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时便有银盔银甲的武士持枪而来,对着国王一拱手,转身拿着那红缨白蜡枪,就顶在那太监的喉咙上了。
那太监心狠,一闭眼,竟直直地奔着枪尖儿撞了过来,那武士反应极快,见他欲寻死,手腕一动,枪柄一缩一挑,啪地一下子,就把枪头甩在了那太监脸上,那太监被揍了个猝不及防,再加双手又被捆在身后,一个不稳,就栽在了凤辇内的软塌之上,弹跳几下,瘫软在地,不动了。
那贴身內侍脸色大变,拦住国王道:“陛下,污糟之人,陛下还是莫看了,叫太医来瞧吧!”
国王面色漆黑,站着没动,挥挥手道:“寡人不是那见不得死人,见不得血的,且叫那太医来瞧,看死了没!”
若是死了,可真是便宜他了!便是幕后之人,也没查出来!
庄凡也未曾想,这布置凤辇之人如此心狠手黑,竟然想直接置那金圣宫于死地,他本以为,叫金圣宫回来时吃些苦头,也就顶天了,哪想到瞬息之间,竟然出了人命。
庄凡忍不住低诵佛号,飞快的捻着珠子,念了几遍往生咒,那国王听见了,道:“可是惊到圣僧了?”
庄凡摇摇头,道:“是贫僧鲁莽了,出了个馊主意,竟至出了人命!”
那国王宽抚道:“岂是圣僧的错?若不是圣僧拦着,此时死的,不是我 ,便是我身边之人,如今只一个罪人没了命,岂不值得庆幸!”
庄凡哀叹一声,不言语了,这宫闱之事,远比他想得凶险,一开始,他就不该胡乱掺和。
很快有太医来,在那死去的太监身上,和凤辇上的垫子里,用小镊子夹出了许多银针,验看之后,说是其上带着剧毒,只要轻轻一下,便会身死,且瞧那太监狰狞的表情,扭曲的体态,恐怕死时也会极为痛苦。
典型的不得好死。
死得又痛,死后又丑。
那国王听了,气得不行,怒到极点,反而冷静下来,吩咐人,把那凤辇拉去下彻查,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蛛丝马迹,又叫人去搜那太监住所,意欲找出背后之人来。
上上下下仔细交代了一遍,那国王不放心,又回身问庄凡:“圣僧,您看寡人,可有何遗漏?”
庄凡哭笑不得,合十一礼道:“陛下,贫僧出家之人,对这些凡俗之事,实在不擅长,不过贫僧瞧着,陛下滴水不漏,想来那作恶之人,总有原形毕露的一天。”
第111章 富贵繁花
那国王听了, 叹息一声, 道:“富贵繁华迷人眼, 这作恶的, 又岂是一个, 又岂在这一时?”
他这后宫,多得是如花美眷,只是那皮囊背后,藏着一颗什么样的心,却只有她们自己知道了。
庄凡叫他说得心中一惊, 他没想到, 这国王看着顽劣单纯, 却想不到是如此通透之人。
也是了, 在这深宫内苑长起来的孩子, 有几个能是真正的单纯。
那便不是纯, 而是蠢了。
在这地界犯蠢,又有几个能活着坐上这国王之位的?
过了小半个时辰,便有太监递来奏报, 那国王打开看了, 刷刷翻了几页,冷哼一声,把那奏报直直地丢回去道:“这写的是糊弄鬼呢?”
那太监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不敢言语。
那国王也不瞅他,对着庄凡道:“圣僧,这外面冷了, 且随寡人进屋等候吧?”
庄凡方才正发呆,闻言赶忙道:“是贫僧疏忽了,陛下病体方愈,应该仔细些才是。”
那国王笑呵呵地道:“却不是那么回事,我等下要在这阶前打人板子,恐鲜血淋漓,吓着圣僧。”
庄凡听得心里直冷,到底没多说什么,他也不想发这个慈悲心,起身随那国王进了大殿。
庄凡对这后宫之事,心生警觉,再不肯发一言,那国王一边理事,一边与庄凡闲聊,庄凡便只对谈些沿途各国的风土人情,说些天庭神仙,山野妖精之语,那国王虽满腹心事,倒也听得津津有味。
期间外面惨嚎不断,板子的啪啪声一直不停,国王和庄凡充耳不闻,就当没听着。
幸好悟空和八戒,去的快,回来的也快,中间还打发走了前来收那旧棕衣化成的新霞裳的紫阳真人,到底没叫庄凡如坐针毡地在这深宫之中等上太久,很快便带着那两个下仆和一顶青衣小轿飞了回来,缓缓落于庭中。
朱紫国国王虽在和庄凡聊天,眼睛却也一直盯着外面,刚跟庄凡说了半句话,见大圣他们回来了,立刻奔出来相迎,一边走一边挥手道:“叫他们出去打,莫惊到金圣宫!”
立刻有人齐齐应声是,将那几个半死不活的倒霉鬼小卒子抬脚拽了出去。
国王跑到轿子跟前,先和悟空八戒行礼道:“辛苦圣僧了,不知此去,路上可曾平安?”
悟空道:“安是安,只是你这侍女嗓门儿太亮些,自打上了天,一路喊得俺老孙兄弟两个,耳朵都聋了!”
一指那侍女,众人一看,那姑娘许是恐高,此时落地,仍旧脸色煞白,眼神飘忽。
悟空又道:“掀帘子吧,赶紧叫人煮些米汤来,金圣宫虽喝了水,却也饿着呢,再叫你那太医给瞧瞧,怕不是叫那妖精吓得不清?也该收收魂。”
那国王顾不得别人,听说金圣宫回来了,心中又喜又怜,小心地掀开帘子一瞅,果然见到分别几日的金圣宫,正歪歪斜斜地靠着轿子,双眼紧闭,面色蜡黄,鬓发凌乱,嘴唇都起皮了,忍不住心疼,又落下泪来。
八戒打一开始就瞧这国王不顺眼,此时气哼哼地道:“你这君王,好不哭唧唧,动辄就要落泪,赶紧的呀,再耽搁人一病死了,可不是我们师兄弟的罪过!”
那国王赶紧拿袖子拭泪,吩咐人来服侍娘娘,也不叫娘娘去别的地方,便住在他这里,夫妻日后同起同卧,再不分开。
此时金圣宫的宫人,早就在一旁静候半天了,见国主开口,连忙上来服侍,扶着金圣宫下轿,搀着她回了国王的寝宫,又有御医过来诊脉,又有御膳房奉上米汤,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忙活个人仰马翻。
庄凡见他们夫妻团聚,天色也不早了,不愿在这宫中耽搁,他心里发毛,瘆得慌,便跟那国王告辞。
国王很是不舍,道:“圣僧且多留几日,叫寡人好好招待一番,谢谢圣僧师徒,等金圣宫醒来了,我们夫妻再一起设宴款待,这才方是道理!”
庄凡叹道:“虽只一日,贫僧也觉得与陛下有缘,只是真不好多留,这西去取经,路途遥远耽搁不得,我师徒今日在城中流连一整日,已经是误了行程了,此时再不走,便耽搁得更多!陛下,恕贫僧不能就留,这便告辞了!”
说罢合十一礼。
朱紫国国王见庄凡说得坚定,离去之心不容更改,不由得赞叹道:“圣僧之心,真是坚不可摧!”
便叫手下人抬上谢礼,俱是金银财宝,布帛绸缎,又有僧衣僧鞋,崭崭新,也不知是如何赶制的,那国王道:“也不知是否合身,圣僧不要嫌弃,收下吧!”
庄凡才不会与他客气,便道 :“那贫僧就厚颜收下了。”回身示意悟空,猴子动也不动,手一挥,那些力士采女端的东西便陡然一空,又吓得几个胆子小的惊叫出声儿,却赶紧被捂嘴拉了下去。
庄凡赶紧道:“小徒鲁莽,惊到宫人,陛下且赎罪,贫僧也厚颜斗胆请求,莫要降罪于她们,否则我徒儿妄造杀孽,有碍修行。”
那国王正惊奇于悟空法术神奇,闻言哈哈笑道:“圣僧仁慈,寡人也不是心狠之人,放心吧,她们最多下去被嬷嬷训两句,不会有事的!”心道这圣僧通透,方才那样打板子,他都不曾出言恳求,如今却挂怀几个失仪宫女,要出言求情,却也是个妙人。
庄凡这才放心,不想在这宫中继续停留,赶紧带着徒弟们溜了出来。
站在大街上,见着普通百姓了,庄凡才长出一口气,觉得压抑的心情好了不少。
悟空道:“师父,可是在那宫中待得不开心了?怎么闷闷不乐?”
庄凡摇摇头,伸手揉揉脖子,道:“这男人啊,取一百个老婆,心里也只能放一个人,剩下的九十九个怎么办?自然一肚子怨气,便要争,要强,要夺,要算计……唉……”
他回头瞅瞅那金碧辉煌的五凤楼,叹道:“这哪里是人间豪华处,分明是个养蛊的虿盆,好好的一个人进去,要不了多久,就人不人,鬼不鬼了!”
悟空笑道:“师父今日,怎地如此多的感慨?咱们做和尚的,别说百十个御妻,便是一个,也是没有的。”
庄凡也笑了,道:“唉,秋日愁思多,无病呻吟罢了,走吧,咱们去接了悟忘和悟忧,等下就出城!”
又问:“你们跑了好几趟,累不累?”
悟空和八戒都表示这根本不叫事儿,悟空怕师父追问,八戒这个实诚的再把他俩欺负金毛犼的事儿给说出来,赶紧把木吒交给他的信拿出来,道:“师父,今日菩萨没来,来的是木吒和善财龙女。我听木吒说,他师父回去便说困,之后出来,还双眼通红,他就和龙女替了菩萨来接了那金毛犼回去,还说急着回去看他师父,来不及过来拜见你,叫我跟你赔罪,这是菩萨转交的信!”
庄凡听了一皱眉,把信接过来,摸一摸,也没拆,状似无意地道:“这俩孩子,见不见我有甚的,还赔什么罪,只是菩萨可有大碍?”
庄凡心里担忧,怕是观音到底累着了,在他这里也没歇好,只是也不好细问悟空,木吒又走了,只能稍稍提上一嘴。
果然悟空摇摇头道:“不知,不过八戒猜,可能是菩萨在灵台山饮了酒,又来找了师父,路上吹了风,回了南海便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