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在表面看来,这三个皇子热切地坐在一块,互相敬酒谈天,倒是一副其乐无穷的模样。而只要明眼人一看便知道,在这看似其乐融融的兄弟相亲的画面中实际上是风起云涌,刀光剑影。
见此情景,江玉康不由松了口气,她自然知道眼前兄弟情深的场景做不得真,但至少今夜自己能够安然度过,他只求日后不要再和这三位皇子扯上关系,日后可以过自己的太平日子。
就在江玉康神飘万里的时候,听到众位官员齐声叫好,一个个目光都盯向场中翩翩起舞的女子。
江玉康晃过神来,也看向场中,只见那女子两鬓镶金凤钗,发间两颗珍珠,与温柔似水的双眸相映成辉。一身流光溢彩的罗衣,自透着一股高贵从容,又不失少女的清纯明丽。她的腰肢柔软纤细,几乎可以一手盈握,她的舞姿优美动人,让人如见仙子凌波,果真是一个少见的美人,绝妙的舞姿。
江玉康看了一眼,却并未多大在意,又收回目光,夹了一块陆珍宝最喜欢的糕点放入口中,脸上浮出一抹笑容。
“安宁!”只听到皇上突然站了起来,甚是动怒地对着场中女子叫了一句。
那舞姬也不害怕,只优雅地将收尾的动作舞完,然后单膝跪地,笑道:“安宁参见父皇,祝父皇福寿安康。”
在场的官员一听这舞姬称呼皇上,都反应过来这名女子必定是皇上最为宠爱的小女儿安宁公主,果然见皇上无可奈何地摇摇头,让安宁公主起来,语气甚是柔和地说道:“安宁,你怎么会跑来的?”
安宁公主调皮地冲皇上做了个鬼脸,指着如妃说道:“为什么这个女人可以来,我就要躲到宫里啊?”
如妃身躯微微一僵,想要动怒,却知道皇上一向拿这个女儿没有办法,只好收起怒容,连身子也离皇上远了些。
皇上佯怒地拍了拍桌子,沉声道:“你简直是胡闹,再不回宫,我可要罚你了。”
天子之怒,按理来说谁都会害怕,但是安宁公主显然是一个例外,她快速地回嘴道:“我才不要!”然后,也不管皇上横眉倒竖,小跑着坐在空着的位置上,也就是江玉康的旁边。
说起安宁公主的身份,自是尊贵无比。当今皇后只生了两个孩子,一个便是已经驾薨的太子,另一个便是安宁公主。而自从太子驾薨之后,皇后便重病昏迷,这阵子得薛神医诊治已有好转,但仍是体虚气弱,所以不能出席家宴。而皇上虽然表面上甚是宠爱如妃,但在他内心深处还是最为敬爱自己的结发妻子,而安宁公主便是皇后如今唯一的孩子,自然是皇后的心尖宝贝,因此皇上也对安宁公主最为宽待。再加上安宁公主是幺女,年仅十三,无论相貌才学都是不俗,又因为是女儿,所以极会撒娇,让皇上在无可奈何之下又疼爱不已。
所以,皇上虽然让安宁公主回宫,但安宁公主坐在酒席之上,皇上终究还是没有多说什么,反而碍着安宁公主,面对如妃传递过来的波波秋水视而不见。
江玉康眼观鼻,鼻观心,对安宁公主视而不见,只是出神地想着心事。然而,越是这样,就越会激起安宁公主的兴致,只见她抓了几颗花生,对着江玉康的脑袋扔了过去。
‘嘶~’江玉康惊了一跳,转过头去看是哪个罪魁祸首,看到的便是安宁公主正一口一个花生米吃得正欢,见受害者朝她看来,立即绽放出巧笑嫣然的脸,江玉康自然不敢怪罪,反而毕恭毕敬地行礼道:“草民参见公主殿下。”
安宁公主挑了下眉,问道:“今天来参加家宴的都是朝中重臣,何时来了个平民?”还未等江玉康回话,安宁公主又一拍手掌,说道:“我知道了,你便是风头正盛的江玉康吧。”
江玉康沉了沉嘴角,话中多了丝无奈。“草民不过一届寒微,公主谬赞了。”
“你说话真是酸溜溜的,不过你好特别,刚才我献舞的时候,每个人都盯着我瞧,只有你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便转开视线,莫非我的舞姿如此不堪入目?”安宁公主话虽这么说,但面上却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江玉康觉得安宁公主说话天真稚气,十分可爱,心里也多了几分喜欢,于是对安宁公主笑道:“公主殿下的舞姿自然天下无双,只是草民自知只得一见,怕日后魂牵梦萦,故而不敢多瞧。”
安宁公主笑了,乐呵呵道:“我刚才倒说错你了,你的嘴还挺甜的。”安宁公主性子甚是活泼,见两人相聚略远,于是把坐垫扔到江玉康的旁边,看样子要和江玉康同桌而坐。
江玉康赶紧站起身来,朝旁边退了一步,安宁公主还第一次见到避她如蟒蛇之人,一时间有些气恼道:“你一个堂堂男子汉,我都不怕了,难道你还怕我不成?”
江玉康对皇家人的强人所难已知之甚深,于是拱手道:“草民何德何能,不敢与公主同坐。”
安宁公主可不管那么多,一手去抓江玉康的衣袖,不知怎地,安宁公主人虽然不高,但力气却不小,江玉康竟然挣脱不得,硬是被安宁公主给扯了下来。
江玉康面露难色,但见安宁公主一副凶神恶煞,好似你敢起来我就要你好看的模样,让江玉康只好苦着一张脸,在无形中往旁边挪了又挪,尽量和安宁公主保持一段距离。
安宁公主却好似浑不在意,简直有点自来熟的模样,用手撑着自己的一张小脸,兴致勃勃地问道:“江玉康,我问你江南是不是很好玩?”
江玉康点点头,说道:“相较于北国的山河万象,南地的景色自是精致许多。”
安宁公主听了,越发感兴趣起来,一副心驰神往的模样。“我真羡慕你,我长这么大了,只偷偷地出宫过几次,有一次被父皇发现了,可把我训了一顿,哎,就更别提出京了。”
安宁公主边说,脸上就出现了黯然的神情,倒显得几分温柔可人。江玉康微咳一声,只道:“公主金枝玉叶,草民是一届寒微,岂能相提并论,公主真是说笑了。”江玉康话虽这么说,其实心中倒有几分同情安宁公主,世人只知皇亲宗室享尽人间富贵,又怎知他们失去了平凡人的自由。
江玉康这么想着,脸上倒浮现出几分同情的神色。安宁公主瞧在眼里,知道江玉康口不对心,但也不恼,只随手拿起桌上的酒杯,一口就灌到了自己的口中。
“额~~咳咳~~”安宁公主没想到自己没注意之下竟顺手拿错了江玉康的酒杯,自己那新鲜的蜜浆没有喝成,倒把江玉康的烈酒给一饮而尽。她长到十三岁,至今都没有喝过一次酒,现在将此烈酒一口饮尽,自是喉咙火辣辣的,难受得连连咳嗽起来。
江玉康见状,赶紧用手拍了拍安宁公主的背部,另一手把安宁公主的蜜浆递了过去。
坐在上首的皇上这才注意到下座的情况,见安宁公主咳嗽不停,不由关切地问道:“安宁,你怎么了?”
安宁公主连连摆手,一时间也说不出话来,江玉康只好站起身来,代为回道:“公主殿下误饮美酒,所以呛到了喉咙,这才咳嗽不停。”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乐道:“都说虎父无犬女,父皇千杯不醉,安宁,你的酒量可要好好练练了。”
安宁公主气得不行,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嗽,但也懒得理会,倒是因为自己平生这么大,都还没有一个男子碰过自己,而江玉康却拍了自己的背部,这让安宁公主不由羞红了脸面。
作者有话要说:我承认我是被地雷炸出来的,爱你,acter~~
☆、第五十六章 名利大
江玉康收回手,倒也觉得自己此举过为唐突,又见安宁公主闷在那里不出声,有些忐忑地赔罪道:“公主,草民情急失礼,还请公主海涵。”
安宁公主见江玉康还像一个书呆子一样,正儿八经地向自己道歉,越发害羞起来,只胡乱地应了一声,也不敢再和江玉康靠得太近,反而又坐回到了原座。
江玉康见安宁公主坐远,自然松了一口气,朝安宁公主礼节性地赔礼一笑,那儒雅的做派,温暖的笑容,只让安宁公主没来由地心口一跳,竟不敢多看。
这一幕却被坐在对桌的连绩之和连绩庄瞧个分明,在连绩庄心中,江玉康已经分属连绩之的人,这次在江南水灾露了一脸,已在朝中为人称道。而安宁公主又是皇上最宠爱的女儿,若是江玉康得了安宁公主的垂青,那时高官厚禄自然不在话下,那连绩之必然会如虎添翼。反观连绩之倒神色自怡地用手指轻叩桌面,看上去对对面发生的一切都不以为意。
连绩庄沉着一张脸,他知道自己的妹子心高气傲,喜欢的男子必当是才学兼备,相貌不俗的青年才俊。这江玉康俊秀非凡,即使连绩庄自负相貌不俗,也难以与江玉康想比。而虽然江玉康以才学闻名,但连绩庄自认自己也才学无双,于是决意要在安宁公主面前贬低江玉康。
连绩庄站起身来,对皇上说道:“父皇,儿臣听闻江公子文辞藻丽,日前儿臣得了一上联,却左思右想不能对上下联,希望江公子能够赐教,还请父皇做个见证。”
江玉康听到点名,自然得站起来,但嘴中谦逊道:“易明王爷过奖了,王爷才思敏捷,而草民只是略通文字,怎敢指教王爷?”
连绩庄却不听,只念道:“江公子不必过谦,请听上联静泉山上山泉静,清水塘里塘水清。”
江玉康皱了皱眉头,心中很快有了思量,但因不想再惹人注意,故赔罪道:“草民无才,想不出下联,还请皇上和易明王爷莫怪。”
皇上嘴角微沉,他登基二十三年,怎会看不出江玉康的小心思,而江玉康刻意隐瞒才学却让皇上很是不满,他皱着眉,威严的声音发了出来。“玉康,朕虽然没有出宫,却也知道你的才学在京中无双,莫非你是想说朕的皇朝下最聪慧的才俊竟然连一句上联也无法对上吗?”
江玉康心一沉,赶紧走到场中央,跪下请罪道:“皇上,草民...草民绝无此意,只是草民多饮了几杯,头昏脑涨之下,无法作答,还请皇上饶恕。”
皇上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既是如此,朕就允你醒酒后答话。”
“是,草民自当尽力。”江玉康惊得后背冷汗顿出,心中对‘伴君如伴虎’这句话有了更深的理解。
江玉康坐回原位,江学礼以袖遮口,问道:“玉儿,你可是果真不知?”
江玉康摇摇头,示意江学礼心安,而安宁公主有些关切道:“喂,你没事吧,你放心,就算你作不出下联,我也会帮你说话的,父皇一向最听我的话,一定不会怪罪你的。”
江玉康心里感动,真心感谢道:“多谢公主关心...”
过了三刻钟,在皇上的眼神示意下,在连绩庄得意的神色下,江玉康神态自若地站了起来,微咳了一声,将自己的答案说了出来。“草民不才,以‘雪映梅花梅映雪,莺宜柳絮柳宜莺’应之。”
连绩庄呆在原地,安宁公主第一个站起来鼓掌道:“这可真是绝妙啊,父皇,你可要好好奖赏他!”
皇上哈哈大笑起来,说道:“没想到我的安宁竟然也会夸人啊,玉康,你可真有本事!这奖赏肯定不能少的。”
江玉康不敢推拒,只跪下道:“草民才疏学浅,让皇上见笑了。”
皇上笑着点头道:“好,年纪轻轻就有如此急才,又不骄不躁,真是可造之材。江爱卿,你可真教了一个好儿子啊。”
江学礼赶紧站了起来,神色忐忑道:“皇上过奖了,犬子也只是一时侥幸...侥幸。”
皇上摆摆手,又说道:“这样吧,朕瞧玉康这孩子明明是天下第一的才学,怎么才是京中第一的才子。好!朕今日便封玉康为天下第一智!作天下学子的榜样!”
皇上一言,乃不刊之论,板上钉钉,饶是江玉康推让再三,也无法避开,只得接下那卷明晃晃的圣旨。
从此以后,天下文人将再无一人不识江玉康!
可惜的是,名利的得失,权势的纠缠,宛若一张看不见、挣不开的大网,这张网是如此的复杂,更加可怕的是,即使江玉康无意于此,却已经被罩进这张大网里去,再也逃脱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