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不讨喜。
“土方。”桂看了一眼高台上的坂本,最终还是决定稍微给即将上台演一场大戏的土方剧透一下,这个决定来自他难安的良心……
“那还是银时,天人如今已经回了春雨。”为了魇魅而来的春雨已经回归,而银时如今却是这幅样子。桂只是想提醒土方……而他?他这样做,不过为了能让银时少受苦罢了。
“首先要活着,其次要完好无损的,最后要不多不少的,”男人将长刀换到了左手,在裤腿上抹去右手心里的汗,“回去。”
他回想初识之时他与银时在那屋顶上对打,银时的每一个动作都清晰如昨,桂的话他听在了心里,他对面的是银时,而这样的状况,他该做的绝不是和银时相互厮杀,有什么更重要的东西,他还没弄清楚。
例如,为何天人已经得到了魇魅,银时却还是这个样子;例如,为何来路上见到他们的鬼兵队皆是惊诧不已;又例如,桂为何是那模棱两可的态度……
不过,有一点,他好像是明白了。这几个传说中的攘夷志士,是准备了一场他这个演员即兴发挥的大戏,准备看个够本啊!
“土方,做好觉悟。”桂看着对面的银时架起长刀,滑开步子,那是他最熟悉的,属于银时的状态,也是战争时代他最经常从对方身上看到的,“现在的银时,没有留手的可能x_ing了。”
“我也不是沽名钓誉的啊,至少,还没软弱到要那个大病初愈的笨蛋留手的境界。”男人将长刀攥在手里,唇边绽开的笑狰狞起来,微微前倾的身体分明已经做好了十足的准备,“躲不掉这场胜负。只要打晕那个笨蛋带他走就好了吧。反正如今‘魇魅’已经不在他体内了。”
“你们想看戏的话,就好好看吧!”
实话来说,从内心深处男人自己也很想和银时真正的较量一次。只是y-in错阳差他的想法未能实现,就发生了诸多变数,连同二人看似水火不容的关系一起,一转眼就走上了一条他前半生从没想过的路。
一条他走了这么久,从没想过回头,或者转弯的路。那个选择,大概和当年在武州时,选择了要上京,一样重要。
重要到没有那个选择,就没有如今的土方十四郎。
这场打斗并没有男人预象中的艰难,锋利的刀刃一次次地碰撞,彼此挨着从不同的方向抽离……除了声声入耳的长刀摩擦的嗡鸣让人有些头疼,再无更多艰难……
至于原因。大抵是银时,三年来异常消瘦,以及如今的——大病初愈。
愈?属于魇魅的标志还在,现下刀刀起落没留得半分情面。面前的银时,分明还未愈才是。
思及此处男人在嘴角勾了个微苦的弧度。只是瞬间的分心,他对面银时便手腕一翻,手里的长刀以刁钻的角度调转了方向刺去,正好压着男人的反应时间,从颈侧擦过,留下一条血痕。
便是从这一刀开始,男人有些抵不住银时的招招式式了……
他顾不上颈侧的疼痛,也不愿真的就和银时以命相搏,手里的长刀不自觉地偏离了银时的要害处……只是,按着银时现在的状态,那刀在银时手里,招式只会一招比一招更狠。
控制了银时的东西,可不在乎男人的x_ing命。
啧,高杉。你们这三个混蛋到底要干什么啊!银时眼睁睁看着手里那刀,一次次堪堪擦过男人的皮肤,带起鲜血和破碎的布料……
不能这么下去。
银时很清楚自己身上的咒文不来自“魇魅”,手术过程中一直清醒的他知道那东西早被那群天人取走了,如今他这样的状态,只能是高杉和坂本动了什么手脚。
手里的长刀再次和男人手里的长刀架做十字,刀锋和刀锋相接的地方相互切出了缺口,两人握刀的手都因过于用力而颤抖,手腕酸痛。
银时和男人隔着“十字”对视,他忽然发现男人的眼神里藏着兴奋,一闪一闪地……
喂喂,现在不是兴奋的时候好吧……土方君。
银时忽然有些怕了男人这种流氓精神,正如当年他混在楼顶一堆丢人的攘夷浪士里看着男人和佐佐木异三郎在底下打得狼狈又不失潇洒。
他会有那瞬间的心悸,为了男人那种比他更坚定的理念,比起他十三年前将腰间的刀换做木刀,那时从武州上京来的男人,从未放弃过手上的佩刀。
这一点,他始终欠缺了。
但也因此,如今的他,学会了更多的东西,然后再没想过,要两全其美。
为了得到什么,就要放弃什么。
比如……银时自己所选择的,独自背负。
桂在门边负手而立,一直看着场间的银时和男人打到现在。
男人格开长刀,退了数步,肺里仅存的些微空气让他呼吸更加急促起来,汗水从眼睫上滴落,一瞬间模糊了他的视线,下一秒他没有看到预想中刀尖逼至眼前。
正是诧异的时候,男人却见银时伫立在他五步之外,握刀的手即使只是握住刀柄,并没有架起长刀也在轻轻颤抖。男人皱了眉,压下心间忽然的疼痛,抬眼去看银时。
他没能从银时的眼神里看出一个焦点,只是恍惚间觉得银时此刻,或者说是有那么一刻并没有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现今作为对手的他的身上。
可惜,银时没给他思索这个问题的机会,仿佛是身体自行察觉到了不适,再次交战时,长刀从右手换到了左手。
刀锋的铮鸣又是不绝于耳。
方才的银时……那么一瞬间,和桂对上了视线。于是负手而立的桂愣了一下,敛下眉目,悬着的心终于落进了肚里。
他转身离去,没再在这里将这场打斗看下去。他想,他大概,已经预知了结局。
知道了结局的戏……不看也罢。
坂本从场间两人的打斗看出了一种迹象,那种迹象让他对高杉的目的感到疑惑。
所谓的检验资格,真的就只是看那两人这样打一场便完了?
“银时要赢了。”坂本退了一步,让自己更接近身后那块竖立的屏幕。高杉坐在屏幕的另一边,一直在关注着这边的情况。
“啊,银时要赢了。”高杉稍稍抬了下巴,笑。
坂本猜不透高杉的意思,只能根据自己的猜想,问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这样就可以了?”
“我还没承认那份资格。你也还没有吧,坂本。”高杉坐直了身子,抬手敲了敲面前的桌子。
隔着一块屏幕,坂本也忽然意识到还少了些什么。他看着场间的两人:“高杉。就算我们是战争里苟延残喘下来的孤魂野鬼,在这人世间,也还要以鬼的眼睛来看待一切吗?”
“幕府已经完了。”
“恶鬼,会有属于人的眼睛吗?”高杉嗤笑一声,显然不打算顺着坂本的话走,“坂本,别开玩笑了。鬼不需要同伴,那份资格……”
“你的意思是,那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吗?”坂本眼睁睁看着银时一个横斩,男人堪堪躲开去,而银时却是收不住剑势,长刀直接划裂舱壁,灰白的烟尘蔓延,模糊了其间的两个身影。
“除非……”高杉给了那样一个可能x_ing,只是话到一半他忽然间又不准备说下去了。
场间银时手上的长刀已经几次擦着男人的颈侧划过,而每一次男人的躲避显然都比上一次更加吃力。
“高杉,鬼是不会败给另一只鬼的,他们之间只有生死存亡,或是相互束缚。你又何必要再造一只鬼……来束缚那已经沾染了人气的鬼呢。”坂本摇了摇头,难得认真地说了这样的话,“让鬼,回归于人,不好吗?”
“那不是束缚。至少束缚了银时的东西的不是那亦人亦鬼的身份……是……”不知道高杉透过屏幕看到了什么,他忽然笑出声来,“时间到了。坂本。”
“时间……”坂本眨眨眼,正要在心下慨叹高杉那一如既往的话只说一半的毛病要不得,却忽地察觉了——那是属于遥远的从前遗留下来的直觉——有什么东西,以极快的速度从两边逼近。
他猛然回头,看到灰白的烟尘在眼前散去,两把长刀各自破空而来,目的却不是身在此处的他……
屏幕碎裂时飞溅的玻璃片落了满地,坂本看着一左一右两个架着长刀的人,忽然间,觉得不枉此行。
“高杉!敢问这结局你还满意吗!”银时身上那紫色的咒文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脸上的笑狰狞得让和他近在咫尺的坂本想笑又想骂。
黑了屏的屏幕没了高杉的影像,不过转眼之间那后方落下一层幕布,高杉的影像重新出现。他嗤着让银时看了便情不自禁想打人的笑,轻描淡写。
“导演是不会对自己安排的戏有任何意见的。”
“哦。看来你还是很满意的啊!早就料到了这个结果,把蠢马丢在这里监工,自己却跑掉?”银时可不打算好言相对。
“嘛嘛,金时你先冷静一下好吧。你现在这个动作很危险啊。”坂本在高杉回银时的话,然后将两人的对话发展成一场你死我活的争吵之前适时地开口c-h-a了话,顺手又屈指弹了一下横过自己耳边的长刀,“我只是区区一届商人,要是伤到了怎么办?”
所谓时间,是指这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