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血腥。
就好像最惨烈的车祸现场,那名穿着墨绿色蓬裙的女士被火车碾成头胸、腰腹、腿三段,直接碾压而过的部分已变成模糊不清的r_ou_糜粘在铁轨上,血r_ou_模糊的如同一个破布娃娃,流了一地的血,这是一副无论是谁都会做噩梦的渗人画面,而它又是如此真实,电视电影上播放的限制级场景与它完全无法相提并论。万物之长的人类竟也如同一只猎物般撕得粉碎,兔死狐悲,物伤其类,大概便是围观群众的恐惧之源吧。
好在目前的弹幕数量够多,将画面严严实实地遮起来,倒是苦了那些非要屏蔽弹幕的观众,他们现在是什么模样光从所发的【铁青】【呕吐】弹幕便能猜的出来。
“莫小姐,我强烈建议你不要站在那里,”蹲在尸体旁边准备查验的福尔摩斯一抬眼便从一群黑压压的绅士中看到混在其中的莫羡,他的面容与往常一样毫无表情,但双眼眯了起来,“如果你想获取什么信息,就站过来凑近一些,如果你只是想看热闹的话,便请到旁边站台上的座位去休息吧,站在那里实在太危险了。”
危险?光是站着有什么好危险的?莫羡敏感地从福尔摩斯先生的话语中觉察出不对劲来,如果死者是意外或者自杀的话,现在没有火车经过,站在平台边缘只要小心一点,远到不了危险的范围,但如果死者是被谋杀的,或许还会有第二个被推下去,哪怕没有火车,这一米多的高度掉下去也很容易受伤……
难道这就是福尔摩斯所说的危险?
虽然莫羡想了很多,但放在现实也就过去一两秒,她庆幸自己没有穿高跟鞋,挽起裙角正准备往下跳,一眼看见一些不安的弹幕们。
[不要去!为了我们的生命健康!求你了播主!][弹幕护体不要停!]
[来吧!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淋漓的鲜血!][出了那么大的事还在直播,我真是大写的佩服。][才跳进来,听说有人死了?]
想一想直播血腥的画面的确不太好,她便将直播镜头留给系统cao纵,让它播放坐在站台座位上嗅盐的女士们,偶尔扫到自己也不要将尸体录入,然后直接跳到铁轨甬道里,提着旗袍裙角向福尔摩斯先生和那具残破的尸体走去。
“你不必勉强自己,莫小姐,”福尔摩斯的眼神流露出一丝欣赏,似乎没想到这个看似娇柔的女孩居然能正视残破的尸体,但出于绅士精神,他还是委婉地劝道,“我见过的所有女孩都没有你那么有勇气又大胆,你大可不必逞强,哪怕是上了年纪的绅士,也未必能站在这里。”
第一次听福尔摩斯表扬自己,莫羡的眼中高兴一闪而过,“您放心吧,我不是会逞强的人,刚才是有被吓了一跳,不过如果您现在仔细看我的脸色,就会发现我已经镇静下来,没有害怕。”
福尔摩斯当真仔细端详了她的脸,莫羡在他的目光中微微有些不自然,睫毛慢慢垂下,盯着脚尖,因此没注意福尔摩斯在打量她的视线中,逐渐带了一丝深意。
“那就行,”他收回目光,没有第一时间落在尸体上,而是放空般不知在回忆什么,见莫羡凑进来蹲在旁边,才继续查看尸体。
这一次,限于血腥的图像和严严实实的弹幕,莫羡没有得到观众小伙伴的帮助,于是只能尽自己所能,将眼前死者的细节记在心里。死者身穿墨绿色蓬裙,金发有些凌乱,同色纱帽落在离死者不远的地方,她面朝下扑倒,没有看到具体模样,但从衣服细节与落在旁边的精致手包来看,至少是一名中产阶级。
警探们来得很快,还是老熟人雷斯垂德,他似乎也是第一次处理此等惨烈的案件,看见尸体的一瞬脸色直发白,好不容易才白着张脸挪过来,僵硬地堆起笑容,“福尔摩斯先生!真没想到你也在这里,你在真是太好了!”
“谋杀,毫无疑问,”福尔摩斯似乎已经查验完毕,“这名女士是一位家庭教师,她最近——我想是昨天——被一名男士求婚,之前去邮局发了电报告诉父母自己要回去,想将这个好消息亲口告诉家人,可惜死在回家途中。一名即将结婚的女x_ing,自然不可能在订婚之后自杀。”
方才进来的吃瓜群众第一次见识到福尔摩斯的功力,尽管他们只能看到没被站台地面遮挡起来的上半身,但这也足够让他们兴奋起来,纷纷发着弹幕表达自己瓜被吓掉的心情:[66666666][不错,要是解释一下原因会更完美!]
[好逼真的cosplay,不过死的人应该是真的吧?亲眼看到那人撞上去,哪怕拍戏也不可能作假吧。][卧槽要是拍戏途中死了个人还能接着继续往下拍那画面我简直不敢想。][你们心好大,刚死了人啊!!!]而另一边,观看直播的叶雨时果不其然地接到了张队的电话,想想也是,张队在当初#遇见夏洛克福尔摩斯#直播间发现死人的时候将直播间交给了他,现在出了那么大的事,自然也会找到他头上,“小叶啊,你那个直播间是怎么回事啊?”
听到张队平静话语下隐藏的熊熊怒火,叶雨时忙将适才上线时从直播群得到的消息如实报告给张队,“……就是这样,都是巧合。”
“你说说,”张队点了根烟,像他这种老资历,熬夜查资料抓人的时候没支烟还真顶不住,“这直播间说穿越到那什么时代,是真的吗?”
在直播间看了那么久,叶雨时本能地想说是,但混迹警局好几年,自然培养出一点政治素养,他绕到口中的话又吞了回去,“不好说,还得看上头的意思。”
上头说穿越,那就是货真价实的穿越,不说,就不是。
“唉,”张队吐出一个眼圈,额头间因为皱眉形成的深深竖纹放松下来,似乎坚定了什么信念一般,他将刚点上的烟按在烟灰缸里,站起来说,“不管上头怎么想,我们都得拿出个态度来,再怎么说,直播间此种行为也有妨碍治安的嫌疑。”
“整队,出发。”
所以,当薛游一脸茫然地打开门,窜进来几个如狼似虎的警丶察不由分说将他按住的时候,他的心里简直是卧槽的。
对了。
他还开着直播,直播镜头——好像正对着门口。
第14章 维多利亚时代14
人之所以恐惧,只是由于无知。
——霍尔巴赫
“姓名。”
“薛游。”
“年龄。”
“22岁。”答到这里,薛游总算懵懵懂懂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从一开始看到那条人影撞上火车被火车大铁轮锵锵锵碾压过去开始,他就仿佛一只险些被憋死的小鱼被人大发慈悲地浸在水中一般,虽然身体已经自发地调节开始呼吸了,但脑子还没从透不过气中回过神,看什么都隔着一层水雾,模模糊糊摸不到实处,直到现在坐在冰冷冷的铁凳子上——还是钉在地上的,想挪一挪都难,亮得刺眼的白炽灯晃得四面白花花的墙壁眼睛疼,两名国字脸特正气的警察像盯犯人一样盯着自己,才从那后怕中回过神来,陷入另一种恐慌之中,而在两位警察同志身后那扇关得严严实实的铁门,更加剧了这种恐慌。
为人进出的门紧锁着。
不知为何,瞄了一眼那大铁门,薛游的心神居然还能一晃,越是紧张越走神地想起了初中——还是高中?——学过的一首诗,他还记得那句铿锵有力的诗句“人的身躯怎能从狗洞里爬出!”默念这句诗,薛游心中突然涌起一股豪情壮志来,仿佛自己也叶挺上身,要和恶、势力奋斗到底了。
“咳咳,”左边那位警察右手握拳轻咳一声,和右边那名同僚交换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努力将两边唇角扬起来,挤出一个和蔼亲切的微笑,“薛游,你知道我们请你来是因为啥么?”
“啊?”将了无边际的思绪抓回来,薛游眼前如走马灯般闪入刚才经历的片段画面,直播游戏,和战三排,火车撞到人,自己被请来喝茶,还有……二十三万观众,哦不,到后来应该是二十五万了。
二十五万观众围观他被警察抓走?
薛游仿佛冷到极致般浑身一抖,如过电般j-i皮疙瘩从脊椎尾一直延伸到肩胛骨,刷地冷汗就下来了,脑中如同塞进一团乱麻,只漏出零星几个线头:他父母亲戚,他朋友同学……
刚才那点子豪情早就被冷风吹得烟消云散,他一个激灵,差点要跪下,学着窦娥大叫一声“冤啊!”
但幸好那一团乱麻中的脑袋还有些缝隙,本能一般地,塞进去一纸合约,他无法抑制地打了个激灵,面无表情地——其实是恐慌得摆不出表情——说,“我要见我的经纪人。”
警察同志倒是挺好说话,没过多久,他的经纪人李哥到了,还带来个律师,干净利落地处理好这堆破事——警察也没难为人,更多的是薛游自己吓自己——将他带上停在路边的黑色保姆车里,李哥见他呆呆地往车上一坐,也不关车门任着冷风吹,明显吓得不清,又是好笑又是可怜,还有点“你小子怎么今天那么倒霉”的感叹,往他手里塞一大杯从路边小摊上买的热乎乎的珍珠n_ai茶,还将围巾从脖子上摘下来往他身上胡乱绕几圈,自己也上车关门,才叹了口气,拍拍他肩膀安慰道,“你也别太慌,没事!”
见薛游还缓不过来,经纪人李哥从怀中掏出个手机登上微博,点开热门话题榜,加重语气递给他道,“你看吧,都打上马赛克了,直播间也没暴露ID,你没事!放心!”
薛游最怕的是什么?还不是怕家人朋友知道?一听自己隐私还在,忙从经纪人手中抢来手机,往上一滑,好家伙,不过才一小时过去,热门话题榜上,#主播被请喝茶#以四十万阅读量大大地榜上有名。不过戳进去一看,薛游发现话题里只有零星几张图片,便松了口气,没视频就好,更好的是照片角度捕捉不到正脸,背部又被马赛克,直播间ID也没暴露,有心人查一查或许能查到,但是薛游可以死不认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