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凌总算明白,他这次真的做得太过分了,过分到让齐晖已经起不了小惩大诫的心思,齐晖只想干脆要了他的命。华凌害怕极了,两只手抱住齐晖那只脚,拼命想要推开,拼命挣扎,却无能为力。
在做着这种事的时候,齐晖脸上却有一种悲伤。
顾宁察觉到了这种悲伤,一开始并没有明白,直到他想起了齐晖刚说过的那句话,“父母的在天之灵。”
然后顾宁一下子就明白过来,因为他一下子联想到了回忆中的那个画面。仅仅五岁大的男孩跪坐在门后,看着前面僵硬不动的两具雕塑,满脸的空洞与绝望。那是他父母被抽干了生命的尸骸。
正是因为这一层相似,齐晖一直对华凌留有情面。但哪怕再大的情面,也总有耗尽的那一刻。
那只脚只要再往下多踩上一寸,华凌这条命就会交代在这里。
却就在这个时候,因为那个盘踞在此的小帮派已经看着华凌这副狼狈的模样作鸟兽散了,之前被堵着外面的罗韵申终于顺利带人闯了进来。
罗韵申本来是为了顾宁来的,结果一到现场,顿时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他想都没想就扑了过去,“不!住手!你不能杀他!”
齐晖没防着,被这一下给推了开。罗韵申拦在了华凌之前,这才有空再打量其他地方,这才发现顾宁那副惨兮兮的模样,顿时脸色一变,多少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我凭什么不能杀他?”齐晖一声冷笑。
“他……他是……”罗韵申额头上渗出了冷汗,“华家的……”
“华家?”齐晖又一声冷笑。
罗韵申顿时闭了嘴。是的,虽然齐晖一向愿意给华家留一个面子,但所谓华家的面子,在齐晖眼里,还真不一定能有多大。
噗通一声,罗韵申竟直接跪到了地上,脑袋冲着地面,狠狠磕了一个响头,“我求你……求求你不要杀他!”
此举一出,在场诸人都是意想不到。
齐晖顿时皱紧了眉头,咬了咬牙,“你起来!”
“我知道他犯了大错!”罗韵申充耳不闻,咚咚咚又磕了好几个响头,“但我求你!饶了他这一次,这种事情以后一定不会再有了!”
看到他这副模样,顾宁和华凌自然只有更加震惊。
顾宁以前见过这位校长好几次,对他的印象一直比较好,真想不到他居然会做到这种地步。
至于华凌,在后面愣了片刻,总算回过神来,一咬牙,也是总算看清了形势。他被刚才那一吓,已经怕到了极点,果断跪在罗韵申身旁,也开始咚咚咚地磕头,“是我错了!这次是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求你饶了我!饶了我!”
齐晖都懒得管他,只对罗韵申道,“你起来。”
就在这个时候,又是更多的人赶了过来。却是因为之前,罗韵申闯进来之前了,见势不妙,直接找华元德求了救。
华元德带了一些华家的人来,本来也是想救顾宁的,结果到了现场一看,老眼一黑,果断也开始为华凌求起情来,“这次是凌儿做得太过分了,但是他罪不至死啊!就饶他这一命吧,饶他这一命,以后怎么罚都行……”
华凌见最大的后台到场,顿时又燃起希望,越发将脑袋往地上磕得砰砰响,“是的!这都是我的错!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只求给我一个改正的机会!”
齐晖沉默了。华家最近的几代人里,他和华元德处得最久。华家这一辈人里,他和罗韵申处得最好。但……
“你说他罪不至死……”齐晖问,“可是别人的性命,在他眼里又算得了什么?”
齐晖可不会忘记,他当时千钧一发赶过来,如果晚了一步,顾宁就已经死在了华凌刀下。如果不是因为这一幕,齐晖就算气得想要弄断华凌的手脚,也不会想直接要了华凌的命。
“可是、可是……”华元德道,“他最终并没有害人性命……就算做了错事,你难道忍心让启儿就此断子绝孙?”
华启,正是华凌那个早死的父亲。
十几年前,华启在世的时候,是当时年轻一辈里最讨人喜欢的人。天资聪慧,为人和气,心地善良……总之,就像齐晖以前说过的,比现在的华凌要可爱一百倍。
如果不是那个人曾经太过耀眼,最后的结果又太过令人遗憾,华凌也不至被宠爱成这副德行。有太多本不该属于他的偏宠与期望,都因为那个人的离去,而被嫁接到了他的身上。
或许是因为想到了华启,齐晖忽然有些累了。
他终于往后退了一步,又看了看身后。
顾宁的伤口已经止住了血,现在看起来精神也不错,只是那两道划伤刚好在脸上,看上去稍微可怖了一些。顾宁走到了他的身后,拉住了齐晖的手腕,虽然什么也没说,却隐隐也有着阻止之意。
华凌这个人,是死是活,顾宁是不想去在意的。但是华凌身后是一整个华家,顾宁并不希望因为这件事情,而让齐晖与整个华家决裂。更何况……同是孤儿之身,如果齐晖真的直接要了华凌的命,顾宁不相信齐晖心中会很畅快。
在顾宁心里,华凌就算该死,也不该脏了齐晖的手。
“好吧,”齐晖大概是看出了顾宁眼中的意思,无奈地笑了笑,“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