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喀。”雍正淡淡地说着,看也没看她们便往正中间的那张紫檀雕花富贵迎春大圆桌走去。熹贵妃跟着过去落坐,看了眼腹部高耸的金篱,慈笑道:“有了身孕怎么还出来,万一冲撞到了可不好。”
金篱俏脸染上淡淡的粉红,睫羽微垂地赧道:“福晋早免了奴婢的请安规矩,只是奴婢想着大家都是姐妹,平时也相互照顾,难得聚一块儿高兴……而且,让肚子里的孩子沾点皇上和贵妃娘娘的福气也是好的。”
和敬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金篱,这个人比她还厉害啊,瞧把玛嬷给哄的……不过,旁边的珂里叶特格格刚才的眼神可不大对啊,这是不是额娘所说的枪打出头鸟呢?
“大哥,这边。”永徽向站在富察.芙灵阿身边的永璜浅浅一笑,招了下手。被她这么打岔,本想着上前凑一凑话茬儿的高氏等人只好退回自己位置了。
永璜眼中闪过一抹笑意,带着和宁走到雍正、熹贵妃桌前行礼请安。雍正点了下头,“坐吧。”他们右边的桌子正是安排给几个孩子坐的。
淡淡的竹叶茶,带着一丝的竹子的清甜,还有初春清凉交融着午后的香暖空气,既不潮s-hi也不闷热,仿佛涤去了滚滚红尘的烦忧。
云珠一袭嫩黄色镶海棠红宽边一体用金银双线绣缠枝玉兰花暗纹软缎旗装,简单的小两把子头上戴着朵绒花,边上c-h-a着雍正早上赐下的攒珠累丝金凤钗,耳上戴着明珠坠子,凝脂般的皓腕上套着一对水汪汪翠绿欲滴的翡翠镯子,端的是清雅富贵无双。
“媳妇给皇阿玛、额娘请安,皇阿玛万福,额娘万福。”
“今天你可是寿星,不必多礼。”雍正笑着敲了下桌子,“快过来坐,朕还在好奇你到底用竹子做了什么好吃的呢。”
“又是三个小家伙透露的吧,皇阿玛和额娘什么美味没吃过,不过取一点子新意罢了。”云珠浅笑盈盈,似怒非怒地瞪了眼在旁边桌上瞄过来的大女儿。
这时,着装整洁清雅的宫女们一个个端着黄底釉红梅花条盘穿梭于花园之中,如蝶入花丛、叶落无声,形成一道美丽的风景。
“这是什么?”雍正拿着勺子搅了一下青花白瓷小碗里那透明无色的东西,上面淋着略带黏稠的酱汁,看着就很有食欲。
“竹冰粉。”云珠说道,“本身没什么味道,不过配着这特制的酱汁还颇为可口。”
弘历舀了一勺,只觉得入口清凉爽滑,除了淡淡的微不可觉的竹香这冰粉果然没有其他味儿,不过酱汁的甜香弥补了这一缺憾。
云珠将一小碗掺了桂花的糖粉一小碗掺了姜末的糖粉摆到桌子中间,“可以在酱汁里再淋上这些,有桂花味的,姜糖味的……”
雍正闻言,放了一勺子桂花糖粉下去,一吃,果然味道浓郁了许多,眉头一展,道:“这东西夏天吃更好。”
这样的吃法显然很得孩子的喜欢,不到半刻钟,那一碗碗的竹冰粉便被吃光了。好在其他的佳肴也陆续地端了上来,有竹花煲老鸭汤、杏鲍菇炖j-i汤、羊r_ou_冬瓜丸子汤、凉拌野菜、虾子烧笋、嫩笋焖r_ou_、冰镇黄膳、孜然秋刀鱼、西湖醋鱼、鱼香茄盒、杂粮葱油煎饼、n_ai香土豆蛋饼、翡翠水晶饺、香菇炖豆腐……
最妙的是中间一人来了一节竹筒饭,竹节青翠,打开一看,异香扑鼻,米饭白中带黄,晶莹香糯,饭中夹着红色虾r_ou_、香菇片、肥瘦适中的薄r_ou_片、黑木耳、青豆碎……吃进嘴里,柔韧透口,满口鲜香,可谓“色、香、味”俱全。
“好,果然是别有风味。”做为皇帝,尽管从不缺山珍海味,但做为一个好皇帝是不可以为自己的口腹之欲而劳师动众的,所以日常的吃食一般就是四时蔬果、鱼虾及一般的j-i鸭鹅羊猪等r_ou_类,所谓的山珍海味也是不常用的,更别说这些富有地方特色的吃食了。
美味,又不奢靡耗费,雍正很是喜欢。
饭后的水果也很不错,有猕猴桃、桔子、苹果等,都是剥了皮切了片端来的,很清甜爽口。
181、春日宴(下)
太宗崇德元年,皇太极下诏,规定以清显祖塔克世的直系子孙为“宗室”,其余伯叔兄弟旁支子孙称“觉罗”。宗室子弟系黄带子,觉罗系红带子,由此以示区别。宗室被革退进系红带子,位列皇族家谱《玉牒》之末。觉罗被革退者系紫带子,位列《玉牒》最末。
不管是黄带子、红带子又或是紫带子,相比起一般的满八旗子弟,他们的血统身份又高了一层,而其中,觉尔察氏紫带子又有所区别。觉尔察氏,因世觉尔察地,因以为姓,然究其血缘,先祖与努尔哈赤乃同族同宗的“觉罗”氏,康熙晚年宗人府重新核查皇族宗谱,觉尔察氏才被从镶黄旗重迁回正黄旗。
可以说,觉尔察氏既有爱新觉罗皇家血统,又是因满汉文学上的卓越贡献,才被赐予紫带子,比别的宗室子弟多了个无形的光环。
只是觉尔察氏做为满洲大姓之一,历史久远绵长,氏族巨繁,虽不比瓜尔佳氏、钮祜禄氏、栋鄂氏、佟佳氏、兆佳氏、伊尔根觉罗氏等与宗室联姻,名将名臣辈出,勋爵在身,却也是声威显赫,地位尊崇,族中子弟出仕的并不少,只是觉尔察一族的女子不必参加选秀,所以才在满族重女的社交圈里显得低调。
宴席散后,一行人往御花园赏暮日春景顺带消食,雍正带着永琏熹贵妃带着和敬,和徽跟着永璜和宁玩,云珠便迫不及待地向弘历打听,“到底是哪家的觉尔察姑娘入了皇阿玛的眼,把她指给春和?”
瞧她那紧张的模样,弘历心中一阵酸,“去年皇阿玛不是恩赐觉尔察十二辈孙七十和他的妻子富察氏么?就是他家的嫡长孙女,听说这个姑娘因为给母亲守孝错过了议亲的龄,现在都十七岁了,这次会请皇阿玛指婚也是因为她的妹妹也十三岁了,这一拖二延的,姐妹俩怕都给耽搁了,觉尔察.七十这才上本请的指婚。”
觉尔察.七十?
云珠一想,确实有这么件事,这个觉尔察.七十是觉尔察.达海的嫡系孙,他们这一支向来枝叶不茂,不过在学识上却继承了达海的优秀遗传,为满、汉、蒙、藏、维、朝鲜、锡伯之间的文化交流做出了不小的贡献,特别是打开国门的这几年,在理藩院做得有声有色,因此在去年九月得了雍正恩赐。
他的嫡妻富察氏论起来还是李荣保他们那一代的远房族妹……这辈份乱的。
“年龄倒是合适,只不知那个觉尔察姑娘x_ing情如何?”他们富察家向来以军功立足朝堂,而觉尔察.达海的这一支向来致力于八旗的满汉教学及朝廷文职,两边是很少接触的,谁知道当年那位富察姑n_ain_ai是怎么嫁到觉尔察家去的。别个经过选秀的贵女至少规矩x_ing情什么的还能看出个大概来呢,这觉尔察家……如今也只能尽量去打听了。
弘历失笑:“皇阿玛既能给她指婚想来是不会错的。”
云珠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如说“觉尔察家的教养不错”更容易让她取信,皇上整天不是待皇宫就是圆明园地,哪里来的时间亲自看人家姑娘?“你看我是不是找个时间请觉尔察家的姑娘进宫里坐坐?”
“自然可以,请太太进宫陪你些日子也使得。”
“真的?”云珠惊喜地问。
“什么时候骗过你?”弘历左右看了一下,“累不累,我们到万春亭坐一下。”
“也好。”挺着五个月大的肚子走了这么长的一段路也有些累了,“我方才好像看和徽他们往那边去了?”
找了处斜栏靠椅坐下,望着天边舒卷的烟云,光影荟萃,如春花争魁,丝丝飞絮如千蕊吐醉,那点点的游斑,也跟含苞的花蕾似的……真是美不胜收。
凉几吹来,弘历下意识地看向靠在自己肩膀上的人儿,只见她惬意地微眯着眼,乍泄的眼波清若春溪,明如朝露,淡粉的唇角噙着浅浅的笑意,几丝绚丽的霞光像顽皮的小孩溜到了她柔嫩似玉的颊上,鬓角几丝细细的绒发在轻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着……他突然有些看呆了,云珠容貌气质有种皎洁如月清逸脱俗的出尘之美,妆扮上淡雅有之雍容华丽有之,却因不太喜欢在脸上涂抹胭脂水粉的缘故,很少在五官上给上惊艳的观感,他还记得她曾在闺房的那次融合了清冽中透着妖媚、妖冶中漫着灵气的那种妆扮,曾经很庆幸她从不在外人那么化妆过,可这一刻他发现,其实不必那些胭脂水粉,她也能美得如梦似幻,只须给她一定的环境。
可不是么,他对她一见倾心的那个灯火辉煌、游人如织的上元夜,那个仿佛从广寒月宫落入凡间的素娥仙子、那个仿佛从东海水晶宫中乘着鲛珠出海的龙女……不需要什么彩衣艳妆,她也能动人心魂。
他的眼光柔得能掐出水来,手臂环着她的身子安抚地放在她的隆起的腰侧……忽然,他惊喜道:“他动了?!”
云珠动了□子,嗔道:“又不是第一次知道,大惊小怪什么。”
可是他每一次都觉得很新奇,她肚子里的孩子一动,他的心就跟着动,有种很奇妙的联系。“这个孩子可比三胞胎折腾人多了。”
想想一开始的孕吐、不思饮食,还有现在的背痛、腿抽筋等等,可比当年怀三胞胎时反应强多了。
孩子又踢了一下,仿佛在抗议什么一样,弘历笑眯了眼,道:“啊,还不承认?再折腾你额娘小心出来后阿玛打你屁屁。”
这次好半天肚子里没动静,云珠啼笑皆非,拍了他的手一下:“别吓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