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没有料到易丞艺会这么说,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了两秒,但是很快他就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成年人才特有的爽朗,明明不是很熟,但是他却完全没有被膈应的感觉,自来熟几乎快被究极进化成了自来糊。
你还是喜欢在小事情上面斤斤计较,不过这样有时也莫名的给人感觉很可爱。
那真是谢谢程叔叔。易丞艺脸颊的肌肉在微微抽搐,突然觉得程曲沙此人简直不要脸到了极点。
二十多岁的时候这人企图下药强bao他,谁知道自己现在十多岁的时候这个死变态心里又在打着什么不为人知伦理丧尽的鬼主意。
我才二十八岁啊,打个商量,能不能叫哥哥。
好的叔叔。
叫哥哥。
叔叔。
哥哥!
我没你这个弟弟!再打下去你哥手机就要欠费了!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说就给我赶紧走走走,没事说个话还要绕来绕去,跟只傻狍子似的。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最后终于挂断了电话。
一声震动之后就进入了通话详情,易丞艺拿开手机看了一眼,然后关掉了待机页面。
真是有病,表示完全无法理解程曲沙的所作所为,易丞艺快走到画室门口的时候,手机里传出了收到简讯的声音,打开来看了一眼,是缴费通知。
就在刚刚有人给他汇了一千块钱的电话费,还没来得及仔细把通讯公司长长的口水话和开通套餐请按几看完,一串陌生的号码就又拨进了他的手机,毫不怀疑这个人是变态的程叔叔,易丞艺随手按下了接通键把手机放到了耳边。
叔叔刚刚给你交了点话费,现在能好好听叔说话了吗?
明明是年轻的声音,却在自称叔叔,话说如果用易丞艺的真实年龄来算,他自称叔才不过分吧?早知道程曲沙会毫不在意的收下这个称谓,一开始的时候他是不是应该说蠢犊子看清楚了我是你爸爸?
你说吧,我听着。也没什么理由拒绝听他讲话了,易丞艺索性用肩膀夹着手机掏出钥匙开起了画室的门。
我们这刚好四缺一,你看现在有没有时间能不能过来凑一桌?
那边听到易丞艺长久的沉默之后笑了笑,随即开口解释了起来。
不要误会,我被拜托来这个市里美化市容,中心广场那里不是新建了一个超大型的购物平台吗,入口处被要求加上一些艺术性的装饰,雕塑方面加上我一共有三个负责人,现在缺少一位油画主笔,真品当然是要拿去收藏的,主要是想要一个议论点吧,你也知道那些人不缺钱,主要是看你愿不愿意动笔。
易丞艺愣了愣,实在是想不到这档子事跟他有什么关系。
我希望你可以过来。
要做多久?
大概今年年底可以完工。
两个月?
是的,完成之后你分到的酬劳不会低于八位数,虽然尺寸上比起你的单幅作品作为价格参照的话或许会有点吃亏,但是这可以让很多消费不起你的艺术的人也感受到你的美学,算上去也还是很划得来的。
程曲沙的声音里多了些劝诱的意味在里面,听起来这似乎是一门不错的差事,程曲沙不怀疑他的功底,只是叫上一个刚满十六岁的少年来参与这种与市容有关的建设未免过于冒险,ycy或许在业界很有名,但是关键问题就是易丞艺这个人只是个市立高中的普通美术特长生,一开始就会面临来自各方面的阻力,那些业外的人根本就不可能会信服。
易丞艺有多年的经验累积,加上自身必不可少的天赋,他并不是画不来,这几年来获得的奖项已经足够让他撑起台面,只是那时他一直都是以自己的想法来画的,被邀请的话好像在无形中被施加上了一个膜一样的东西。
易丞艺没有说话,他还在思考着这个问题该不该去做,做的话应该从哪方面开始着手,他一个人是不是真的能行,程曲沙感受到了他的沉默,大概过了一分钟左右,他缓缓的开口。
现在还不急,我们一个星期之后才正式开工,你可以先来看看环境,或者是和家里人商量一下,毕竟做这件事情的话是需要先暂时停学的,但是上不上美院对于现在的你来说已经不是一件非要被注意不可的事情了,当然我只是随意说说,天高路远,要知道你和其他人是不同的,所以大可以不必与他们走同一条路。
不可否认程曲沙的话在某种程度上唤醒了易丞艺心里蠢蠢欲动着的一些想法,他的确需要为自己的未来开始进行规划与筹谋,重生过的人生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狭隘的暗无天日,这一次,赶在死亡之前他就已经被刺眼的阳光照耀,很多事情在没有更好的出路之前往往都别无选择,与其待在学校浪费很多不需要浪费的时间,倒不如撇下那许多的没必要在自己纵横驰骋的领域里放手一搏。
我知道。易丞艺微微垂下了眼睑,站在画室的门口看着那一把泡在水桶里的水粉画笔,说话的声音透过平淡的语调传达出了一种能让人变得宁静下来的坚定。
那么看你的了。如果可以看到他的表情,易丞艺毫不怀疑程曲沙的脸上一定带着笑。
想好之后我会给你答复的,暂时就先这样吧。
好的,再见,记得早上要喝牛奶,不然可是会长不高的啊,我可爱的一乘一。
闭嘴吧,傻狍子。冷冷的说完之后易丞艺拿开手机挂断了电话,这次显示的通话时长明显要长于上一次,闭上眼睛出神思考了一下,易丞艺仿佛可以看到一条与自己以往走过的截然不同的道路摆在眼前,以前的他从来都不被注意,总是一个人过着贫困寂寥的日子,尽管是这样,他现在也仍然还在继续坚持着,很明显,他的坚持终于开始有了回报。
说不高兴是不可能的,早在四年以前他的名字就已经有了一定的影响力,只是那个人始终神秘的居于幕后,而神秘的背后隐藏着的是畏惧和不安,这是他第二次获得展露于人前的机会,而把握与否全在他自己。
习惯了那种目光之后或许就会变得理所当然起来,易丞艺的想法很简单,画出自己心里所想,帮助别人实现心里所想,自身价值得已实现,曾经如影随形环绕着他的自卑与不甘便也随之消散。
透过窗户的凉风将身体迎面吹尽,这是一种重获新生的畅快感。
所有事情好像都在变,世事变迁的速度让易丞艺加快脚步都有点追赶不上,而唯一没有变的或许就是那道一直在他身边注视着他的目光,这可以给易丞艺一种安全感,那目光真实到可以穿透一切的虚伪,让他时刻感觉到自己还存在于一个真实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