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凡“哦”了一声,知道不是观音有事,便放下心来,只是心中依旧不免失望。
他把那红孩儿那包袱拿出来,递给木吒道:“旁的大事没有,这是红孩儿带给他母亲的,你收着,等回了南海,带给你小师妹吧。”
木吒听了,答应一声,道,“劳烦师伯了!”伸手便去接,冷不防竟然坠了一下,他惊讶地道,“怎么这么沉?”
庄凡笑道:“你小师侄对他母亲一片孝心和牵挂,都在里面装着了,岂能不沉。”
木吒便笑了,把那包袱收了,道:“这些日子,小师妹在紫竹林开朗了很多,不像刚去时那么忧愁了,天天和龙女在一起,带着她带来的那个妈妈,不是练功便是钻厨房,又被龙女带出去认识好多姐妹,镇日里忙着呢。”
庄凡听了,微微一笑,道:“那还不好,到底有了事情可做,比枯坐整日,以泪洗面的好。”
又道:“红孩儿把芭蕉扇放在了信里,你送包袱时,记得和铁扇说一声,免得她不小心没看着,再遗失了。”
木吒答应一声道:“好嘞,小侄记住了!”说罢又问,“师伯可还有别的事?可有书信带给我师父?临走时师父嘱咐好几遍,叫带信回去。”
庄凡听了,很是开心,道:“倒是有几句话要写给你师父,你坐着等会儿,一会儿就得!”
木吒便道:“师伯慢慢写,多写些,我师父说了,叫我从这儿直接回南海,不必再去灵台山了,我猜我师父要在灵台山待到宴席结束,时间很是充裕,师伯,我吃了早饭再走吧?”
庄凡便笑了,宽允地道:“行,那你去那边睡吧!今日悟忘值夜,他就在门旁,你进去,管他要被子就好。”
木吒想起那条小肥龙,乐颠颠答应一声:“好嘞!”跟庄凡说了晚安,起身跑去找小白龙了。
岂不知他对悟忘的印象,还留在三头身小胖团子那时候,可是如今的悟忘,乃是个少年小和尚,到叫木吒一进门,便受了好大一个惊吓。
木吒在帐篷里大呼小叫,不仅把悟忘气够呛,还把悟空八戒和悟忧都吵起来了,师兄弟几个对视一眼,除了悟忧,剩下那三个一拥而上,把木吒压在身体下,胖揍了一顿,又狠狠挠了半天痒痒。
悟忧也想上去打群架,奈何身份特殊,身体特殊,两边都不带他,只好抱着膀,噘着嘴,在旁边看着。
木吒被打得哎呦哎呦的,没一会儿又差点儿笑断气,痛也就算了,痒痒着实不能忍,便扎起手开始反抗,立时帐篷里闹得沸反盈天。
庄凡刚支上桌案,摆好笔墨,屏气凝神在纸上写下“不眴卿卿如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如今许久未曾见你,我已垂垂老矣。甚是想你……”之语,便听见孩子们嘻嘻哈哈的笑闹之声,活泼欢愉,无忧无虑,自由自在,一不留神,被感染的什么相思之愁都跑光了。
庄凡忍不住抿起嘴角,微笑着听了一会,见孩子们嘎嘎嘎地笑个不住,噗里噗通的打闹着,快要把棚顶儿掀翻了,便咳嗽两声,帐篷里顿时跟断电了一样安静了下来。
庄凡便道:“早些睡,莫要闹了,看走了困。”
便听着悉悉索索地响了一阵,很快又安静下来,孩子们又叽叽咕咕说了几句小话,庄凡也不理会,不一会儿,真的再无声响,慢慢地传来均匀的、沉沉的呼吸声。
都睡熟了。
庄凡叹口气,给观音接着写信,洋洋洒洒地写了几大张纸,满篇都在讲一件事,“好想你,你何时来?”
写到最后,庄凡低头,把贴身带着的荷包从领口拿出来,手指伸进去,摸出那颗尤带体温的琉璃心,放在唇边吻了一下,放在手心摩挲半晌,叹口气,又重新放回去。
想了想,到底还是在信得末尾写上“甚爱你”三个字,等到笔墨干了,这才整整齐齐地叠成方胜,放在信封中封好。
写完信,庄凡也没回大帐篷去睡,自己在小帐篷中,搂着观音那日盖得小被子,独自躺了一宿,辗转反侧,夜不能寐,直到后半夜,才半梦半醒的睡着。
第二天一早,悟忧就跑到爹爹的帐篷里来,钻进庄凡的被窝告状:“师兄们和哥哥打架,我可乖,我都没和他们一块儿闹!”
庄凡笑得哈哈的,亲了小儿子的小胖脸一记,道:“我们悟忧可是个好宝宝,不跟他们胡混!”
又问:“昨天见着哥哥开心不开心?晚上睡得好不好?”
悟忧把嘴巴一噘,抱怨道:“哥哥特别烦!”
晚上不仅把他抱得紧紧地,还非要拉着他说悄悄话,也不知怎么起的心思,说是要把自己的名字也改了,又不知要改成什么好,嘀嘀咕咕地说了好久,最后他实在撑不住,先睡着了,梦里他哥还在那里悟来悟去悟个没完。
还不待庄凡问怎么了,只听得木吒在帐篷外面扯脖子喊:“哪吒,哪吒你跑哪里去啦?哪吒!快到哥哥这里来呀!”
悟忧懊恼地一捂耳朵,往庄凡怀里一钻,装死。
倒把庄凡笑得不行,他拍拍悟忧,道:“要不要再睡会儿?爹爹去做饭!”
悟忧想了想,还是吭哧吭哧爬起来,皱着小眉头哀怨地叹口气,认命地道:“算了,我出去吧,要不然,等会儿吃饭的时候,保准会被二哥念死!”
庄凡带着悟忧出了帐篷,见孩子们都起来了,正在洗漱,虽然都抱怨木吒太吵叫他们没睡好,但还是很有精神地在打闹,他就没太担心,随他们自己闹去。
早上木吒跟着唐僧师徒吃了饭,庄凡把信交给他,又问,“不知你菩提师叔给毛毛取个什么大名儿?”
木吒嘴里塞得都是包子,闻言唔哩唔噜地道:“取名这一环节,我倒是赶上了,小师弟如今叫个庄悟似,菩提师叔说,想叫小师弟彻悟人有相似,又有不同之意,以后能做个独一无二的自己。”
庄凡听了,点点头,在心里慨叹一声,每个小孩子长大的时候,在心底里都有一个英雄,有一个无所不能、十分厉害的偶像,他们也忍不住会去模仿、学习,但最终,孩子们终究要做回自己。
虽是执念分,身,庄凡也期盼着毛毛能健康地成长为独立的个体,而不是悟空亦步亦趋的影子。
悟空听了,若有所思,也问了木吒几句拜师宴上的事儿,他虽两次拜师,却都安安静静,没什么仪式,虽然心中未必羡慕,脸上却显露出向往之色。
庄凡见了,摸摸猴子脑门儿,道:“等取完经之后,师父也办个收徒宴,把咱们的亲朋故交都邀请来,你的好朋友们也都叫着,到时候,你带着头儿,师父把你们师兄弟几个,也正式地介绍给大家,如何?”
猴子笑嘻嘻地道:“好是好,只是师父岂不是要大出血,表礼一气就要送出去好几份。”
木吒把嘴里东西咽了,道:“唉,你还惦记那点儿表礼,那都是自己人的东西,好比左手放右手,有什么意思。你是没瞧见,菩提师叔那灵台山去了多少人,哪个能空手去啊!”
他伸出手来,掰着手指头数道:“灵山那一窝子就不必说了,能去的都去了,只是他们到底人多,便是等级不够,都进不去门,只丢了礼物在门口就走了。又有南极仙翁,四海神龙,赵公明……”
木吒罗里吧嗦念了好些人名儿,听得庄凡眼晕,好在他说了半天,终于说完了,一拍手道:“啊,对了,就连镇元大仙也到场了哩!”
庄凡一愣,道:“他一个人去的?”镇元粘红叶那个架势,他看着眼睛都疼,怎么竟自己出门了?
木吒吃饱了,专心说话,道:“可不是,许久不见,镇元大仙春风满面的,说自己老来得女,忙得很。言谈中,三句不离他闺女,我瞧着,若不是孩子太小,只怕镇元大仙今日肯定要带着去灵台山的。”
庄凡道:“你走时他可还在?”
木吒摇头,道:“他走的比我早多了,就去送了个礼,跟几个熟人打了招呼,我瞧着,没多久就心急火燎的走了。”
庄凡这才放心,寻摸着估摸是红叶又嫌镇元烦,刚好有个机会,这才把他撵了去赴宴。
到底人家小两口的事,又离得远了,庄凡问了两句就丢开手,不再理会。
吃过饭,木吒十分新奇地跟在悟忧身后,看他弟弟刷碗,都把悟忧看毛了,忍不住拿水泼他,道:“快走快走!要不等会儿我打碎了碗,就叫你赔银子!”
木吒笑嘻嘻地道:“我弟弟可真能干!哥哥就看看,不说话!放心,随便打,碎了哥哥有的是钱,哥哥给你买去!”
悟忧听得翻了个白眼儿,掉过头去,留给木吒一个胖嘟嘟的小背影,不再理他,专心吭哧吭哧刷碗。
木吒见此番他来,弟弟脸上表情生动了很多,不再像从前一样,跟个小木头人儿似的,也会生气了嗔怒,高兴了大笑,委屈了还会扁扁嘴,如今又会翻人白眼儿了,不由得心里开心,对着哪吒小胖屁股轻轻那么一戳。
正巧哪吒探身去捡大木盆那头的脏碗,木吒一个使力,三太子吧唧,脸冲下,就扣在装着脏碗又满是水的大木盆里了!
木吒见势不妙,从背后一把把哪吒薅起来,转身急匆匆升上半空,腾云驾雾地就跑了,一边跑一边大喊:“金蝉师伯,我回南海啦!再见!”
悟忧岂肯放过他,一个化身,脚踏风火轮,手里拿着混天绫,就追了上去。
小哥俩在空中打了一架,到底木吒让着弟弟,灰溜溜跑了。
悟忧气哼哼回来,继续刷碗,庄凡担心他穿s-hi衣服感冒,走过去一瞧,却一点儿水渍也没有,想是打架的时候便熏干了,这才放下心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