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走了之不是有骨气。他要向骆绎问清楚。
“时间也不早了,我看今天咱们就先到这吧。”纪云深起身,说道:“骆苏,关于签约华娱的事情,我还得和你商量一下,待会有空吗?”
骆苏很感激纪云深的台阶,能让他免于一时的尴尬。
可是……
他望向骆绎,沉了口气,抱着巨大的勇气,说:“哥,我想、想现在和你谈谈。”
骆绎很淡然的看向他,除了眼底没有什么温度,一切一如既往,“以后再谈吧,晚上我还有事。”
那么冷漠,那么不近人情的拒绝,彻底击垮了骆苏心底的防线。
在卸下了‘骆苏’这个名字之后,竟然都不愿面对自己了?
所以,自己除了‘骆苏’这个名字之外,其实没有什么是可以入骆绎的眼的。
眼睛酸涩肿胀感觉更甚,骆苏抬手揉了揉,用力地揉,好像这样,就能将不受控制的眼泪揉回眼眶。
可不久,手背温热潮s-hi一片,越擦越s-hi,数不尽的泪水滚落出眼眶,他却倔强的用手心去揉。
有人朝他走了过来,搭在他肩膀上,往怀里拢了拢,“爷爷,我先带骆苏去处理签约的事,先走了。”
纪老先生无声点头。
骆苏脑子里一片混沌,踉踉跄跄被纪云深带着往外走,关门的声音传来,这才反应过来一般,想要转身再进去。
纪云深却强硬的拢着他肩膀,不允许他转身,更不允许他回头,带着他,一步一步往外走。
骆苏挣扎,泪水糊了一脸,在被纪云深塞进车里时,几乎是在对他拳打脚踢。
“冷静一点!”纪云深扳着他的脸,令他望着自己,“骆苏,冷静下来,给他一点时间,好吗?”
“不、不行啊,我要和他解释清楚的,哥他肯定是误会了,不然不会这么对我,我要解释清楚!”
纪云深见他惶恐不安的眼睛,颤颤发抖的唇,紧抓住自己衣袖的手,他明明是将自己当做依赖的稻Cao,可纪云深却知道,他是为什么而抓住自己。
不是为了他,而是为了骆绎。
“再过一段时间好吗?给你自己一点时间,也给他一点时间,骆绎他,今天刚从医院回来,你难道想把他逼疯吗?”
骆苏的手倏然松开,怔怔地望着纪云深,“刚从医院回来?逼疯?”
纪云深点头,“是,这三个月里,骆绎一直在医院接受治疗,这不是普通的心理疾病,这病藏在骆绎心理已经十多年了,我曾经也去医院了解过骆绎的病情,医生说治疗过程有很大的风险……”
“风险?”
纪云深一瞬不瞬地望着他,“好几次他差点疯了。”
“疯?”骆苏霎时间的迷茫,下一秒眼里啪嗒落了下来,眼睛里透着慌张,他垂下头去,手足无措以手背擦掉眼泪,“我……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所以我才告诉了你,现在你知道了,如果他对你而言真的那么重要,给他一点时间,短时间内不要再提及这件事,好吗?”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骆苏咬紧了下唇,手心拧成拳心,哽咽着说:“我不会再打扰他,我……我以后也不会再问了。”
骆苏全身直颤,下唇咬出了血腥的颜色。
纪云深将他拢入怀里,双手紧紧箍着他。
感受纪云深臂膀的力量,像是一艘在大海中孤立无援的小舟,在翻天覆地的巨浪里提心吊胆,终于靠到了岸,无缘由的安全感终于让骆苏崩溃痛哭出声。
听着骆苏的哭声,纪云深想起前世那个视频。
即使被那么对待,也没有像现在这样,崩溃痛哭,撕心裂肺,好似崩塌了全世界。
***
纪云深将骆苏带去了自己公寓,并没有提关于签约的事,而骆苏这几天也是格外的安静,不怎么说话,也不怎么外出,总是一个人坐在房间的落地窗前,目光虚虚的望向半空。
太安静了,这份安静让纪云深无由来的感觉到不安。
好像让他看到了上辈子骆苏坐在高楼的天台上,也是这么安静的望着半空中升起的日出。
下午时分,他接到公寓的阿姨打来的电话,说是骆苏不见了。
“什么叫不见了!”
“我去叫纪先生吃饭,可是我打开房门,没看见他。”
“你在房间里看见他手机了吗?”
“没有。”
“我知道了。”
纪云深挂了电话,冷静拨打骆苏的手机号码,可是连打了好几个也没人接。
他知道,骆苏决不可能做傻事。
死过一次的人,会把生命看的尤为宝贵。
紧接着,他又给骆老先生打了电话,询问骆苏是否去了骆家,在得到否定的答案后,他给纪云见打了电话,让他查。
等了半个多小时,并没有得到什么结果。
倏然,纪云深似乎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提起外套雷厉风行离开公司。
如果骆苏不在骆家,那么很有可能会去的地方只有一个。
这些天他想着给骆苏自己时间好好想想,一直都笃定了骆苏不会干傻事,不会想不开,知道他死过一次会把生命看的比什么都贵重。
可是他没有想过,如果骆苏把骆绎看得比自己x_ing命还重呢?
浓浓的愧疚和负罪感会不会把他压垮?
纪云深拨通了骆绎的电话。
一个两个都没接,重播了第三次,骆绎才姗姗接听了电话。
“骆苏去你哪了吗?”
电弧那头微楞,语气似乎有些凝滞的干硬,“……没有。”
纪云深沉声道:“我不管你是怎么想的,也不管你是怎么打算的,但是我希望你能第一时间赶去盘云大厦,骆苏可能在那。”
说完,不等骆绎说话,径直将电话挂了。
纪云深不知道骆绎会不会去,他既希望他去,又希望他不去。
纪云深紧握方向盘,半小时之后,来到了一栋高楼。
这儿不是市中心,位置处于开发区,四周高楼还未建立,视线开阔,天边的日落正徐徐下沉。
夕阳似火。
他急急爬上高楼,看到坐在天台边上的骆苏,心猝然揪起。
那个消瘦的背影这几天更显单瘦,天台边上有晚风吹来,宽大而轻薄的外套乱晃,整个人看上去摇摇欲坠,仿佛下一秒就会如同上辈子一般,被一卷风刮走,直直往下掉。
纪云深又惊又怒,“骆苏,你在这干什么?!”
骆苏没有回头,只是望着远处橘色的一片余晖,喃喃笑道:“我只是想来看日出,可一出门才发现是日落。”
纪云深徐徐朝他靠近,小心翼翼。
听到细微声响,骆苏回过头,看着纪云深,笑道:“纪哥,你别担心,我真的只是来看日出的。”
眉眼之间虽然还是化不开的悲切,但好在没有心如死灰的念头。
听到骆苏这话的保证,纪云深这才松了口气,转而眉心紧拧,声音因微怒也高昂,“你想看日出,可以和我说,我带你来看,你这样一声不响,知道我多担心吗?”
骆苏垂下头,皱着眉,颇为挫败的模样,“我没想过做傻事,我只是觉得自己挺差劲的。小说里的重生,主角都是大杀四方,一路坦荡,可唯独只有我,活成了这个样子。”
隔得太远声音又小,一时间纪云深没有听清楚。
“纪哥,您能让我单独待一会吗?”
“骆苏,过来,那儿太危险了。”
这栋楼有二十多层,几十米的高度。
骆苏却置若罔闻,他幽幽的望着纪云深,“我真的很恨你们,都过去这么多年了,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当我死了,不好吗?”
“当你死了?”纪云深听了这话怒极,第一次对骆苏发了火,“那你就能将所有人对你的好视而不见吗?你把骆家当成自己最亲最近的人,那纪家呢?你爸,你哥,还有爷爷,你把他们放在哪?”
骆苏垂着头,手心攀抚着天台的边缘,经历过一次生死,他一点也不畏惧这样的高度。
“纪然……在他三岁的时候就死了啊,死在了那场绑架案里了。”
纪云深再也忍耐不住,朝前几步,一把抓住骆苏的衣领与手臂,将他拉了上来,摁在地上,他曲折腿半跪在他身边,俯身居高临下看着骆苏,怒斥道:“你知不知道,这些年云见为了找你,跑遍了全国,也跑遍了全国偏僻山区,因为他听人说,小孩子被拐卖最有可能的地方就是那些地方,每次空手而归,一次次的失望,你能想象他是什么心情?”
“还有你爸,这些年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觉,一直活在愧疚与懊悔里,一旦听到有你的一点点消息,总是第一时间放下手上的工作去找你,身体每况愈下,好几次心脏停跳,这些年,你以为只有你不好过?你以为你死了,活着的人又有多快活?”
“我不需要!”骆苏仰起头,眼眶通红,所有的理智因愤怒而分崩离析,脸色涨红,“我姓骆,我叫骆苏,我从小在骆家长大,我身上留着骆家的血,是骆家救我养我给我治病,这一切和你们没关系!我这十多年也和你们没关系!你们何必再来找我!你们不能释怀的是不过是你们的愧疚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