侦察兵倒下时,掉落的耳机里传出一个男人的骂声。
二号捡起那副耳机带上,正要仔细听听对面人要怎么部署,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出声的撒突然感叹了一句:“现在的炼金术师一定很富有吧。”
炼金术师?
那是什么鬼东西。
和撒之间差了大概有几万个代沟的二号抚了抚耳机,不知道正是这小巧精细的机械引起了对方的感叹。而耳机对面的人很快发现侦察兵的的生命信号消失,立刻住了嘴。就在耳机频道中突然安静下来的那一刻,又一次绕远了的二号随手将耳机的碎片丢在地上,踢了一脚雪掩埋。
然后他站在坡上,居高临下,端起枪。
他一枪打在对面的雪壁上。
装了消音。器的枪声没有传出多远,而对面山壁上爆出的一小团雪花所有人都是看见了的,就算有人能意识到这是声东击西,却没能在下一枚子弹来临前反应过来。
在别人向他瞄准之前,二号已经用光枪中子弹,干掉了五个。
这个三十几人的雇佣兵团,减去损耗在金丝雀号上的,再减去一个大块头,一个侦察员,和五个新损耗的人数,到目前为止,还剩下二十一人。
二号跳出高处的庇护所,乘着风踩着陡坡,Z字型往下冲。硝烟和子弹掠过他脚后跟,打在雪地上,只打起了一簇簇炸开的雪花。
“……那是二号!”
“他不是死了吗?!”
不久之前才亲眼看到二号倒下,一个歹徒后退了一步,惊恐地发现二号已经来到他面前,扬起手,向着他丢来什么东西。
这个被二号用雪球砸中额头的倒霉蛋往后仰倒,二号越过他,随手从这倒霉蛋手里抢走枪,看也不看便扣下扳机。
二十个。
然后二号也因为迟缓了片刻的动作,被人一枪命中。
对方这一枪正中二号胸口,子弹的冲击力撞得二号后退了一步,这明显中弹的表现被歹徒们看在眼里,他们还没来得及高兴,二号反手一枪,将一枚子弹送给了击中他的人。
还剩十九个。
二号伸手捂住胸口。
他本意是想止血,低头瞥时却发现没有一滴血从伤口中流出。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发热,中弹的地方尤其炙热,就在他想询问撒时,一枚子弹被他迅速愈合的伤口推动,离开了他的身体,掉在雪地上。
“我看着你呢。”撒说,“不过现在的弓。弩模样真奇怪。”
开始行动前,撒说的那几句奇怪话语,原来不是发神经,而是在给他刷buff?
Buff非常好用,而且这并不是在他们交易之中的内容。如果是二号是撒,大概会趁着这个机会向自己漫天加价,给他提一些别的要求——比如说“信仰我还有更多好处哦~”一类的——但是,出乎二号意料的是,明明很想要信仰,撒却没有这样做。
是知道他不会答应?还是他的新雇主并不屑于使用某些手段呢?
模糊地得出这么一个疑问,二号并没有因为撒的帮忙就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他绕了个圈,期间又干掉三个人,成功靠近了歹徒们运送至此的设备。
那个丑陋笨重的雪地钻机车。
钻机车没有车门,可以直接上去,上面原本坐了两个人,一个负责开车,一个负责开钻机。刚才开车的人跳下车给同伴帮忙,却被二号一枪毙命。仅剩的那个人属于技术人员,在其他人战斗时,只顾往设备中缩,生怕被乒乒乓乓的流弹击中。
跳上车的二号一脚将他踹下去,另外一只手重重地拍在cao作台上。被按动推进按钮的雪地钻机车哆哆嗦嗦地开始前行,在起步之时,二号已经狠狠转动方向盘,雪地钻机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轰轰向着歹徒们碾去。
“打推进器!”有人高喊。
“他妈这是履带车不是悬浮车白痴!”另一个人大骂,“把他赶下来!”
车上的二号根本没有理他们。
他扫一眼目前状况,确认剩余人数十五,很奇怪的,其中还有七个人在坑里没爬出来,歹徒的领头人是其中之一。
领头人的手握在黑棍上,没有放下,二号粗略打量一眼,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觉得,领头人以及他周围的人都在短短时间里瘦下很多,就像……就像被什么吸收走了血液和脂肪。
二号打了个寒颤,没敢深想,继续执行他一开始就想好的计划。
雪地钻机车是地下工程用车,不属于安全车种。除了钻头挖坑外,还有很多其他功能。
比如说……
“‘爆破’是什么意思?”不认识cao作台上按钮上所标注的现代新单词,撒提问。
二号没时间回答他,于是直接用行动演示。
他按下那个按钮。
看着巨大钻头再一次开始转动,一时间剩余的歹徒整齐划一在心里骂了句脏话。几个想要和二号一样跳上车的歹徒急忙躲开。他们却没有想到,二号开着雪地钻机车,再一次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漂移,返回了原本钻机车所停的地方。
即是坑洞的边缘。
大钻头调整方向,以一种对于坑洞中人从天而降的方式,进入它不久前开辟出来的坑洞中。
然后……
“定向爆破正在准备中,警告,非项目适合环境,警告,炸药剂量过大……确认,强行执行。”雪地钻机车的cao作系统说,“最后一次警告,车上的工友,请远离爆破现场,十秒后进行爆破。”
“停下来!”、“关掉它!”二号听到很多人喊。
他当然没有这么做。
当cao作系统念到7时,二号揪着一个跳上车的歹徒,和他一起滚下了车。
当cao作系统念到5时,二号用匕首切开了歹徒的咽喉,并把对方的枪抢过来,打中另一个胸口。
当cao作系统念到3时,地面上活着的歹徒剩余人数是一。
“……2……”
二号喘着粗气,抓住最后一个人的手。
他没有感觉疲惫,没有感觉到伤口疼痛,有一股炙热的暖流在他身躯中流动,驱散寒冷,调动热血。当他把最后一个歹徒当做木奉球一样丢向雪地钻机车时,他感觉到轻松无比,好像自己真的只是丢了个木奉球一样的小东西。
“……1!”
来不及扑倒的二号,被背后排山倒海一般的冲击撞得在地上滚了三圈。
错误的爆炸方式不仅将一群歹徒送上天,还因为过载烧掉了雪地钻机车的能量路线,于是第二次爆炸紧跟其后响起,替二号将歹徒们的死亡确认了一遍。
二号默默吐出嘴里的石渣和雪渣,心里计算着——
——剩余人数,零。
他松了一口气,用颤抖的手支撑自己抬起头。
旋即他视线落在面前狼藉的雪地上,眼睛忽然瞪圆了。
有一双表面光滑可鉴人的黑皮鞋,安安静静停在他脸前不远处。
见到这双黑皮鞋的下一刻,二号眼前一黑。
“呃,你又死了。”
他陷入黑暗中时,依然不见身影的撒说。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当你忙得火急火燎,还有人坐在一边看热闹说风凉话”是什么体验?
二号:谢邀,拒答。
8.25捉虫
第5章 黑龙枪 5
什么叫做“又”?
如果撒出现在二号面前,二号大概会去掐死祂。
用这句话鼓舞自己,二号又一次睁开了眼睛,翻身朝上,用一只手捂住脸。
就算如此,他也没法控制住上下颌不住地痉挛。
牙齿咔哒咔哒互相打架,眼泪不受控制地流出。和之前那次中枪不同,这一回他甚至能回忆起匕首被人从手里夺走时的惊疑和愤怒,被匕首c-h-a入胸口的疼痛和不敢置信。等翻涌的情绪过去,浮上水面的就是被掩埋在最深处的恐惧。
二号是个很厉害的雇佣兵。
他游走生死之间十几年,每天早上都要和死神说一句早安,晚上睡觉前说不定还要说一声晚安。像他这样的人早就在无数次侥幸逃得一命后变得麻木,他们杀死别人,同时知道自己会以相同的方式死在别人手下,因为早早知道这一点,所以他们其实并不害怕死亡。
这便是亡命之徒。
但是,如二号这样的亡命之徒,在面对死亡时还是会挣扎一下的。
好多年了,他已经好久没有遇到这种连挣扎机会都不给他的死亡了。
“哦,”撒的语气很是平常,“你只是遇到了一只小恶魔。”
这星球上哪里来这么多他听都没有听说过的物种,用手肘支撑自己爬起来的二号想。他环顾四周,看到雪地上一行皮鞋鞋印越过他的身体,径直走向远处那个歹徒们费尽挖了之后,又被雪地钻机车爆破扩大一圈的深坑。堵在坑口的大钻头和钻机车脱离,颇为凄惨地躺在一边,像是被人粗暴扯下来的一样。二号见此约估了一下对方的力气,意识到自己一见面就被秒杀绝非对方侥幸。
不过他没有看到刚才那个穿着黑皮鞋的人,倒是在他观察过程中,不时有东西从坑下丢上来。这样来看,黑皮鞋应该在坑底。
二号悄悄松了一口气。
然后他指挥自己发软的身体,尽可能地不发出动响,转身要往莉莉的藏身之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