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鸟笼
父亲脸色不改的、还是保持着几分钟前面那张阴沉的脸,双手环抱在腹部,坐在酒店房间里的单人沙发上,用审视的眼神打量我,似乎是想借此看透我此时的内心想法――谁让我是个藏不住情绪、很容易会把心情表露在脸上的人。
我不敢违抗的乖乖站在父亲面前,先生本来想替我向父亲求情饶恕我这一次冒失,可不用多说,先生直接被父亲一声呵斥下,只能听命回了隔壁房间,我今晚估计会被父亲狠狠训一顿。从部分下意识的动作上看,我真觉得我们不愧是亲父子,我们质问人时都会不约而同的抱起双臂,不过这在心理学上是个防卫的姿势。
邀请你跳舞的男人是谁,你跟着他去哪了?父亲皱眉问道,嘴唇不悦的抿着,等待着我的解释。
听到父亲质问十几分钟前是谁带我离开时,我并不觉得奇怪,晚会人再多也不可能突然消失一个人,他能看见我和017交谈当然不奇怪。以我们当时的位置,017是背对着会场中心,父亲估计连017的脸都没看清。听他的话,就知道他只目睹了017俯身向我提出邀请的时候。我虽然是正面对向父亲那边,但是017强壮有力的身体几乎遮住了我,吸引走了我的大部分注意力,导致我只注意到了被两位名媛缠住的先生,而没有发现父亲也看向了我们这边。
他只是个向我提出邀请后被我拒绝的公子哥,我在侧门是我想去洗手间走错了路。碍于父亲越发可怕的眼神,我心里一慌,不由自主的编出了个连我自己都不相信的谎话,看父亲铁青的脸色我就知道今晚除非出现天大的奇迹,否则父亲绝对不会轻易的放过我。
你在说谎。
父亲毫不留情面的一语说破,抬起一条腿压放到另一条大腿上,我本以为他准备开口把我狠训一顿,结果父亲却是重重叹了口气,脸色缓和,我这时才注意到岁月在父亲脸上留下的痕迹,他疲惫的垂下了双肩,失去了平日里威严的形象。让我不禁想起晚会开始前,父亲替我换上衣物后语重心长的说的那一句话,他说他已经失去了我的母亲,不能再失去我了。就因为这个,他就能把我像只鸟儿一般,禁锢在铁笼中,永远把我带在身边?
你为什么就是不能乖乖听话?非得、非得父亲欲言又止的抬手扶着额头,压在腿上的那条腿又放下了,不用说明我也猜得出他想说的是什么,我几乎希望自己是个聋子,才能将那些话隔绝在耳朵外。非得要我把你关在书房里才高兴吗?
我已经不是个孩子,你不能总把我关在书房里!我需要的不是一个精致的鸟笼!我听见了那些我曾经不敢说出的话从我嘴里逃了出来,一时间我吃惊的捂住了嘴准备接受父亲严厉的惩罚降临到身上,他可能会再一次打我,我无比恨着父亲所选择的打骂教育。我胆战心惊的闭着眼睛等待了好久,以为会是疼痛逼迫我睁开眼睛的,却什么也没有。
我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我看见父亲握紧了双拳,正在强压下心中的怒火,他似乎隐忍了很久,从牙齿缝里憋出一句呵斥。住嘴。
接下来还是什么都没有发生,我也乏了,不想再去争辩些说出来也没用的事,父亲最后也只是抛下一句不痛不痒的话,转身就离开了房间。
今晚我不会回来这,你自己冷静些。
我无力的往后退了几步,身体似断了线的风筝般倒下,落进了身后柔软的床垫里,父亲可能会去隔壁与先生同住一晚,或是去跟那些名媛小姐交谈要事后我以为我这辈子都说不出这些话,没想到今夜我和父亲竟如此简单的翻了脸。017说过任务结束后会来寻我,但也没说任务目前进展到哪了,我要等到什么时候?估计又会是一次不知要过多长时间才会再次出现的消失。
现在想想,那时我会被017吸引约莫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神秘与他的特工身份,我曾经以为他就是象征着美好自由的代名词,却没想到他其实和我没什么区别,只是困住他的鸟笼比我的更大、更加豪华、更精美罢了。如果我也困在像他那样的鸟笼里,我可能会自欺欺人的觉得自己是自由的,没飞到尽头也许都不会相信这残忍的真相。
隔天一早,是先生唤醒了我,父亲怕是还生着气,我一声不吭的任先生替我换上昨日脱下的那套西服,系上纽扣时我抬头看见俯下身的先生领口处露着一抹不显眼的红痕,不深不浅,尴尬的残留在高领都遮不住的地方。要不是近距离,可能都不会留意到那点小细节,昨夜会是哪位名媛留宿在先生那呢?想不到先生也非是纯素者。
我伸手按上那抹红痕,先生不解的望着我,不明白我突然的举动是什么意思,我用着只有我们俩人才听得见的音量,悄悄问道:不知先生可否告诉我,昨夜是哪位女士在你那过夜?
我并非不懂男女之事,我怎么说也是个成年人,又不是个几岁的幼年孩童,先生的脖子上的皮肤隐隐发烫,估计是羞得脸红到了脖子处,替我系纽扣的手指一顿,羞涩的避开了我饶有兴趣的眼神,我仔细回想晚会上和先生交谈的那两位名媛,皆有几分姿色,就不知是其中的哪一位了。
先生这是羞了――父亲。我这逗先生的话还没说话,房间里又多出了个熟悉的人,先生听见我忽然抬高音量的叫声,匆忙回过神来,麻利的系上我衬衫上的最后几颗纽扣,不知道父亲和先生说了些什么,先生神色凝重的立即跟着父亲的步伐离开,这下又只剩下我一人。
我抓起沙发上的外套穿上,走向洗浴间,看着镜子里反射出我的模样不禁扯了扯嘴角,皮笑肉不笑的给了自己一个非常虚伪的假笑。昨日一夜未睡的我眼皮下浮现出一抹极为明显的青晕,我昨夜怎么也睡不着,反而还越来越有精神,到现在连一丝困意都没有,也是伤脑筋啊。
洗漱了一番后,我用干燥的毛巾慢慢擦净脸上的水珠,先生正在外面催促,看来他和父亲的谈话是结束了,有什么是需要回避、好防止我这个儿子听见的?商业机密还是什么阴谋?想暗算我?我如此看待自己的父亲,自然是不妥的,要是让外人听见了,我恐怕会戴上一顶难以脱掉的、名为不孝的帽子。
我收拾完了自己,父亲和先生早已在外头等候,先生依旧是站在父亲的身侧不坐下,好像只要父亲在场,先生就不会坐下――除非父亲亲自开口命令。先生从小受到的尊卑教育深深的刻在他的骨子里,若是换了我,怕是没法跟他一样百事顺从。
父亲似乎是想装傻,想把昨晚我们挑明争吵的事,当成没发生过,可我并不打算像他一样装傻。而且我敢保证就算我再次提起,他再愤怒也不会因怒气的影响而把我一人丢弃在英国,等待我的或许又会是一次禁闭罢了。
父亲。我叫道,父亲冷冷的看着我,紧抿着嘴唇,他放在沙发扶手上的手背青筋微微暴起,我明白他还在生气。我当做没看出他隐忍的怒意,又重复了一遍,毕竟我可不想继续干瞪眼下去。
我和先生要出去一趟,夜深后回来。父亲说罢,起身朝门走去,先生拉开门时,父亲回头瞥了我一眼,从他的眼里我读得出他对我很失望,可他再厉害也没法困住我一辈子,我迟早会获得自由。
父亲的言外之意很简单,他没提到我,就是没打算带上我,他是想把我关在房间里――因为我不懂英语,走出酒店也是一窍不通,所以他便打定注意我不会偷跑出去,又或者等我走出这扇门后,外头就会有人紧追不舍的跟踪我。想想也不是不可能。
既然不用出去,我便把身上的西服一件件脱下来折好,叠放在沙发椅上,从行李箱拿出备用的长衫,西装和长衫一样,能将身体的优、缺点明显的暴露出来,但我更喜欢长衫,也许是因为它让我觉得舒适、习惯,所以第一次穿起西服难免觉得有些别扭。
我记得在机场里没换上西装时,外人看我们的眼神。社会在发展进步中,女子皆换上了能勾显出曼妙身材的旗袍,不再受裹脚的陋习影响,也不再接受封建思想,大可尽情的展现自身所拥有的魅力。上流社会的男子则为了提现出西洋绅士,穿上了昂贵体面的定制西装,脚下一双擦得发亮的皮鞋,做起一名有风度、为女性着想的年轻绅士。
我们宋家给人的印象难免就显得古板、好像落在了潮流后头,我是以山水画出名在圈中,一身长衫倒没什么奇怪。我只感叹,那种尊卑思想的烙印一旦烙在骨子里,想除去就不是那么容易的,像先生,他已经服侍了我父亲几十年,一时间恐怕也忘不掉父亲日常生活的那些习惯,怎忘得了那一举一动、一言一行下都代表着什么。在我眼里他是个可怜人,为别人而活的可怜人。
我这一摊牌到底是对还是太冲动了?我自语自语的扣上最后一颗纽扣,瞧见桌上的电话,倒有些新奇,初见父亲叫人到家里装几台电话时我还觉得神奇来着,听说比写书信还来得便捷,可我还是更喜欢信纸与墨水特有的气味,外来的科技我还真是不太明白――棒!!
阳台突然传来声响,玻璃应声而碎,吓得我当即愣在了原地,我紧张的抄起手边的茶杯,想要是遭了威胁,我就朝这个无礼的不速之客的脑袋狠狠来一下,等我移步走到窗帘后,胆战心惊的用力掀开窗帘,瞧见了那个不速之客后,心下一惊,手里的茶杯顿时落在了地上,摔成了碎片。
我顾不上破碎的玻璃和茶杯,就接下了那个浑身是血,失去支撑倒向我的金发男人,恐惧感紧紧抓住了我的心脏,我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母亲逝去时的模样,禁不住害怕得尖叫道:017!!
作者有话要说: 2016-04-09
15:51
TBC
☆、第五章:恐惧与愤怒
你居然骗了我!太过分了
得知真相后的我,故意在帮他腹部缠上绷带时下了狠手,那一刻我是真的以为他要死了,因为他像我母亲一般倒向了我,抓着他身体的我感到了恐惧,害怕他的生命会像母亲那般从指缝流逝,使我无法抓住它,无法挽回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