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颇有自制力地吸了口气,迎上目光道,如此表妹便没什么危险,与我们两道了,不知仙人接下来打算去哪里?
白肴脱口而出,不是说了落紫宗,你要与我同去吗?
沈晋之愣了愣,难不成公子肴就真的不去万瑞宗了么。
于是有些试探着问道,在下从未接触过修仙一事,敢问仙人这世上只有一个落紫宗吗?
白肴把玩这手中的青藤,有些随意道,这自然不是了,六界之中人界最为广阔,修真界位于人界之中,又处于人界之上,三千大世界,三千小世界,如今我们身处之地,不过是三千小世界中的东临所归属的凡界之一罢了,凡间是有一些修仙者的,但要修得大成这里的灵气是全然不够的,可凡间也有极好的苗子,要知道,修仙者的第一要素便是五行灵根,其实以五灵根最劣,单灵根最佳。灵根这种事物玄之又玄,是天地而成,修真世家血缘深厚也不敢保证。
于是修真界的部分宗门便会向凡间招收弟子了,听闻凡间招生修真界里严苛多了的,有灵根便是有仙缘,无灵根便是无仙缘,强求不得的。落紫宗是东临八大宗派之一,其招收门人的紫霞山又是离这里最近的,自然便去落紫宗了。
沈晋之浪荡了半辈子,心中原以没有什么抱负了,至少年少轻狂的岁月已经被打磨得不成样子了,可是如今听到这少年口中的浩淼世界,心中也不禁升起浓重的渺小感和强大的征服欲。
说起来,我观你表妹仙缘深厚,说不定是个好苗子,白肴认真回想道,不过这也说不准的,毕竟测量灵根是需要专门的晶石的,而且修仙之路何其长久漫漫,哪怕是不世的天才,身死道消也不过一眨眼的事情。
她自然仙缘深厚了,依稀记得先是带个水属性的双灵根,后来又服用了那九天雪熔莲弥补,喏,正是和面前这位发生了以后斩不断的纠缠,变异成了冰属性的单灵根,再后来自然是大杀四方来着。
这纪初柏,就不知道如何了。
早知道当时仔细翻翻了,他有些懊恼,然后便听见白肴看了一眼天色,提议道,天色不早了,我与你去城镇休息吧,在这山里过一晚上可不舒服。
沈晋之想了想,点了点头,便见白肴已经收回那青藤,继而出现了一把银白色的长剑,十分熟稔地念诀飞起,并十分贴心地留了空位示意沈晋之上来。
沈晋之看着那把依旧细长的剑,有些望而却之。
啊,忘记你是凡人了,白肴苦恼地歪了歪头,伸出手道,放心吧就算你掉下去我也会接住你的,你怕的话可以搂着我。
沈晋之在人前向来是个死要面子的人,从前落魄了也要假装丝毫不在意的潇洒样子,说他隐忍倒也还算有几分道理,那心里装着的东西从不肯轻易告诉别人,当下甚至还微笑了一下,避开白肴的手,道,那多谢仙人了,不过我倒是并不在意这些。
于是便从容地站了上去,虽然脚下发虚,那剑看似又细又长,踏上去之后便发现,其实可踏的地方比那剑身要宽,大概是某种术法,甚至有一种如履平地的感觉。
你也不必总是仙人仙人地叫我,我今年也方才十五岁,我见你年纪与我差不多,以后叫我肴便好。白肴背对着沈晋之,剑随心动,大概也是照顾沈晋之,开始之时走的颇慢,沈晋之看着剑一点点地攀升,心下终究还是有些慌乱,但自尊心作祟,又自认为心理年龄甩了白肴一圈,便坦然受之,也可,以后你可唤我初柏。
看看那篇文里的公子肴,一出便是绝世天才,惊才绝艳,一时风光无限,能与公子肴如此相称的能有几人,这样一想沈晋之便觉得自己前途大好。
虽然面前这个和原文有些出入,不过总也是好的。
剑越升越高,沈晋之见那座青山慢慢地出现在自己的身下,头有些发晕,但心中兴奋感更多,也不过片刻,已在云雾缥缈之间,再也见不到其他了。
白肴回头看他,两人离得极近,他一转头沈晋之就有点紧张,那双眼睛太无邪,那张脸太过,一离得近沈晋之便有些恍惚,那张脸是纯粹的少年模样,丝毫不娘气,可是这样无暇的一张脸,无论男女都忍不住被吸引。
少年目光这样清澈,沈晋之又觉得有些罪过了,他从来未曾对同性有过一丝一毫的肖想,可见男人是下半身主导的视觉动物这一点实在说的没错。
况且之前那少年还做出了十分暧昧的事儿,当然在白肴十分坦然的形态之下,他几乎要觉得舔脸颊只是一种特殊的礼节了。
可是他的目光他之前的目光那样清澈直接,直接到一种浓烈,浓烈到像是要掠夺些什么?
沈晋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想想他目前不过一个凡人有什么好图谋的,要图谋也是图谋女主角那样的绝色,人家已经是能杀妖蛟能御剑飞天的小修士了,真要图谋那不是分分钟的事,又何必况且他那样一副天真的模样,哪里像是会算计的人?
除非那副天真的模样也是装的,那原文里的公子肴擅于心计,实力又高深莫测,那是装天真那也不是做不到啊。
这样话题又绕了回来,他根本没有什么好图的啊。
沈晋之想的头疼之时,只听见白肴道,到了。
沈晋之这才将注意力引回来,太阳几乎已经全落了,只剩一丁点的光芒在远处的云海间翻腾缭绕,而面前不远处竟是一座直入云霄的高山,仔细打量了一遍那座山的顶端竟然似乎有建筑物。
白肴也不再往前,而是轻飘飘地开始降落,穿过云层沈晋之看到了那座山的全貌,才发现那座山是临着海的,山腰上似乎有一个巨大的白色台柱,再往下的山脚便见稀稀落落的城镇,沈晋之方要提醒少年是否该回避一下人群,便见远处有一个黑点正急速而来,一惊之下那黑点已经展现出全貌。
那是一个巨大的葫芦,葫芦上坐着一个黑衣服的老头,那老头鹤发童颜,面色红润,与他们遥遥相望。
这是哪里来的炼气期小辈啊,哟,了不得啊,已经会御剑飞行了,难道是哪个隐世剑修的传人?那老头手里拿着酒,有些不正经又饶有兴趣地回答。
沈晋之看不见白肴的表情,但见这名老者似乎没有什么恶意,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只是无名散修罢了。白肴声音淡淡,似是有些懒得搭理。
哈哈哈,落紫宗便是缺少你这样的无名散仙啊,一月之后,小老儿看好你。那醉酒老头大笑两声,遥遥扔过来两块牌子,想必你身后那凡人也福缘深厚,进去吧。
白肴接过那手掌大小的薄牌,看了看,然后递给了沈晋之。
只见那片紫檀色的木牌上刻着古老飘逸而气势磅礴的三字。
落紫宗。
第6章:你好香
紫霞山这便到了?沈晋之有些讶异,随后便见白肴那头突然在四周的空中划过一道涟漪,就像是透明的水面,手中的木牌上的字忽然闪了一下,随即稳稳当当地度过了那道结界。
没想到落紫宗这样大手笔,不过是向凡间的招收竟然还动用了这样强大的结界。白肴轻轻嘀咕了两句。
沈晋之低头看去,华灯初上,身下已是一片繁华的街道,与凡间不同的是,这里更加光怪陆离一些,随便一眼才发现一些长灯里挂的都是发亮的符咒,他们下来的时候没什么人大惊小怪,大家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即使这么晚了依然还有不少行人。
其中以十四岁左右的少年人为主,不过大部分身边也有大人陪同,问了问白肴才知仙宗也是有年龄规定的,是十二岁至十六岁,其中比较眨眼的是一支淡青色衣裳的队伍,七八人左右,步伐极为轻巧,有个十三四岁的女孩散漫地瞧了他们一眼,然后又刷得睁大了眼睛。
沈晋之拉起白肴就往反方向走,这张脸实在是扎眼不过,想来还是先住宿要紧。
谁知问遍了数家客栈都是人满为患,好不容易寻了一家偏僻的还只剩下一间了,不过那老板娘是个少妇,长得漂亮不说还爽快,说是可以打折,紫霞山脚这些原本便是没有什么机缘的凡人,通行的自然还是银两,沈晋之大方地付了账款,老板娘还送了一壶热水,白肴示意沈晋之洗即可,他有洁身的法诀,并不需要。
接着沈晋之摸摸腰包,叫了一桌简单的酒菜到厢房里,说简单也不算简单,三珍鲈鱼,蜜汁鸡翅,浓酱酥牛,几碟清爽的白灼小菜,再来一壶听说是上好的美酒,那名字也好听,唤作紫淼间。
男人哪有不爱酒的,沈晋之自然也心向往之,原以为自己曾经也算是阅酒无数,咂了一口后却也觉得这味道稀罕,老板娘捂着嘴,眼神不自觉得魅盈盈起来,这可是仙泉水酿的,离了这紫霞山到哪儿还能找着口感这样清冽又香醇的酒哪!
而他原以为白肴不食人间烟火,却料错了,白肴很自然地拿起筷子尝了一遍菜色,然后又一饮而尽了一杯紫淼间,于是脸色微微晕红,艳丽慑人起来。
沈晋之忍不住多看了几眼,然后心下有些不知名的心虚,匆匆离席去洗澡。
洗完澡后整个人都舒适了很多,沈晋之换上干净的衣服,白肴已经在床上打坐了,白蒙蒙的光丝从他的指尖一点点地浮升。
修仙之事果然玄之又玄。沈晋之今日遭遇颇多,还是忍不住惊叹了几分。
随即也不打算那么早睡了,推开门见外面月色正好,打算散散心也不错。
紫霞山脚下的空气很好,一楼的庭院虽然破旧了,但是风景却还不错,丛生几处散花,远远几家灯火,沈晋之从前是纨绔子弟的时候也喜欢去装饰高档的古风庭院喝酒,当时灯红酒绿,美人如云,坐在软椅上听着垂帘后面一个小姑娘咿咿呀呀地唱两句,就差没有酒池肉林了,却怎么也没有此时这样安逸的感觉。
也许是死里逃生的喜悦,想来也可笑,怎么偏偏是他呢。
他这样一个无功无过,庸碌半生的人怎么就得到重生的机会了?
还是上天算他临死前有善心,救了条命,又还了一条给他。
到现在还觉得是梦一场罢,上辈子家道败落的时候他什么都做不了,他本来就是专职的纨绔子弟,脑子也就一点小聪明,昔日的仇人拿着枪轻描淡写地叫他废物,也一点没有说错,他心里也有不甘也有滔天的愤怒,可是在那些权势之下他的浪子回头被打得一点都不剩。
他被打压得只能留在那间小破书屋里,像个不见天日的通缉犯。
于是他只能颓废地继续,继续荒芜的人生。
沈晋之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反而自嘲地笑笑,说是荒芜其实也没那么惨,他照样还是该潇洒潇洒着,只不过没有以前那样好罢了,不过是仗着那副皮囊依然是享不完的女人缘,依然花心如许,也不过是心哪里空了而已。
就当是上天的眷顾吧。
而这一生,既然已经是偷来的了,怎么说也不能像从前那样浑浑噩噩着。
沈晋之嘴角微微一扬,似是自嘲。
如果这一生,还活不出一个沈晋之,那实在是太愧对于这上天的恩德了。
怎么出来了?
少年的声音一如他的目光一样清澈,沈晋之没有听到脚步声微微一怔,反应过来后却没有回头,只是怕看见那张脸遭罪。
我见你打坐,不好意思打扰
白肴想了想,道,说起来,其实想要测验有没有灵根还是有一种办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