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将一齐道:“我们自是听从元帅!”
完颜康道:“那便好,到了上京路,什么也不要做,只管cao练兵马。”新附的一位姓大的将军道:“那旨意?”旋即醒悟。暗道自己真是蠢,元帅先前不是说过了吗?除了他的话,天王老子来了也不行!就是要抗旨呀!
【抗得好!】鲁莽没有一点心机的人也做不到现在的位置,遵命去做,必然激起反抗,镇压是需要付出代价的。不去做,安抚一下,至少不用与上京路的野蛮人拼命啊!
因完颜康集结大军,被放出去锻炼的斫答此时也被召回。用他常用的凉飕飕的语气问:“宫里的娘娘、府里的公主、城里的百姓,您想好了怎么交代了吗?”
完颜康一噎。
先前因金主一道旨意,使者的到来使完颜康摆脱了娘子军们。从此每日请安,只敢站在门外,再不敢给她们包围的机会了。想在要走,可不能跟抹捻尽忠似的,前面砍了他,后面自己也跑了。
完颜康顿了一下,轻快地道:“我有办法。”完颜承麟这会儿该道汴京了,自己放出的话应该也传到了,并不介意宣扬一下,告诉大家,为了让多疑的大伯回来,我去上京路,避开他。与此同时,完颜康趁机裁汰军队,将军中不附己者留下,做首位中都状。却带着听话的部分北上。
更绝的是,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坑金主,最后上了一道表章:我走了,您可一定要回来啊!大家伙都盼着您回来呢,您要不回来,派太子回来也行啊!记住了,别求和!我虽然去上京路了,但是谁要给蒙古人送钱,那是“资敌”大伯你可千万不要犯傻,你要犯傻,给蒙古人送多少东西我就抢多少。
浑话说得理直气壮,却赢得了民间不少喝彩。老成者虽然觉得此言说出来解气,却不无担忧——这话说得未免轻狂,有胁迫君上的嫌疑。外人议论成什么样子,完颜康是不管的。他正被一群女人包围着,以多保真为首,皆不肯放他走。
完颜康好声好气地说:“完颜承麟的家眷也在中都,我正要派人将他们护送去汴京。你们的车架也准备好了,一道过去吧,圣驾在的地方,总是更安全些。”
多保真一句怨气冲天的话脱口而出:“当时的中都难道不是有圣驾的地方吗?中都离你还近些呢!”又软和了语气,低声问道,“你真的必须走吗?”
完颜康低声道:“这都打了多久的官司了?再不走,大家都要难做了。我能跟伯父撒泼耍赖,能跟朝廷据理力争,却不能真的不管不顾自行其是。阿姐,我到底还是朝廷命官。去汴京吧……”
说完,似不忍心看她们失望的表情,头也不回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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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颜康出发当日,中都百姓齐齐来送行,人流遮蔽了道路,人人不舍。不少人泪洒当场,以至于有痛哭失声者:“小王爷走了,后来者若是不慈爱百姓,我们可怎么办呢?”人人生出悲凉之感,仿佛已经被抛弃了。
完颜康团团一抱拳,扬声道:“中都地理重要,又是列祖列宗陵寝所在之地,朝廷不会不管的!我年轻,出事多有不周之处,后来者会比我更好的。”
中都百姓皆是不信,小王爷你睁眼说瞎话,明明他们都跑了,咱们可不相信他们会守护黎庶。然而完颜康与汴京之间的口水官司打了这么久,百姓早只朝廷不可信。可信的小王爷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造反,他最终还是得听朝廷的。心中都是一片灰暗:摊上这样的朝廷,这样的皇帝,咱们真是前世不修!少数人心里不由萌生了一个念头:如果小王爷能做主,就好了。
完颜康心里也不太好受,考虑到铁木真才经大战,短期内,至少一两年内不会再有对中都构成极大威胁的攻势,他走得倒是比较放心的。
上京路,还有大麻烦等着他呢。
完颜康一朝北上,头一件事情就是派人封锁了上京路与中都、汴京的联系。令朝廷的命令无法传达道上京路,接下来,他是上京路职权爵位最高者,手握重兵之下,境内的一切事物他就都有了处分的可能。
办完这一切,金主依旧不肯返回中都。完颜康秘密派遣了使者,往汴京去见太子,直接向太子点明了计划:请效唐肃宗。哪怕秘密逃会中都,完颜康都能拥戴他登基。
然而使者一见太子,所有的话都卡在嗓子眼里了——太子病骨支离,汴京到中都的官道能将他的骨头颠散掉!
太子自嘲地道:“不行啦,替我谢他费心。他也长大了,能有密使悄无声息入汴京了。你们若有办法,替我将他带给忽都。”说便一指徒单衡。徒单衡不愿意在这个时候离开太子,轻声道:“我在这里,或许还能有些用处,忽都在朝廷里,后手很少,他极少c-h-a手中枢。”
完颜康是因为觉得朝廷稀烂,都是要扔掉的,又有太子护航,所以不在意。落在他们眼里,真是个坦诚的好人。
太子想了一下道:“也是,万不能让朝廷将陕西从他手里拿走。交给他的部将吧。”
数年前,完颜康只身去了兴庆府,搅得西夏风云变色换了皇帝,事了拂衣去,从此西北换了天地。如今想派人故技重施,却并不能奏效。不但没有好消息,反而带回来一个令人气得要打摆子的新闻——金主要和亲。
铁木真最小的闺女跟完颜康一般大,金主要把闺女嫁给他!
完颜康一口气没上来,造反的念头愈发浓厚了!
第86章 绝户计
近来造反的想法出现的频率越来越高了。想着当初自己放下的豪言,再听说要和亲,完颜康的表情就糟得一比。自己说的是“你要给铁木真送什么,我就抢什么”,现在要送亲,这个……抢不抢?
完颜康陷入了沉思。
斫答轻手轻脚走了进来,手里捏着一份文书。已经做了校尉,回来之后还是会不自觉地主动承担一些杂事。完颜康的一些习惯他也比别人熟悉些,譬如现在,见完颜康两眼发直盯着桌案上摊开的信函,斫答就知道,他又在想事儿了。
斫答在完颜康这里读过书,也识字,先是一门心思学契丹文,后来却是因为普遍用汉字,他也读不少汉字。做出花团锦簇的文章是不行,读懂往来的简单公文还是可以的。
只瞄了一眼,斫答就知道这喜欢捡人来养的小王爷心里想的是什么。将手里的公文放下,先说:“汴京的公函,”再故作不经意地哼一句,“不想让她嫁,就抢回来嘛。反正话都放出去了。”
完颜康看了他一眼,没吱声。歧国公主和亲的事情,他心里是极度别扭的。大约是受前世的影响“和亲”这在他的心里,是一种屈辱。话放出去了,要怎么兑现,是个大问题。打嘴皮官司,并不能拦住金主的决定。太子还在汴京,都没能拦住这件事,可见在这件事情上,金主是吃了秤砣铁了心的。又或者,处在金主的处置上,别无选择。
这是战败者对战胜者的臣服的表示,否则只好再打一仗。从金主的角度来讲,他已经怯了。完颜康有心说什么,金主现在还怀疑着他,更听不进去他的话了。
然而完颜康又不想放任这件事情发生。不是他以妇女之友自居,又或者出于什么更高尚的目的,而是有一个现实摆在他的面前——歧国公主的嫁妆,怎么算?
公主出降,如果是下嫁臣子,府邸卫队奴仆珍宝田庄一样不少,若是远嫁他国,陪嫁只会更多。除了珍玩奴仆,还会有工匠,会带去先进的技术,甚至还会有一些对方国家需要的战略物资!
内蒙古白云鄂博,后世以稀土矿和煤铁闻名。但是在这个时候,整个蒙古Cao原的物资都是匮乏的,手工业技术也是,人口也是!所以才有蒙古大军南下的时候,哪怕只是会拉据,都可以免遭屠戮的传说存在。
歧国公主的嫁妆,只怕金主说了也不能算,得两边商量着来。要点绣娘木匠也还罢了,万一嫁妆里有铁器一类……不是完颜康小人之心,他是实在信不过便宜大伯的智商。
拦,至少嫁妆里不能有违禁的物品。可是借口……
完颜康踌躇了。人家亲爹要嫁闺女,干你屁事?
而且,上京路的事情他还没有处理完!通过耶律阿旺,他知道上京路极有人望的一个契丹人首领,原本做着金国千户的耶律留哥,正准备约见呢!如果让上京路暴乱了,投了铁木真,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会好过。
斫答见他不说话,也下意识地放缓了语气,问:“很为难?”又小声嘀咕,“其实,上京路的事儿,更要紧。再不安抚,真要乱了。”
他读了几年书,又经过锻炼,也不是当初的小孩子犟脾气了,说话也更有道理了:“打从一开始,心里就不是很服气么,攒了多少年的怨了哎。想要一下子让人都顺服,那也不太可能么。不过,人都是有眼睛的,哪个好、哪个不好,都看得分明呢。只要能让他们明白了,就行。”
说完,又觉得自己对这个小白脸好像太掏心掏肺了,果断地抿紧了嘴巴,再也不肯多说一个字了。
完颜康道:“知道了。有件事情,你亲自跑一趟,去寻我师祖。看看他老人家好不好,探探路,我明日亲自见他老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