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赞同房遗直的分析,“那你觉得这个人是否有身份?”
“一定有,是个贵族。”我一直说到此,转眸看向李明达的桌案,那颗石子还放在那里,“而且我怀疑,他与送石子的人是同一位。”
“太嚣张了。”李明达嗤笑道。
“确实,所以在没有查到这个人的身份之前,还请公主出行时一定要谨慎,小心为上总归是不会错。”房遗直很关切地皱眉,注视着李明达,“事关重大,谨记。”
“好。”李明达干脆应承,随后看了下棋盘,伸手又把期揉乱了,“重玩。”
房遗直就好脾气地继续将黑白子分开,然后请李明达继续。
李明达惯例让房遗直猜单双。
房遗直忍不住笑,明知公主一定会赢,但他还是猜了。
“双。”
“不巧,又是单。”李明达数完棋子之后,疑惑地问房遗直为什么每一次都在猜双。
“双,好听。”房遗直又补充,“成双成对。”
李明达落下第一子,“我这局一定要赢你。”
“也便是说公主承认前两局输了。”房遗直抓重点道。
李明达看他。
“输了人的总要有点说法。”房遗直想了下,“还是算‘要求’如何?”
“那我就欠你两个要求了。”
“我不会刁难公主。”房遗直道。
“行吧,可我这局一定会赢你。”李明达信心十足道。
“公主这么自信?”
“当然啊,我想赢,那就会赢。”李明达调皮的勾了勾他,纤纤手指指着棋盘的最东南一角,甜甜地笑着跟房遗直道,“下一个子你下这里。”
房遗直怔怔地看她,本来要落在棋盘中央的棋子,转而放到了李明达所指的位置。
“这就对了。”李明达两眼放光地继续下自己的子,然后把手指又朝棋盘的另一个位置戳了戳,白子紧跟着就落在那里。
不久之后,李明达心满意足地下了一盘棋,跟房遗直宣告:“我赢了。”
“嗯,公主赢了,厉害。”房遗直诚心地赞美道。
李明达笑,伸出一根手指对房遗直说道:“那我现在就只欠一个要求给你,说吧。”
“公主不再玩一局么?再玩的话应该就会平了。”房遗直建议道。
李明达知道房遗直在说,像她刚刚那么多玩法,她肯定还是会赢。
“我可没耍赖,之前是不让你主动让我,现在你是被动让我。”
“刚说公主厉害,便是此意。遗直还是第一次这样下棋,有趣。”
“但我也识趣。不能把你欺负得太过分,还是要留一个要给你,提吧。”李明达双手托着下巴,对房遗直眨了眨眼。
房遗直喉咙微动,垂下眼眸,“也没有什么太过分的要求,以身相许就好。”
“你刚刚说什么?”李明达恍惚了下,觉得自己一向灵光的耳朵刚刚可能耳鸣了。房遗直刚刚还说他的要求简单不过分,这是简单不过分?
“三年后,公主做得到么?”房遗直睫毛微微打了个颤,抬眼注视李明达。
“三年后。”李明达想了想,“三年后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样的。”
“不急,可以等公主三年后再回答,是不是都可以。”房遗直起身,去拿了桌案上的石子,“我去山上实地查一下。”
李明达点头,发呆地望着房直离开的背影。许久之后,她眨眨眼,有些紧张地转眸看向身后的田邯缮。
田邯缮我已经满脸含笑,见到公主看着自己,连忙过来行礼祝贺。
“刚刚好公主也中意他,房世子也中意公主,这就是两全其美的喜事啊。奴要恭贺!”田邯缮喜悦地回答道。
“可他一竿子说了三年后。”李明达搓搓下巴,若有所思,“不过他敢说那四个字,已经很厉害了。三年后……”
田邯缮忙道,“公主贵金枝玉叶,自然难求,就让他等着。”
“也好。”
“圣人想必至少也会留公主三年。”田邯缮补充道。
提起李世民,李明达就乐不起来了,她觉得将来事情到他那里会是个难办的。
田邯缮一眼就看穿了李明达在这方面的心思,连忙劝慰道:“公主,咱们真要矜持。这件事得让他去着急。”
“我刚刚已经挺矜持了,你看我都没有立刻答应他。”李明达微微努着嘴,“压住自己心里的实话,可不容易。”
田邯缮笑,“公主办案向来爽利,这是好事。但是在这种事情上,缓一缓,真没什么紧要的。”
“嗯,不急。”李明达歪着头,一手托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指带着一丝丝急躁情绪敲桌。
田邯缮在一旁侍候,心中偷笑,不再言语。
李明达想着想着也不知怎么了,就把思绪飘在了案子上。
季望死了,便是死无对证。关于那个神秘人,目前从对将军府的调查来看,竟然丝毫线索都找不到。
李明达想了想,立刻吩咐下去,“让将军府的下人写出近一年半以来不常来往的客人名单。府中偶尔有事的时候,人可能会来,但是不经常来,要写这种人。”
田邯缮应承,“像将军府这样的大府邸,如果遇事摆宴,应该会列有宾客礼单,我回头让管家查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一年半以前的,然后把来往频繁的划掉,剩下的自然就是不常来往的。”
“那就把近两年的礼单都弄过来。多了最好,怕少没线索。”李明达补充一句。
“贵主觉得,这唆使季望的神秘人会在这礼单上么?”田邯缮问。
李明他摇了摇头不确定,“先查查看吧,反正也没有线索。再有江林那里的审问还需要更进一步,但我暂时还没有想好让她招供的办法。这个人有脾气,不好随便出击,下次再审问,一定要一击即中才行。”
李明达托着下巴又犯愁起来。
“何不问问房世子?”田邯缮提议道。
“问了,他说戳软肋。”李明达道,“江林软肋就在她自视高洁上,我该怎么戳?”
“毁了清白呗!”田邯缮直接道。
“当然不会这么简单。”李明达无奈,“这必须要是个了解江林的熟人,能肯定她高洁的品质,为她所信任,这才会让她主动交代真话的冲动。”
田邯缮感慨,“哪有这种人啊。”
“当然有,辩机。”李明达精神地看田邯缮,“人什么时候从京兆府送过来?”
“已经在路上了,该是快到了。”田邯缮说罢就赶紧去催,又请程处弼带人去迎一下。尽管公主之前再三嘱咐,辩机和尚在运送过程中一定要加强守备,但还是让人有些不放心。
“这桩案子重要人证只有几名,一定要每个都保护好。”
程处弼也如此想。应承之后就立刻带人动身。
半炷香后,辩机和尚终于被顺利地带到李明达跟前。
这是李明达第一次见辩机。看到他第一眼,李明达就愣了。这和尚的眉眼的确跟传说中的一样,和房遗直很相像,而且也同样都给人一种温和中带着疏离且又有点清高的感觉。
辩机也是胆大,进屋之后,先是望了一眼李明达,才跪地。
“你叫什么名字?”
“贫僧法号辩机。”
“你和高阳公主的事,已经败露了,高阳公主而今已经随驸马远调。”李明达意在向辩机和尚说明,当下已经没有人可以保他。
“早料是死罪了。”辩机自嘲笑一声,“若没这个胆量,当初我便也不会选择和高阳公主来往。”
他用了‘选择’这个词,意在宣告这件事是他在掌握着主动权。
看来这辩机应该是对自己样貌相像房遗直的事有所介怀,所以才特意说明这一点。
“我知道你们之间的感情很好。”李明达立刻配合。
辩机愣了,瞬间对李明达有所改观。所有人都说是因为他像房遗直才得到了高阳公主的宠爱,所以觉得她只是公主的玩物,看不起他。其实他们之间的关系根本不是像世俗所看的那般。他和高阳公主之间一直是真心相爱。
辩机没有想到,第一位肯定这一点的外人,竟然会是晋阳公主。而且她审案也不会像其他官员那般,咋咋呼呼地吓人。
她的话,还有她的态度,就让辩机觉得舒服。
辩机随即想起当初高阳公主所言的那些关于晋阳公主的那些抱怨。那时候他听了后,只觉得晋阳公主十分可恨,一肚子坏地算计高阳,谋夺圣宠并陷害她。但是而今见了本人,观其行为举止和说话的气度,完全跟高阳公主所形容的是两种人。
“她在临走时为你哭了好一通,也在极力哀求圣人饶你一命,不过她都自身难保了,求这些也没用。”李明达又道。
辩机蹙着眉头,哀伤地默了会,有些不解的望向李明达,“贵主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据我所知,贵主和高阳公主的关系并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