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陆子轩啊地喊了一声,上前抓住林世严的肩大喊:“严哥!严哥!”
一旁,王丞的师父高昆坐在凳上,抓着块巾子擦擦汗,满面不耐神色:“大老远把老夫劫回来,就为了给老夫看这出?”
众人忙乱地去扶林世严,高昆撑着桌子站起来,走到床边,抓起阿念的手腕为他把脉。过了一会儿,王丞走到师父身边,低声喊:“师父……”
高昆不语,垂眼细细把脉。顷刻后,抬眼问王丞:“你替他把过脉吗?”
王丞恭敬道:“是。弟子替他把过脉。”
高昆:“你也觉得他已经死了?”
王丞:“……”
王丞听出高昆有话说,不禁语塞,怀疑地一点头。高昆对他招手:“你过来。”
王丞将头凑过去,高昆扬手就是一大巴掌甩在他脸上。王丞腿一软就跪在地上:“师父!弟子不明白!”
高昆:“替老夫把金针取来,再慢一步他就真的死了。”
王丞惊慌道:“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一旁陆家兄弟听了这话,一齐朝高昆看去,方才认出这是对门的高大夫——不是听说他死了吗??
片刻后,王丞满头大汗地从对面医馆取了一包金针过来。高昆接过,将布包展开,对陆子昂道:“将他扶起来,衣服脱了。”
陆家兄弟上前,一左一右抓住阿念胳膊,将他扶坐起来,剥下贴身的亵衣。乍一摸上,整个人早已是冷透了,哪还来丝毫温热。
高昆利索地挑出一根针来,眼明手快,取阿念头上的穴位轻轻捻入。如此这般,一根一根,不一会儿他的头、胸、腹分别被扎上金针。高昆取来最后一根金针,放缓动作,十分小心地对着他的心口捻针,一分一分地往他身体里捻。扎得越深,他的动作越慢,而后停住,高昆目不转睛地盯着阿念面孔,忽然抽手将针拔出。针拔出的那一刻,阿念深吸一口气,胸口竟又开始起伏。
众人见了唏嘘不已,纷纷感叹这是华佗再世。高昆却是习以为常,取下阿念身上金针,叫人将他放下,又开始替他诊脉。这时王丞便喊起来:“林兄也还活着!”
陆家兄弟朝地上看去,只见林世严浓眉蹙起,眉间皱出了一个川字。原是撞得太厉害,晕倒了片刻,眼见得就要醒转过来。陆家兄弟上前将那沉重的身体扶坐起来,打打他的脸:“严哥你快醒醒,阿念他还没死啊!”连说了三四遍,林世严终于睁开眼来。他摸摸额头,摸到一手血,又回头看看阿念。众人赶紧又说了一遍:“他还没死!”
林世严像个没事人一样腾地站起来,扑到床边。见到阿念一息尚存,竟是面露喜色,早忘了自己还头破血流着。高昆已替他把了一会儿脉,见林世严来了,便摇摇头道:“这是苗疆人的毒罢。是我徒儿给他用了那续命的方子吗?”
林世严:“是。”
高昆:“便是猜到,否则人也不可能拖到现在。苗疆一族最擅施毒,路数千变万化,老夫能解其一,也解不了其二。”
王丞早替他准备好纸笔送上,高昆接过来,低头写方子,道,“若救不活他,也只可听天由命,你不可再纠缠于老夫。”
林世严唔了一声,紧紧盯着阿念看,只怕稍一漏看了几眼,这人就要不在了。
接下来两日,高昆每日来给阿念把脉,调整药方。至第三日时,阿念面色竟不复死灰,开始泛白了。
林世严寸步不离地守在阿念床边,好似一条顽固的狗,生怕阿念醒来寻不到人。整整两日他都未曾合眼。然而,在他回南京之前,自打上路去寻高昆以来,是日夜兼程,没有一晚上睡超过两个时辰的。林世严即便是个铁打的人,此时也撑不住了。眼见得阿念面色恢复如初,他的心总算宽了几分,对着阿念那张面孔看了又看,双目不觉合了起来。恰逢王丞进来送药,林世严顿时惊醒。
王丞道:“林兄,你再看他也看不出个花来,不如歇会儿罢。”
林世严不语,接过药轻轻地吹。王丞见他犟得简直不可理喻,常人无法说通,只得摇摇头,离开了屋子。
林世严吹凉了药,喂给阿念吃了,重新照顾他躺好。他低头痴痴看看阿念,以拇指抹去他唇边的药渍。感到头沉得很,双眼实在睁不开,便合衣躺下,在阿念身侧睡了。不一刻便堕入深沉睡眠中。
此时是四月初五,窗开到最大,屋外阳光明媚,透过窗格映入屋内。空中洋溢着花香,如同调皮的妖精,兜兜转转地随风飞入屋内,拂过面颊。
阿念的睫毛轻轻颤了一下。身侧合衣而睡的人没有察觉到,仍然沉沉地睡着。
不一会儿,阿念的眉头皱了起来,被子内的手指动了两下。挣扎片刻,阿念的眼睛艰难地睁了开来,迷茫地望向床顶。
我在哪儿……发生了甚么……
阿念感到口中发苦,留有一股药味。身体极度不适,好似已经睡了千年,浑身没有一处能使上力。他躺着回想了一会儿,隐约想起他和林世严上山采药,有人朝他们吹毒针……
对……我是中毒了……
阿念想明白过来,试着坐起来,但只是稍稍抬头都困难,手臂全然不听他的使唤。他听到身侧有呼吸声,轻声探问:“严哥?”嗓音嘶哑,几乎发不出声来。
林世严听到叫唤,猛地从睡梦中醒来。他满眼是血丝,睁眼一看,便看到阿念睁开眼了。看到他竟从这漫长的昏迷中回魂,林世严一时竟激动得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