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缪沙显然已经疯了,他的所作所为已经超越了日常行为的范畴。伏尔甘不在意,他在意的从来只是这个人本身。他的眼神超然而悲悯,他对眼前人无限怜悯,却也无能为力。
艾米丽抽了一口凉气,慌忙用手帕掩住嘴。她看着行为举止无比怪异反常的哥哥,看着冷眼旁观的伏尔甘,她说不出话来,只是脸上的微笑渐渐y-in冷下来。关于爱,她有自己的计划。只是这种崩坏般疯狂发展着的现实好像在催促着她,必须加快速度。
夏缪沙踩在骨瓷盘子上,发出清脆刺耳的响声。他的步伐坚定而执着,微笑疯癫却欢愉。他陷入了一种极致自我欢愉的狂喜。是啊,人总是把接近童真的状态看做是疯狂。说是单纯到也不错。他就像是坚定护卫着公主的骑士,心无旁骛,一心向前。
他站在伏尔甘眼前,鲜艳的果酱粘在他脚上。他伸出手,只是两手空空一无所有,他的脸红了起来,他感到茫然无措就像一个慌乱的孩子。只是他脸上的微笑依旧是无比晴朗。
他弯下身,蹲在伏尔甘面前,伸出手,像在做出邀请。他杂乱的头发弯在眼角,勾勒着他柔和的轮廓。他的眼神单纯清澈就像是水般透明的玻璃珠。他看上去那么干净,一尘不染。人总是会喜欢单纯的东西,因为清澈的湖水能洗清罪恶,照见人世的倒影。
伏尔甘伸出冰凉的手握住属于夏缪沙的那片温热,他紧紧的握住,好像永远也不会松开。这种感觉是无比的迷人,就像重回十七岁,又经历了一场刻骨铭心却毫无保留全情投入的初恋。
夏缪沙牵着伏尔甘的手轻轻的用力想将他拉上来。伏尔甘微笑了一下,撑着桌角站在了桌上,站在夏缪沙身边。好像他们两个人,就足以面对全世界。
他们走到长长的桌子中央,夏缪沙拥住伏尔甘的腰。他们的脸贴的无比的近,炽热的呼吸喷在彼此的脸上。他们注视着彼此的眼睛,在彼此的瞳孔里寻找自己。
伏尔甘长长的金黄色头发披散在身后,散发鳞片般刺眼的金黄色光泽,温柔如水一般缓缓在他暗淡的眼眸里流淌,好像带走了y-in翳,只剩下光洁明艳。他笑起来,他的微笑无比的妩媚,勾引着人为了他犯罪。
陪着小男孩玩玩幼稚的情感游戏也很好,就像当年夏洛特爱上自己一样。当年的自己或许也这么单纯,这么愚蠢。
夏缪沙只是站着,只是单单站着就足以使他沉醉。爱人就像是甜美粘稠的蜂蜜酒,单单看着就足以使他沉醉。
只是一瞬间,从天堂跌落进地狱,他看见爱人被杀了,他看见鲜血从爱人的身上喷涌而出。在他的面前开膛破肚,鲜血沾s-hi了他近乎完美的脸颊,爱人的r_ou_体在他的怀抱里,渐渐冷了下来。而他什么也做不了,他愣住了看着手里握着的那把沾着鲜血的刀。他哭着,只是嘴角不受控制的泛起了崩坏碎裂的微笑。
眼泪顺着他的眼角流了下来,他抱紧手臂缓缓蹲了下来。就像是一个茫然无措的孩子。
这一切就像脱离日常的舞台戏剧。会使所有正常生活着的人毛骨悚然。只是这里没有正常人,这里只有三个疯子。三个在爱中沉沦的疯子,所以他们不会在意。
伏尔甘蹲下来,抱着膝盖站在夏缪沙面前,他轻轻掰开夏缪沙的手,温柔的安慰他就像是安慰一个孩子。他凑近了夏缪沙炽热的脸,冰冷的唇在夏缪沙的脸上游移,最终轻轻落到唇上,落下轻柔的一吻。
只这轻轻一碰,嘴唇很快就离开了。他冰凉的手指,点在夏缪沙的额头上,感受着额头的温热。他唇齿间是轻柔的温存‘乖。’他轻轻念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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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缪沙的情绪就像坐上了过山车,在极度狂悲和极度的狂喜中颠倒。感到自己好像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了全世界,又在转瞬之间就失去了全世界。其实哪有什么全世界,全世界不过都是他。
悲伤和欢欣就像流光在眼前颠倒着迷乱的色彩,旋转着,纠缠着,凝结成一团浓郁的黑,在眼底消弭。他感觉到牵着他的丝线断裂了,他不可抑止的跌倒在空气中。
伏尔甘扶住他,他冰冷的手指落在夏缪沙的腰上。纤细而嶙峋的手指,泛着死一般沉寂的白光,他暗青色的血脉之下,罪恶冉冉流淌,成了生命之火得以永恒燃烧的燃料,迸发出无限爱与激情的力度。
他的手滑下去落在夏缪沙的膝盖下温热的凹槽,然后把夏缪沙抱起来。他唇角的微笑淡淡的,残酷的荒芜背后,却有一种温暖蓬勃而生。他抱着夏缪沙,夏缪沙蜷缩在他怀里就像一个玩累了的孩子,他一步步走的很慢,却也走的很稳。
他喜欢这种感觉,为一个人背负和承受,而那个人自愿把一切交予自己。一种灵魂深处彻底的包容与和解,两个孤独的灵魂从此融在一切,不分你我,终身相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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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缪沙睡不着,他的困意被残忍的剥夺。他的神经脆弱敏感,就像竖琴上拧紧的弦,稍微一碰,就会产生剧烈的震颤,残忍的击垮他的精神。他的眼眶下泛起一种病态的乌青,他的嘴唇失去了血色,枯萎惨白。
只是,就算如此,他还是噩梦缠身。他的意识一片污浊混沌,y-in冷的梦境却没打算放过他。像一条黑底的毒蛇,将他紧紧缠绕。他喘不过气来,他快要窒息。他感到自己将会在再也看不到清晨的永寂黑夜中默默无闻的死去。他不怕死,如果死就是解脱这样也好。他怕活着,他怕永恒的黑夜和无边无际的绝望。
他在荒芜的世界里赤着脚行走,鲜红的血染红了地表暗绿色荆棘。他好像感受不到疼痛似的,一步步向前走去。有的时候他不得不大步奔跑,去逃避野兽的追赶。只是无论他走到哪里,何时停下来,他的过去和未来皆是一片黑夜。周围的风声和着野兽的嘶吼呼啸哭号着,像是要刺破的鼓膜,撕裂他的心。他茫然无措,他慌忙奔走。他看不见希望,看不见未来,他只是走着,如瀚海孤舟无处停泊。
他垫着脚尖走下床,他茫然的看着宽敞空间中唯一密闭的地方。他不远的地方摆着一个衣柜。像是受到了神秘的指引,他朝着衣柜走去,他感受到难得的安宁。就像信徒走在朝圣的道路上,愈来愈接近神。
那个衣柜巨大而笨拙,屹立在地上不动,就像长在地上似的。华而不实的花纹,y-in森森的潮s-hi气息,就像是一口棺材。
夏缪沙悄悄走过去,小心翼翼拉开衣柜的门,然后钻了进去,蜷缩在衣柜角落。繁复的布料将他层层包裹,就像是某种坚硬的外壳。黑暗中传来沉重的呼吸声,衣柜深处,一个坚硬的茧像有生命一般涌动着。
风吹不进来,衣柜里空气稀薄。只是这里对夏缪沙来讲却像是天堂,这些天,他从未感觉呼吸如此的顺畅。他再一次拥有了生命的主动权,他感到繁杂的声音在他耳边被隔绝,他拥有了一个属于自己的宁静世界。
他蜷缩着,把自己卷成一个球,淡化自己卑微的存在。他感到自己的生命渐渐淡了下来,消弭无声,他和这片黑暗融为一体,和这个无生命的世界融为一体。他感到无比安全,危险都被隔绝在门外。
他沉沉的睡着了,他自己也不知道睡了多久,衣柜里的年岁不分昼夜悄然而逝。他睡的很沉,他已经很长时间没有这样睡过了。他想就这样睡下去,直到死,即使不能拥有甜美的梦境,却也不会被恶梦包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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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一切美好的逃避都不过是他美好的臆想,没有人能逃过命运,即使短暂的逃脱却终究会回到正轨。上帝的磨盘磨得很慢,却磨的很细。
他并没有睡很久,他安然的睡眠在那天黄昏时就停止了。一双冰冷的手打开柜门,撕裂了黑暗织成的安全的网,撕破了来之不易的安宁。把他从新带回残酷而绝望的现实。
伏尔甘的脸色很y-in沉,焦灼的情绪堆积成怒火,直指夏缪沙。伏尔甘推门进来的时候,没能看见夏缪沙,天知道他有多焦急,有多愤怒。
他看着密封的窗户被风吹开,他看着楼下空空如也,他感到那个说会永远爱自己的人也背叛自己了。他冰冷的心燃起了燎原的炽热怒火。他的嘴角勾起了y-in冷而残酷的微笑,看上去,已经不像是微笑了,反倒像是一种极端的情感宣泄。
第26章 塔罗
他笑意如冰上燃烧的火一般残忍热烈,决绝无望。他走到窗边,看着空无一物的大街,看着枯Cao丛生的荒原。落叶已经融在地里,腐烂成松软的泥土,这样摔下去会很疼,但是不至于死。难道这样的生活比死更加难以忍受吗
伏尔甘一一排除着各种可能,他一直在楼下的客厅里,所以夏缪沙绝不可能从门走出去。他一边想着,伸出手掀起繁复低垂的窗帘,窗帘下,空无一物。他掀起床单,床上床下,空无一物。
他走到衣柜边,伸手推开了还没有关牢的门。他听见门里传来了低沉微弱的呼吸声,宛若夜雨滴落窗棂一般清脆动听。他找到他了,伏尔甘的嘴角漾起了动人的微笑。只是嘴角的弧度渐渐加深,有一种近乎残酷的y-in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