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雨声音还是冷冰冰的,说:“难怪一股甘Cao味道,很熟悉。”眼神却是少见的柔和。
陈月做个鬼脸说:“那你也没敢认我。”
话音落却已被穆玄英抱住,“小月?小月!真的是你!小月是你吗?”
“你这个傻子!要是雨哥不在身边你早被抓走了!连我也认不出来!”陈月一边笑一边骂。
“我也是没想到……我听说你与裴先生在长安四处行医,没想到你也会来龙门!你可好吗?宇晴姑姑可好吗?万花谷的大家可好吗?还有长安,那边叛军还多吗?战事如何?”
“玄英。”谢渊唤了一声。
穆玄英这才想起还有旁人,忙松开陈月站好,“在下失礼了。”
“也不算失礼。”裴元道,“他乡遇故知,确是喜事。我倒乐于促成。请你进来便是想让你们见一面,乱世之中,见一面也许就是最后一面。”
“子现你……”杨逸飞哭笑不得。
穆玄英却是若有所思点点头,看着裴元说:“先生的意思我明白,多谢。”说罢便要鞠躬。
“免了吧,不如看看他。”裴元指了指另一个还戴着帽兜和披风的人,对谢渊说:“这位是来见谢盟主的客人。不妨猜猜看。”
半晌无人说话,气氛变得意味不明。
穆玄英便道:“是否是长生?”
还记得万花谷里,裴元在哪里,那个名叫长生的少年也在哪里。
裴元笑了一下。
穆玄英挠挠头说:“看来不是了。”
“你倒是聪明。”裴元说了一句变没了下文。
陈月说:“长生已经……在长安的时候。”顿了顿,“也就几个月前的事。”
穆玄英早猜到此人不是长生,可总要有人接话。但却没想到会是这样,惊讶道:“先生也没能留住……”话出口又觉不妥便没再说完。
裴元又笑了一下,“你不是早知道吗?世上多得是我留不住的人。”
屋内静了好一会儿,大约是因为这句话。
这屋内的几人,都失去过,所以也懂得失去时的无力,也懂得无须安慰的心情。何况,战事频发,生死之事也见怪不怪了。
可偏偏这句话是裴元说的。
他那双手救活过那么多人,可他最想留下的,好像都没留下。
不知怎么,总觉得令人心疼。
杨逸飞打破沉默,道:“此人事关紧要,在座各位还请务必守口如瓶,今日在此说过什么,听到什么和见到什么,都不可外传。”
莫雨冷不丁说道:“莫非是李亨(皇帝)?”
“你……”杨逸飞刚要说话,那人取下了帽兜,不疾不徐说道:“本王虽非天子,却是授命于天,为天下苍生而来。”
李倓!
还不等穆玄英有反应,谢渊已跪地道:“Cao民谢渊拜见建宁王!”
穆玄英愣了愣,也单膝跪下打算行大礼,却被李倓阻止,“穆玄英?本王见过你。”看向裴元,“好似那时你跟在子现身侧?”
“是我。”穆玄英点点头。
陈月也吓着了,没想到一路同行的人竟然是皇子,也连忙要下跪。
李倓说:“虚礼都免了罢,此行本王前来也不愿引人注意,是以扮作子现身边的人,也请谢盟主勿怪。”不得不说,李倓作为皇子,这番话实在给足了这些江湖人士面子。
谢渊见多了这样的人,自然也清楚如何应对,便也不推脱阿谀,起身道:“听闻建宁王在为剿灭叛军的事四处奔走,睢阳一战以少敌多,老夫略有耳闻,实在佩服!”
李倓苦笑道:“可惜没守住。”
“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裴元道。
杨逸飞附和说:“不错,如今叛军气焰嚣张,骄兵必败,正是反击的时候!”
谢渊看了看这三人,又看了看穆玄英等三个晚辈,方才作揖说:“建宁王,这三个晚辈留在此也无用,让他们出去忙活,我们从长计议。如何?”
“留着吧。”李倓却道。
谢渊不明李倓的来意,本想支开穆玄英几人,可竟无用,只好说:“关于反击,还请建宁王示下。”
李倓道:“擒贼先擒王是不变的道理,可安禄山已死,安庆绪没有半点本领,不足为惧。可叛军仍然一路高歌猛进攻占睢阳。皆因叛军统领和军师用兵如神,能力非人。故而,杨侯(杨逸飞)谏言,先断其臂。”
杨逸飞接话:“建宁王找到我,正欲率长歌门刺杀令狐伤,裴元来信谈及谢盟主的计划,虽是三言两语,但却与我等想法不谋而合,是以前来面谈。”
闻言,谢渊看向裴元。
谁知裴元一摆手,道:“我不过是个中间人,别看我。所谓庙堂之高,江湖之远。我裴元不过是个大夫,从前是,往后仍然是。有的只是治病救人的本事和一腔无处可用的热血罢了。”
杨逸飞道:“你就别谦虚了。你能做的都做了,若非是你,呵,我也未必能抛下一切站在这里。”顿了顿,朝谢渊说:“望谢盟主成全!”
谢渊却不说话。
穆玄英看向陈月,陈月摇摇头表示一无所知,他又转头想去看莫雨,一回头,身后无人。
莫雨竟出去了?
这时,李倓道:“谢盟主有所顾虑是应该的。不过,本王也带了一个好消息来,勉强算作一点筹码。”
“建宁王言重。”谢渊道。
“本王略有所闻,谢盟主的得意弟子穆玄英十分了得,为人品行皆是上等,更有一身武艺,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今日一见,倒有些叫本王惊喜。”
谢渊道:“建宁王过誉。这孩子命苦,自小双亲惨死,老夫将他抚养长大,教了一些拳脚功夫,勉强防身罢了。”
“本王要他留下,正是因为本王听说他曾去昆仑见过长孙忘情。”李倓这句话是看着穆玄英说的。
谢渊一惊,看向穆玄英。
这话透露出不少信息,穆玄英心里有了猜测,反倒气定神闲说:“是,晚辈不日前见过苍云军一众将领。”又补了一句,“就在雁门关。”
“本王都听说了。”李倓道,“你,意图假冒军令,派遣苍云军,可有此事?”
“建宁王,玄英这孩子……”谢渊立刻跪下。
李倓抬手示意他噤声,看着穆玄英又问了一遍:“可有此事?”
穆玄英挺了挺胸说:“确有此事。”
李倓微微蹙眉,没说话。
穆玄英心一横,道:“晚辈虽是一介布衣,但见不得百姓受苦,家破人亡,更见不得这山河飘零,国祚不稳,晚辈求苍云军出兵驰援睢阳,可长孙统帅说无诏令不出兵。晚辈想过,若是邺城一战诏令仍然不到,我便……”
“便如何?”李倓问。
“玄英!”谢渊喝道。
“让他说。”李倓说。
穆玄英道:“我便伪造诏令,骗苍云军出兵邺城。只要能守住,我甘愿领罚!”说完双膝一起跪地,却是仰着头望着李倓。
杨逸飞也惊了惊,看了一眼裴元,这才说:“伪造皇家诏令那是死罪你可知道?”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能换邺城数万百姓x_ing命,我不怕死!”
唰!
李倓突然把剑,夹在穆玄英肩上,就挨着脖颈。
“不要!”陈月想拦,可又不敢,吓得忙跪下说:“求建宁王不要杀毛毛!不要杀他!他是好人!”
穆玄英盯着李倓的眼睛,握紧了拳。
“你不怕死?”李倓问。
第311章 第十章
【大结局(一)】
“你不怕死?”
“怕。”
“那还敢伪造诏令?”
“为伪造诏令死,值得。”
“那依此言,死在本王剑下应当不值得了?”
穆玄英呼出一口气,片刻后才说:“建宁王此时杀我岂不是连诏令也拿不到手?”
李倓突然大笑,收了剑的同时一把扶住穆玄英的肩背,捏了捏,道:“难怪裴元说你极妙!本王原不信,这世上还能有他裴子现看得上的妙人?果真!果真!”便收了剑,“都起来。”
这一切发生在顷刻间,李倓谈笑风生,收放自如,可屋里的人都知道方才穆玄英可以说是鬼门关前走了一趟。
“谢盟主爱徒心切,本王也十分钦佩。请起。”李倓虚扶谢渊。
谢渊顺势起身,站定后面色不改道:“建宁王心胸气度叫老夫佩服。”
几人在屋内谈妥后陆续离开,杨逸飞护送李倓,裴元和陈月等人却是留下了。
“你没事吧?”陈月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