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信心,敢对守微这个痴呆二十年的傻子这么放养。
如果不是濯辰戒中的空间,他现在连木简里的内容也看不到吧?
他仔仔细细地通读数遍,挖掘每一句废话里的细节,也没找到任何关于地图的线索。
木简背面刻着一梦南柯,正面光滑无字。
木质沉重,色泽乌黑。
一看就非凡品,至少也是可以用来炼器的灵木。
树上不知何时飞来了一只乌黑色羽毛的小胖鸟,在树杈上蹲了许久 。
他像是一尊凝固的雕像,一动不动。
他的目光紧紧地盯着树下的守微。
☆、银狼
小黑鸟飞来的时候,惊跑了那根树枝附近的几只小虫子。
可他只是一动不动地盯着树下的人。
虫子们看他这样,胆子也肥了起来。
它们和小黑鸟的距离越来越近,甚至有一只还飞到了他蓬松的乌羽上。
小黑鸟依然不为所动。
直到虫子们快要闹到他毛茸茸的头顶,阻挡住视线,他才动了动鲜红色的鸟喙,勉强做出一副要吃掉它们的样子。
虫虫:“……”
守微摩挲着木简上的刻字,又一次查看木简中的内容。
看着最上面那幅粗犷不羁的画,他的心里忽而产生一个荒谬的猜想。
他将那些扭曲的线条在沙地上临摹下来,又从左手的黑色手环里取出书册。
将书册翻到地图那一页,守微在东洲大陆的东南角找到寂寞沙洲。
而不远处沉渊的边缘线条,竟与木简中抽象画里一根格外粗的线条有七八分相似。
“……原来这就是地图。”
仰天长叹,有这样一个不靠谱的师父,他现在改主意不去那什么虚玄宗可以吗?
仔细看去,抽象画有两处被重复画了好几圈的黑坨坨,中间连着的线也被刻意加粗过了,应当就是目的地和他目前所在的位置。
提起不存在的行囊,来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
在他走后,树上的小胖鸟也拍了拍翅膀,飞走了。
*
如果说李老汉还有什么可取之处,大概就是那份地图虽然辣眼睛,路线却是精心考虑过的。
中间经过几个村落集市,守微怀揣着从空间里搜刮出来的金山银山,不愁吃不愁喝。
如果不管那个任务,他的小日子还可以过得更美滋滋一些。
可是,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虚玄宗还是遥不可及。
守微本想买匹马凑合,却在荒郊野外被一只狼碰瓷了。
它全身皮毛是银色的,看上去手感甚好。
小狼已有些许灵智,趴在地上用s-hi漉漉的大眼睛看着守微,低声呜咽着。
就差给自己贴个“求包养”的牌子了。
守微实力提升后并不惧它,但也没有收留的打算。
他扭头走了一段,孰料小狼y-in魂不散。
每次回头,都能发现不远处有一棵镶了圈银白色毛毛的树。
非常显眼,非常引人注目。
小狼背对着树,还不知道自己暴露了,毛茸茸的大尾巴晃啊晃的。
这位大兄弟莫不是对自己的体型有什么误解?
他走到树旁,拍拍狼头:“傻子。”
……
守微还是收下了这只蠢狼。
一人一狼慢慢悠悠行了十几日,估摸着参加五年后那届入门仪式,应当时间刚刚好。
这些天赶路休息时,守微也不忘修炼。
在将境界稳定在炼气中期之后,便挑了之前玉简中的一套掌法和一套身法研究揣摩。
掌法名为十方寂灭掌,出自苦海佛门须弥岛。
使用者修为越高,掌法等级也越高,巅峰时期一掌击出,十方俱灭。
身法则来自北境妖修青鸾一族,名为青云迷踪步。
轻灵诡谲,变幻莫测。
待大成时,平时用来赶路可追星逐月,御风而行扶摇千里;
对敌时神出鬼没,躲闪偷袭混乱无所不能,还可以幻化出真假难辨的影子。
寂灭掌一向秘不外传,青云迷踪步更是青鸾妖族内得到认可的族人才能修习。
佛修避世,妖修排外。
不仅如此,剩下的几个玉简里的灵技也都各个来历不凡,真不知道这些秘宝都是怎么来的。
守微轻笑,哪里有什么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得到的越多,代价也越沉重。
夕阳西下,他看向茫茫前路。
纵使万里晴空露出风起云涌的神秘一角,他的眼底面上也依旧是少年意气无所畏惧。
迟早要来的事情,害怕也没有用处。
与其将精力浪费在惴惴不安中,不如趁着风雨未至,努力提升实力,变成一个撑伞的人。
不同于寻求他人庇护,伞柄掌握在自己手中,便是山雨欲来,也心有底气。
路边老树枝叶繁杂,落日余晖透过重重树荫洒在黄土小路上。
树林深处倦鸟归巢叽叽喳喳,而少年的漫漫长路,才刚刚开始。
*
暮色四合,天色渐渐暗沉,一座规模不小的城池出现在眼前。
这一路行来,经过的都是贫穷落后的小村和集市,眼前的城池却是要繁华多了。
此城名为碧落,饱经风霜的城墙沉默矗立,城门口还有几个守卫。
街道宽阔四通八达,繁华过眼处有人潮喧嚣,男女衣着俱是鲜艳华丽,城中还有几队士兵轮流巡逻。
碧落城中风景秀丽,青砖黛瓦,石阶雨巷,棚架上有紫藤花海盛放。
它的风格和附近那些荒野乡村格格不入,是乱世边陲难得的一方世外桃源。
守微一身粗布衣裳站在人山人海中,身旁贴着一只银狼。
华服锦绣的人潮从他身边流过,并未激起半分波澜。
所有人都对他的存在毫不在意,谈笑着远去。
不远处有酒旗招展。
不同于先前见到的各种盛满尘灰的路边小棚,高楼笙歌灯火通明。
阵阵靡靡乐音从中传出,混着脂粉香气散在夜风中。
看着酒楼牌匾上龙飞凤舞的“天香”二字,守微摸摸兜里的银两,带着小狼走过去。
不为寻欢作乐,只是有钱便不必委屈自己。
酒楼鱼龙混杂,想打探消息也容易些。
天香楼小二看着风尘仆仆的守微。
他似是没想到这么个打扮也敢来这里,愣了片刻。
直到守微从兜里随手掏出一把银两,小二才反应过来。
他一边道歉,一边招手让人引守微去马厩处安顿银狼。
守微无视小狼的抗议,把他塞进一群高头大马中间。
左边的神骏毛色雪白不染半分杂色,右边的宝马贵气逼人,马具全为黄金打造镶嵌宝石。
小狼崽子j-i立鹤群,却神情高傲,斜瞥着周围的马,哼哼着表达不满。
守微被高挑美貌的侍女引进酒楼。
一楼大堂宽阔却拥挤,每张桌子都坐满了人。
台上有一个戏子咿咿呀呀地唱着戏,声音婉转身段勾人,水袖起落间便摄去无数人的心神。
是真的被摄去了心神。
座位上的客人,虽然各有动作,喝茶吃饭侃侃而谈者皆有,但无论他们在做什么,位置如何,脸都是朝着台上的。
正对着舞台坐着的人并不明显。
而座位背对着舞台的人,身体旋转倾斜,脖子扭成一个常人无法做到的怪异角度。
他们也许手里还端着碗在夹菜,眼睛却直勾勾地只是盯着台上的人!
还能听见喧嚣沸腾的人声。
有杯盏碗筷间的碰撞,有咕噜咕噜咽下茶水的声音。
匆忙间小二不小心碰到一位客人的手臂,客人破口大骂之时,整张脸还是朝向台上的方向。
☆、云开
“你这不长眼的畜牲,脏了爷爷的袍子,把你卖进窑子里到死也赔不起!”
被撞到的人生得一副尖酸刻薄样。
他面色涨红,唾沫横飞。
诡异的是脸根本没有看着小二,而是朝着台上的方向。
小二唯唯诺诺地道歉,缩着脖子十分害怕。
头却没有低下,脸也是朝着舞台的。
这里的风波根本没有影响到周围的人。
他们像是什么也没有听见,依然做着自己的事情。
“花熙公子的戏唱得越发好了,啧,这身段,这嗓子,绝了!”
“嘻嘻嘻,涎水都淌地上了,人长得再好看,也不是你的。”
“这要是我的人,非得捆院子里,谁也不让瞧,嘿嘿。”
这个酒楼的画风委实出乎守微的意料。
他最多和狐朋狗友开些无伤大雅的玩笑,且是个感情经历一片空白的。
实在没想到有一天会切身实地来到这种场所。
身后那一桌的人越说越起劲。
本想吃顿饭,现在看来,还是尽早走了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