怎么样了?”
“我不想治。”
“多少年了?钱还没攒够?”陆夫人冷笑:“当初说的多硬气,不要我陆家的施舍。结果耽误了这么多年!”
“我说我不想治。”薄早毫不示弱地抬起下巴:“我没病,我活的好好的。”
“你跟着她好的不学,硬骨头倒是学的十乘十。”陆夫人伸手,管家把一叠资料递过来:“看看吧,最好的医院都在这了。你自己的身体自己要知道爱惜,把病治好了,以后才好像个正常人一样结婚……”
“唰!”薄早起身一把掀飞了那沓资料,纸张四散开来,一片混乱。
陆夫人讶异地抬起头。
“早早!你这是干嘛?快跟n_ain_ai道歉。”陆晚站了起来。
薄早红着眼睛,一字一顿道:“天生的,就是不想治。”
陆夫人胸膛起伏着说不出话。陆晚反倒激动地快哭了:“什么天生的!还不是你爸爸那工作……人没了,你也得了病,妈两只眼睛都快哭瞎了。我们是你的亲人,难道还能害你吗?治好了病,以后整个陆家都是你的。你这样子,以后怎么正常生活?”
“我,不,需,要。”薄早强忍着,眼角通红,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你们以为我忘了,你们怎么骂我妈,怎么骂我是怪物的,我记得清清楚楚,现在倒是知道怪我爸了?前十几年不管不顾,后几十年我怎么活,都不需要你们指教。”
他说完用拇指一抹眼泪,转身冲了出去。
“快!”陆夫人着急地想站起来:“外面还在下雨,拦着他。”
“我去。”陆晚抹抹眼泪,抓着把伞追了出去。
外面雨小了一些,风却很大,薄早朝着大门口走的飞快,陆晚索x_ing也不打伞了追上去。
“早早!”趁着他开门的功夫,陆晚一把握住了他的手臂。他们俩差不多高,薄早力气大一点,一扭身挣脱开继续往外走。
“你听我说早早!”陆晚浑身都s-hi透了,声音也在发抖:“我哥过世之后,妈就精神崩溃了,你又生了病,所以她就说了那些不好听的话!她现在后悔了,她都后悔死了。她就是嘴硬心软,今天叫你过来,又请了家里的亲戚,其实是为了把陆家交给你,她心里一直想着你啊!”
“所以我就得原谅吗?”薄早一把甩开她的手:“我活该出生就是这样?我活该被骂怪物?”
“……早早。”陆晚哆嗦着说不出话。
“就因为你们觉得我不正常,我就得去做手术?我不。”薄早背对着她,一字一顿:“我爱怎么活就怎么活。”
“早早!”雨水嘈杂,陆晚捏着伞骨,不得不用喊的力气说话:“你现在气头上听不进去话,冷静下来想想,我们做长辈的,难道会害你吗?你不去治病,以后怎么结婚生子?以后怎么过正常人的日子?”
“陆小姐。”突然走近的男声打断了她的话。陆晚讶异地抬起头。
s-hi漉漉的男孩被倾斜过来的黑色雨伞遮住了,挺拔的男孩子把他小心地揽进怀里,冷淡的目光锁定在她身上:“他的以后,就不劳你费心了。”
第10章
“你是?”陆晚皱着眉,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是他朋友,我姓符。下雨了,我来接他回去。”符涂正了正伞,单手把薄早给抱了起来:“我们先走了,陆小姐。”
“你……”陆晚欲言又止,她淋着雨看着那对渐渐走远的身影,心里一股说不上来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