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尔甘猛的一下推开了软软倚在他身上的艾米丽。走出去抱住夏缪沙。这一切,明明是自己想要的,只是看到结局了,为何有如此不忍。这仇恨了结的太突然,好像这样一下自己就完全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第23章 血色
回忆如血一般翻涌,淹没了眼前缓缓铺开的黑色画卷,暗淡了暖黄色的温馨旧梦。一切的自我欺骗都随着苏醒土崩瓦解,鸟语花香的乌托邦也在一瞬间崩溃,裸露出荒芜的真实痕迹。
天色如墨一般灰暗,白色的灰烬在空气中漂浮着,撕裂灰色的穹隆,等待恶魔的降生。乌鸦嘶叫着,划破街道,刺破耳膜,鲜血横流。
那天,母亲穿着最爱的那条白裙子。金色蕾丝镶嵌,典雅而朴素。小儿子正蜷缩在母亲腿上,拽着母亲裙边的花穗,嗅着母亲的芬芳,安然入睡。只是他不知道,危险正悄然而至。他命运的齿轮,已经被拨动,一环接着一环,开始飞速的旋转。
父亲刚从派对归来,华丽的服装还没来得及褪去,他的木质鞋跟重重的打在地上,在空旷的房间里回响。
‘小点声,别吵着孩子了。’母亲低声说着,她只当丈夫喝多,她对即将到来的危险并无预感。她回头看着她的丈夫,只见丈夫眼神清明,并无醉态。只是他的眼眸里,燃烧着炽热的火焰,那是一种接近于癫狂的反常。
母亲愣住了,下意识的护住孩子。丈夫并没有做什么,只是缓慢的走过来,他注视着他的妻子,生育的历练使她饱满而丰腴,岁月的琼浆洗涤着她柔顺的长发,时光的消逝使她明澈的眼眸拥有了洞明一切的魔力。女人抱着孩子坐在昏黄的灯光下,就像神像里的圣母。他什么也没做,只是走到女人妻子身后,拥抱着女人莹润的躯体,抚摸着女人柔顺的长发。
她太美了,美的令人发疯。
美丽是女人的原罪,她们的祖先从蒙昧中苏醒,看到了自己的美丽。这就是他们堕下天堂的开始。纯粹的美沾染了□□,就成了罪恶。在皇宫里举行的舞会上,皇帝对她一见钟情她,想让她做自己暗处的情人。
母亲抬起头,温柔的抚摸着丈夫的脸。她的嘴角微微像是弯起,笑的就像一个孩子。她对厄运决然不知,就像对待自己的美貌一样。
.
就在今天的晚会上,父亲得到了皇帝的亲自接见,他惶恐万分,以为这是祖上的功勋,天大的福分。只是不曾想,光荣伟大的皇帝陛下正肖想着自己的妻子。如果换做别人,会一口应允,只是一个女人,换来金钱和权位,何乐而不为。
只是父亲是不同的,他一直爱着怀里的这个女人,他会永远爱她,直到死,也要埋在一起。他在上帝面前许诺,他们要永远在一起。他不信神,他只相信爱。他发誓要保护这个女人一辈子,不让她受任何伤害。他做到了,只是在她短暂生命的最后一段时光,他亲手毁了她。
他没错,只是太害怕失去她了。而她就是他的原罪,他的罪恶,也是他的福祉。命运为每个人画了一个圈,我们终其一生都在寻找自己的出路,走不出去的,只是绕着圈子行走。
.
他端起藏在袖子里的刀,轻轻捅进了妻子的心脏。金黄色的蕾丝撕裂,尖锐的刀子撕破血脉,刺入骨骼,刺进心脏。他的眼睛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迷乱。
家族世代相承的y-in暗血脉在他年轻的血管里流淌。暗红色的罪恶在灰尘堆积的土地上开出血红色的花。他终究没逃过罪恶,他终究是亲手毁掉了爱人,毁掉了自己。
如果有人研究了这个古老家族的族谱和先人的死因,一定会惊讶与他的发现,这个古老的家族人丁稀薄,青年男女大多殒命夭折。毒素早已刺入血脉,在骨r_ou_下代代相传,命运在出生之前就早已注定。无论男女,都是疯狂的,都注定了为爱而生而活而死。
妻子顿住了,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看着丈夫,眼里是无限的爱意与慈悲。她纯净的眼眸好像能看透一切,又好像能包容万千罪恶。她不怪丈夫,她直到死,都相信丈夫。
她抬起头,捧住丈夫的脸,温柔的吻住了丈夫的嘴唇,浅浅一吻。她的意识开始逐渐涣散,她开始看不清爱人的脸。鲜血从她撕裂的伤口里喷涌而出,染红的纯白色纱裙,开出了绮丽妖艳的花,像是暗红色颜料浸染纯白的梦境。她拍着儿子的手也渐渐停了下来,留下来的,是她最后的温柔。
她看着儒雅的丈夫沾满的血液,眼里写满的绝望和茫然无措。炽热的泪从他的眼眶里涌了出来,和炽热的血混在一起。他低声说着‘对不起。’一直重复着,好像得不到妻子的回应他就不会停下来。只是他的手里的刀更加用力的捅进了妻子的心房。
她的眼神渐渐暗淡失神,只是她的目光依旧轻柔。她莹润的唇瓣渐渐变得苍白无力,她颤抖着嘴唇,发不出声来‘我爱你。’她已经原谅他了,好像他从没有伤害她一样。她很幸运,逃离了罪孽的苦海,含着微笑离世,得到了永生。
.
儿子的梦很甜,母亲忍受着疼痛保护着他最后的安睡。鲜血涌了出来,涌到他洁白的脸上,渐渐变得冰凉。他感受到了冰凉的触觉,苏醒过来。
他揉着惺忪睡眼,抬起头看着眼前的炼狱图景。不像是真实,到像是一场噩梦。鲜红色血液渐染了母亲洁白的裙子,也浸透了母亲纯洁的r_ou_体,无暇的灵魂。鲜红色血液燃起火焰焚烧着温暖和煦的家庭画卷,也撕裂了安静祥和的生活。
只是这终究是真实。只是就像一场噩梦,梦中人永无法醒来。只能一场接着一场的做着连续不断的梦。
他看着平日里慈祥的父亲,他低下头怯弱的哭泣。那把银质的刀依旧握在他手上不肯松开。父亲成了儿子梦中的恶魔。儿子看到了那把刀,是它,是父亲,是他撕裂了美好甜蜜的梦境。
他从床上起身,拿起桌上果盘里那把刀,回到了床边。脸上是冷漠与残忍,他像是丧失了人类情感的野兽,朝着父亲扑过去。只是不曾想到,尖锐的刀子划破了父亲的喉咙。鲜血喷涌。
父亲愣住了,好像没有想到自己的儿子会亲手杀了自己。就像母亲也不可能想到深爱自己的丈夫会亲手杀了自己一样。死了,死了也好,就像睡着了一样。父亲浅浅的微笑起来,他的鲜血已经洗清了他的罪恶。他可以在温热的泥土中长眠,以死亡这种方式来换得生命的永恒,从此和自己的妻子永远在一起,再不分离。
留给父亲的时间不多,鲜血流尽了,他的气管撕裂了发出呜呜的风声吹起血泡,他想说什么,只是再也说不出口。
罪恶在血脉之间代代相传,古老家族的罪恶在儿子年幼的血脉中开出了纤弱而妖异的恶之花。
善在恶中消弭。而所谓的恶,只能在更大的恶中泯灭。父戮妻,子弑父。这就是世代相承的罪恶,人类的原罪。
完美的家庭就像是精美的瓷器,即使是小心翼翼束之高阁,也会被嫉意打碎。神不允许完美的存在,神说众生平等。每一个生命都平等的享有欢欣和苦难。而当一种只有欢欣没有苦难的失衡逃过了神的磨盘出现在人间,神就会拨动命运的磨盘,亲手将他磨碎,磨成粉末,随风消散,再不见存在过的痕迹。
.
就像是一场噩梦,他想闭上眼睛从头再来,再做一次,是不是一切都会完好如初,父亲和母亲依旧温柔的站在眼前
哥哥冲进房间将他从噩梦一般的血泊中抱了出来。夏洛特是不了解情况的,他绝不会相信,是他的父亲亲手杀了母亲,弟弟亲手杀了父亲。他以为是仇家的凶杀,他带着弟弟连夜出逃,仓皇离开巴黎。
哥哥好像在那一瞬间就长大成人了,他必须担起生活的重担。他必须守护着弟弟,并为父母报仇雪恨,光复古老家族的荣耀。只是他一直信仰的东西其实并不存在,他想要光复的荣耀不过是个笑话,他要报的仇也永远报不了,即使知道了真像,他也无法杀了弟弟。他的余生活成了一个可悲的笑话。
就像蝴蝶震动翅膀掀起山谷的飓风。谁也不会知道只是微小的欲求与变化,能够改变多少人的命运。
床头夏洛特亲手编的捕梦网还在夜风中飘摇。太阳还会照常升起,不知是不是如传说一般,太阳升起的那刻,噩梦会随着阳光一同消弭。只是那阳光也会照亮满屋的血海,却终究无法照进炼狱,照进绝望。
美好家庭生活的图景被炼狱的火烧成灰烬,散了一地融在血里,太阳升起时,就会消弭不见,再没有人记得它的存在。
夏缪沙没有忘记一切,现实不是噩梦无法消散,只是被他沉沉的压在心底。而今随着y-in暗的欲望一头翻涌,冲垮了他虚构的世界,虚构的生活,虚构的幸福。
他想起来了,而他也随着记忆的苏醒一同被毁掉了。他死了,死于十七岁。他的尸体被钉在十字架上,承受永恒的酷刑与折磨。希望和阳光再不会属于他。他已身在地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