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明渊想起不久前还担心聂辛被忌惮,特意编了个谎话的自己,觉得又跳进了一个自己挖的坑。
心情非常复杂,脸上却必须保持微笑。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既然沈和光说了他命数已改,就说明这个活不过十章的结局已倒,暂时可以放松些了。
罢了罢了。
原著里提到过沈二少的酒量极差,大概和饭量成反比,他便只专心吃饱,期间一滴酒没有碰。
临走时,沈明渊瞧见下人过来收拾残羹剩饭,大哥则坐在原处又添了一壶酒,似乎是打算继续喝,忍不住回身问道,“光喝酒不吃饭,不会难受吗?”
沈和光端起白玉酒杯,朝他笑了笑,“明渊若是觉得心疼,就陪大哥喝几杯?”
沈明渊:“……”
“好了,说笑的,”见他为难,沈和光松了口,摆手道,“不必管我,快去忙你的事吧。”
出门之后,沈明渊饶了个路,打算散步消消食再回屋,顺便琢磨琢磨如何在活过十章后,再活过三十章。
按照原书剧情,三十章内,沈家将彻底覆灭,上上下下没留一个活口。
下手的,是男主之二,借沈家的窥天镜重生了一次的挂比。
表面上来看,重生者是为了抢夺窥天镜灭的沈家,实际上的原因更复杂些。
重生者认定了自己的死,是因为沈二少为了聂辛背叛、暗算了自己,故而对其恨之入骨。
于是在重生并回到过去后,他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安排人手追杀聂辛,第二件事就是直奔沈家,只可惜,那时候的沈二少已经不在了,于是他黑化的更彻底,直接屠了沈家上下。
巧的是,聂辛没死,还被沈二少救了。调查真相后,像重生者当初一样,认定了一切都是沈二少的锅,是这个表面善良温柔的少年欺骗自己的感情,还想联手另一个人要自己的命,于是就这么因爱生恨……也黑化了。
可怜的沈二少什么也不知道,就莫名其妙接收了两大男主的滔天恨意,被聂辛抓去关起来,不是这样那样,就是上刑逼供。
可沈二少不是重生的,哪里知道自己怎么就成了聂辛被追杀的原因?再怎么逼供也说不出东西来,在聂辛眼里,这就是死不悔改、一心向着那重生者的表现,越虐越狠。
出场十章,贡献了一堆重口福利就死了,作为炮灰非常称职,死都死得很有意义,成了两大男主从此势不两立的□□,从此活在回忆杀里。
在沈明渊的大纲里,结局是俩人知道了当初的真相,沈二少是无辜的,然后双双跳崖自杀,说是要赎罪。
沈二少要是真的死不瞑目成了冤魂,看见这俩气势汹汹突然冒出来的鬼,估计会被吓得再死一次,然后直接去投胎。
如今没有沈二少,只有穿书过来的沈明渊。
既然是因爱生恨,生恨则是因为误会,才导致了聂辛的黑化。那就不对他好、让他爱不上,也不给他误会的机会,让他连敌意也不要有,直接从跟上切断问题。
于是,沈明渊第一不搭理聂辛,态度冷淡,没了守在床边r.ì夜照顾的戏码。第二没上赶着把沈家的人力物力都借给聂辛用,聂辛也就没能亲自调查自己被追杀的原因,想知道真相,要么离开沈家自己查,要么等他准备好人证物证摊开了给聂辛说。
到时候,就算聂辛知道了自己被暗算,也不必担心他黑化。
聂辛这人,骨子里就没什么是非观、善恶观,身为杀手,只知道人有强弱之分,作为个实力不低的修行者,又对比自己厉害的人有着天然的佩服与敬意。
哪怕那个比他强的是个敌人,并且叫他吃了不小的亏。
被敌人算计,聂辛不会感到愤恨,反而会觉得有趣,最多被挑起好胜心,想要一决高下。
所以沈明渊打从一开始,就尽可能避免被聂辛当成自己人,免得再有什么误会,就成了背叛他的人,而非普通敌人。
沈明渊敢放心让人跟自己回沈家,以贴身护卫的身份停留半个月,便是出于作者身份的自信,每个主要角色都是他用心刻画的,心x_ing、脾气、喜恶等等,他都摸得透彻。
他有预感,自己心中对主角们了解,会比对原书剧情的熟知起到更大的作用。
只是,那个重生者带着记忆,从出场开始就是黑化状态,要从他手中保住沈家以及自己的小命,实在比搞定尚且是正常人的聂辛难多了。
差不多是刚出新手村就遇到满级大boss的程度。
沈明渊越想越觉得脑壳疼,漫无目的地走着走着,就来到自己屋后的小花园。小花园被人工修饰过,中央一个清澈见底的莲花池,水面之下几寸处藏着数个木桩,可供练功,踩之如飘于水面之上,是个装逼耍帅的必备利器。
此时,尚未黑化的聂辛正一脚踩在上面,长剑出鞘,衣袂翻飞,在沈明渊投去视线的一瞬间发了个花里胡哨的大招,霎时间周身暴起几道水瀑,层层击浪碎,将装逼利器的效果发挥了个十成十。
然后在水瀑落下的那一刹那,朝着沈明渊的方向不经意回首一瞥,深邃的视线在水雾的氤氲下,多了两分柔和,少了三分凌厉肃杀。
仿佛在等夸。
沈明渊站着没动,猝不及防被溅了一头一身的细密水珠,内心毫无波动,甚至想让他赔自家含苞待放的一池子莲花。
作者有话要说:
聂辛:(孔雀开屏)
沈明渊:(满脸木然,干巴巴鼓掌)哦,聂大侠你真是好木奉木奉哦。
第4章 活不过三十章
平安奉了少爷的命,要看着聂辛,此时也站在池子边,早有准备地撑了把伞,只沾s-hi了鞋子。
伞是云中雪的鱼皮制成的,透明好看,光和水珠落上去,折s_h_è 出七彩的光。
此时他把伞一收,啪啪啪地就鼓起掌来,眼睛星星点点放着光,仿佛迷弟见大佬。
这架势,这熟练程度,怎么也不像是第一次围观聂辛装逼。
沈明渊面无表情瞥过去一眼,平安只觉背上一冷,原地打了个哆嗦,唰地朝四周看了看,终于发现了自家主子,猛地放下了手,停止鼓掌。
然后就瞧见自家主子身上沾了一层水汽,称不上落汤j-i,但也很是落面子,而身为仆人的自己却全身干爽,还看戏看得很开心……
沈明渊又瞥了眼站在池中央摆着玉树临风姿势耍帅的聂辛,掉头就走,健步如飞。
你是主角你牛逼,收小弟都收到我身边来了!
平安瑟瑟发抖都一溜烟追过去,对主子嘘寒问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丢了晚饭。
沈明渊态度非常冷酷,端起少爷的姿态,就是不理人,没两步,平安就知趣住了嘴。
走了有一小段,发觉身后的人还亦步亦趋跟着,他不禁又恼火起来,猛地止住脚步,边厉声训斥边回过身去,
“我叫你看着他,你跟着我做什么?!想做人小弟你就……咳,怎么是你?”
聂辛垂眼看他,疾走的步伐来不及停顿,险些和眼前的人撞上,此时便离得很近,略微低头便能嗅到小少爷发丝传来的清香。
香气很淡,不同于少女会特意弄在身上的香囊味道,而是长久地停留在某个环境中会沾染的天然气味,让人想到清泉流水、雨后翠松,带着股氤氲其中的茶香。
聂辛自认不是很懂茶、爱茶的人,此时此刻,却莫名冒出个想法,若是真有一种茶,带着这样一股香气,他很乐意仔细品尝。
沈二少比他略矮些,从这个角度低头看去,正好能将两片睫羽一览无余,上面沾着几颗细小的水珠,如同发顶的那些一样,维持着圆滚滚的形状,像是只需抖上一抖,便会珍珠似的簌簌滚落。
沈明渊眨眼,便有几颗水珠掉落,顺着脸颊坠下去。
聂辛视线追着水珠,下意识地抬手去接,看着它砸在手上便碎了。
他收回手,眼底似乎闪过些晦明难辨的情绪,清了清嗓子,
“现在我是你的贴身护卫。”
话说得理所当然,还故意将‘贴身’二字咬得很重。
沈明渊察觉到对方动作,以为会被碰到,后退一步,心说贴身也不是你这么个贴法,朝人身后看了眼,“平安呢?”
聂辛仍一眨不眨盯着他,沉声道,“种花去了。”
沈明渊:……
倒是个机灵人,省得他再吩咐了。
沈明渊一腔不爽愠怒顿时没了出口,卡在嗓子眼悬了又悬,终还是自个咽下了。
迁怒平安,一个是因为自己知道聂辛是多危险的人,觉得平安又傻又不知好歹,才几天就胳膊肘往外拐。
另一个,是因为他被聂辛惹得不爽了,却没法直冲着聂辛发火,他管不着聂辛怎么作,可他既然成了沈家二少,平安就是自己的人,他总能管得。
仔细一想,就觉得自己不怎么占理,平安其实挺无辜的,身为比炮灰还弱的路人甲,挡不住主角的魅力是很正常的事。
也难为了这小孩,年纪轻轻,就学会了察言观色,自己才穿过了没多久,就看出来自己摆脸色的时候该怎么讨好,屁颠颠地种新的莲花去了。
沈明渊目光闪了闪,躲开与人的对视,僵着脸转身,继续朝自己的庭院走去。
也许是知道了身后跟着的人是聂辛,而非平安,这一次他的步调放缓了些,遵循着系统的几声提示择路而行。
只是这步伐慢是慢了,情绪却没能平静下来,沈明渊仗着聂辛看不见自己的脸,紧紧拧起了眉头。
心里别扭了一会,想起聂辛那张脸褪去杀气与血腥气,直直盯着自己的样子,无奈地对自己承认,好吧,聂主角长得太好看也是消气的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