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狼孩似乎很不习惯这样走路,盯着宋辰的大眼睛微微眯着,不时从他的手里滑下来。
赵源叫着宋辰的名字在树林里四处找寻,终于在一棵大樟树看到他和小狼孩的互动,此时长年遮在宋辰脸上的灰布纱挂在樟树枝上正迎风飘动着,他的双手握着狼孩的双手一步步的教他走路。
宋辰有一张甚是俊秀的脸,肤色极白,发又是墨玉般厚重亮泽的颜色,眉目如画四字用在他的身上是一点也不为过的。赵源远远的站着,想张口叫他回去,却被这一人一狼有趣的场景吸引的挪不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想到来的目的。
他懂一点功夫,是入镖门后一位镖师教的,算是轻功一类,如果路上发生什么事情好跑路用,算来镖门的除了镖师的学徒趟子手里他的轻功算是拔尖的。赵源朝宋辰大声喊:“宋兄弟,快点回来,咱们要启程了!”
宋辰朝他望了望,那张眉目如画的脸上依旧是没什么情绪的,可就是那么好看,能把人的全部目光吸引过去,让人陷在里面,不晓得自己在做什么。
他看着赵源的神情,突然摸了摸自己的脸,小狼孩失去支撑又倒回地上,“哇呜”一声抗议,他却顾不得那么多了,匆匆从樟树枝上把灰布纱取下来把大半的脸庞遮住,只有一双眼睛露在外面。
他拍了拍狼孩的头,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不会说话,我又不能总是狼孩狼孩的叫你……我以后叫你子期好了,我现在要回去了,子期。”
子期望着他的背影,缚剑的少年突然回头看了他一眼,朝他露出了一个笑容,随即转身消失在丛林边缘,而这个边缘,是子期不能逾越的边境。
镖队打算绕过丛林走回官道上去,这是几个镖师经过一天讨论的结果。
宋辰和赵源还有几个趟子手一起给物品打包裹在放到马上。正午时分的阳光最烈,宋辰的毡布晒得很热,他把毡布卷好放进了大镖师的马车,晚上好取出来当被子取暖。
这块地方夜寒日曝,瘴气又重,大多镖师走镖都会绕过这个地方,如果不是京都那边催的紧威虎门的人也不会铤而走险。
一切都做好之后镖队启程,赵源从马背上取下水囊,豪饮了一大口,匆匆向身后看了一眼,其实没什么可留恋的,也许是第一次走镖路过这么个鬼地方罢了,他翻身上马,把水囊扔给宋辰,“兄弟,太阳这么烈,喝口水吧!”
宋辰其实渴的厉害,但想到要把面纱挑起来才能喝到水就婉拒了,又把水囊扔回给他,“谢谢,我不渴。”
他侧过头望着赵源,心里突然升起一个奇怪的念头。这一路上鲜少有人和他搭话,赵源是个例外,但他明明是那么一个胆小怕事的人啊。这个人很奇怪,人人敬而远之的事情他却偏要去招惹。
更奇怪的是刚才他躲在树林里,以这个人那么三脚猫的功夫他居然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并且连他的气息都感受不到。
他的注视引起赵源的注意,他摸了摸自己的脸,还是憨厚的笑容,问着:“宋兄弟,我脸上有什么?”
宋辰朝他摇头,垂下眼眸看着自己的手,难道真的是草木皆兵?
只是这趟镖不容出一点闪失,这后果不是他一个人担得起的。
夜深,篝火燃尽,伙夫万荣迷迷糊糊的起夜,蹲在林子边解决好问题起身,却被一阵奇怪的声音吸引了过去。
像是兵器碰撞的声音,他揉揉眼,向林子里挪了两步,脚下碰到一颗圆滚滚的东西,他俯下身,仔细瞧了瞧,许是睡意正浓,他盯着那有鼻子有眼的东西看了许久,打了个呵欠后才慢悠悠的一下摔倒在地,然后杀猪似的大嚎了一声:“啊!救命啊!……”
很快有人赶了过来,大镖师紧跟在后面,所有人十几只火把照的树林亮如白昼,地上的尸体就全映入眼帘了。
死的人姓许,是镖门里数一数二的高手,即使在江湖上也是排的上名号的人物,死时脑袋和身体被大刀砍下,而使刀的手法恰恰是许镖师的成名武功十刀夺命。
杀人犯没有用齐十刀,在第三刀就结束了他的性命。许镖师的脑袋到死还大睁着眼睛,下刀的人快狠且准,他脸上满满的疑惑还没消弥就已经没有了发言权。
大镖师上前给他合上眼帘,颇为哀伤的叹了一口气,取出腰间的酒囊朝地上洒了一口酒,所有镖师也紧跟着做了同样的动做,十几个人不发一语,时间仿佛静止。
宋辰迈开步子向前挤了挤,他下意识向赵源的方向看了眼,那人一脸痛惜的看着逝者,那表情如此真挚,容不得人去质疑什么。
“是剑。”宋辰捧着老许的头,手指着那水平的刀痕。眼睛眨了眨,像是极力压抑着什么,“凶手用的是剑,使得是刀法,他的剑法极高即使是把剑用做刀砍下去也看不出什么破绽,只是如果是刀砍下去伤口开口处应该比现在这个样子高一分,这个偏斜。”
没几个人能听懂他的话,而总镖头却是当即就明白了,随即是一阵恶寒。这人武功远在他之上。
江湖上剑法使到如此出神入化的境地的统共就那么几个,而这个人很可能就隐藏在镖队里。眼下最令人担忧的是镖队里没有一个是这个人的对手,即使是总镖头自己也没有完胜的把握。
总镖头走镖走了一辈子名号打响了天南地北,算得上江湖有头有脸的人物,各大镖行的镖师遇上了都会敬他一声总镖头,名望的积累并非一两天的事情,出了名的人因尝尽了世间风霜人情功名过眼,常会选择在最风光的时候找个恰当的时机功成名就的引退,本来这镖他本意是不想接的,虽然这趟走完带来的利润很是丰厚,但这打打杀杀性命挂在腰间上的买卖他已经过的足够了,若不是……他望了眼宋辰,深深叹了口气,悔之晚矣,悔不当初都不足以形容他现在的心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