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缪沙感到一阵窒息,这就是巴黎,他梦中美丽的巴黎以最真实的样子展现在他眼前。
.
“哥哥,你买花吗?”一个稚嫩的童声在他耳边响起,夏缪沙低下头,看到一个满脸泥灰的穷困女孩正在向他展示她花篮里的鲜花。他取下袖口的珍珠袖扣,蹲下身放到小女孩手里。他微笑着看着小女孩,然后从篮子里拿出一束淡蓝色鸢尾握住手里,温柔的说“你的花比珍珠还美。”小女孩想微笑一下却笑不出来,她已经有很久没笑过了,她快要忘记该如何微笑。
这个小女孩让夏缪沙想起了自己的妹妹,他从巴黎逃亡前夕与妹妹失散,他和哥哥夏洛特知道妹妹在世的几率已经近乎于零,所以兄弟两人一直对这个妹妹讳莫如深,妹妹的存在随着巴黎的回忆湮灭消散。
身份显赫的老爷和夫人坐着华丽马车,从街头驶过溅起泥水溅满了小女孩本就不干净的衣服和脸,小女孩慌忙的把装花的篮子掩在身后,被马惊得摔倒在地。马车驶过后,她趴在地下,想从泥水里找到刚得到又丢失的珍珠。
夏缪沙把小女孩从泥水里扶了起来,然后把她抱在怀里,温柔的抹了抹她脸上的泥水,解下另一边的袖扣放在小女孩手里。这是他哥哥当年逃亡时身上的那对袖扣,也是他仅剩的唯一一对袖扣。可是她比他更需要它。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开坑了,这大概是最近几天唯一值得高兴的事了呢。
如果你喜欢这篇文,麻烦点一下下收藏。
开始修文,把线索不清晰的地方改一改。
第2章 舞会①
带着黑色蕾丝手套的手撩起深红色窗帘,一双深邃的暗金色眼睛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她黑色面纱下暗红色的嘴唇勾起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
“停车。”她对着车夫轻声喊道。
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女仆走下车走到夏缪沙和女孩面前,放下几枚面值不小银币,拎起小姑娘的篮子,然后转头看着夏缪沙“我家夫人请你去府上赴宴。”
夏缪沙看了小女孩一眼,小女孩冲他和女人感激的笑了笑然后欠身离开了,夏缪沙跟着女仆上了车。
车上坐着一位身着黑衣的夫人。华贵的黑色布裙下玲珑有致的身材,以及黑纱之下半掩半露的红唇。厚重如丧服也掩盖不了她的优雅美丽,一如泥土无法掩盖玫瑰的芬芳。夫人的对面坐着一位年轻美丽的小姐,她穿着一件华丽的白色裙子,层层叠叠的蕾丝堆积,点缀着月白色珍珠和绒布花团。
夏缪沙微笑了一下,躬下身执夫人的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转身将手上的鸢尾花束献给了美丽的小姐,小姐把花别在了她长长的深栗色头发上,低下头羞涩的笑着。夫人笑了一下,摘下面纱,看着夏缪沙。
面纱下,是一张怎样的脸。深邃的眼眶,饱满的红唇,疲倦温柔而美丽的面孔,看不出年纪的沧桑。
“你用珍珠换来的花束转手送给她,不会心疼吗?”夏缪沙着才知道原来刚才的一切夫人都看在眼里。
他摇了摇头微笑清澈如水“怎么会呢?鲜花赠佳人,怎么会心疼。”
.
粉白色的花瓣飘飘扬扬落了满路,马车碾碎花瓣向着山庄缓缓行进。推开厚重的铁门,马车在楼前停了下来,夫人挽着小姐走下了车,夏缪沙跟在后面。
仆人们有条不紊的布置着夫人的宅子,女仆把鸢尾c-h-a在花瓶里,摆放在深红色木桌上。然后她看了夏缪沙一眼,带他在客厅的椅子上坐下,并没有多说什么。这时小姐和夫人已经走回房间了,仅留夏缪沙一人。
夏缪沙坐在椅子上环视着房间,揣测着这位夫人的身份。他的哥哥曾经教过他判断方法,他摩挲着木椅的把手,端起茶几上的银制茶壶看了起来,壶盖底下刻着庄重的的家族纹饰和字母Lawrence。他想起哥哥曾经说过的劳伦斯家族,世代沿袭的伯爵。想着夫人的黑衣和淡妆,大概传说中的劳伦斯伯爵已经去世很久了。
他身在外省小城,却熟稔巴黎名流贵族,以及各种礼节,这都是哥哥夏洛特的深思远虑,让弟弟即使重返巴黎,也不至于茫然失措,而是泰然处之,不失风度。
.
宴会很快就开始了,银质烛台上垂落下滴滴红泪,光芒微暗而柔和。客人们三三两两的来了,男人们穿着得体的外套,打着亮色丝绸领结,女人们穿着最华美的衣衫,珠光宝气明艳满屋。
夏缪沙就像个第一次睁眼看世界的孩子,满怀新奇的打量着一切。这里反正没有人认识他,他心想。他刚拿起食物准备放到嘴里时,一个中年绅士端起酒杯微笑着向他敬酒。接着来了很多人,有男士也有女士,男士还好说,女士只是浅浅的抿一小口,而夏缪沙却不得不喝掉一整杯。
夏缪沙苦笑着一杯接着一杯的喝着酒。这样的局面哥哥从来没跟他说过,他自己也从来没想过。故作镇定的背后是局促不安。他百思不得其解。原来这里的人们都把他当做刚刚步入社交场的新贵,能出现在劳伦斯伯爵夫人宴会上的非富即贵,他们当然想巴结。
.
终于得空,夏缪沙清澈明亮的眼睛闪了一下,他转身朝着楼上走去,一层一层长长的楼梯走上去,走到楼顶,推开沉重的木门,是一个宽阔的露台。夏缪沙舒了口气,拨了拨眼框上杂乱的碎发,明澈的月光倒映在他清澈的瞳孔里,他白皙的脸上浮现起浅浅的红晕。
“你来了。”一个声音在夜色的另一端响起。像梵婀玲上奏起的夜曲,又如竖琴鸣响,清澈如水,也如月光。
夏缪沙抬起头,看着木制露台的高高边缘上,坐着一个男人,那个人回过头,月光在他脸上如轻曼的丝绸,笼上一层朦胧的纱。
柔软的金色长发用银白色丝带系起,垂落在肩上,象牙般瓷白色肌肤闪着盈盈的光,鼻梁挑起深邃的轮廓。他的嘴唇很薄,向上勾起。嘴唇上闪着莹润的光泽,有蜜也有血。
还有他的那双眼睛,幽蓝深邃,是人世的倒影,仿佛能洞明人心。连造物也察觉到自己过分的偏爱,在他一边的瞳孔里,蒙上了一层灰白色y-in翳。在他的瞳孔里揉碎了海的温柔与月的悲凉。
他是幽蓝深潭边凝结着露珠的金色水仙,是古希腊神话里走出的雌雄莫辩的美神。
夏缪沙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感到心灵深处最纯净也是最复杂的材料织就而成的不平静的波动,就像是被一种摄人心魄的美震撼,深深吸进的那一口气。他曾经一定在哪里见过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就爱上了他,好像是前世的孽欲,而今二世为人。只是,现在他想不起来了。
那个人温柔的看着他,烟波流转,一如月光一闪,仿佛是凝视着久别重逢的爱人,就好像他也曾经见过他一样。是啊,他有这么能忘记,他们爱的那样刻骨铭心,那样深沉,那样绝望。
只是那个人也清楚,眼前的他也一定不是当年爱过的那个他。当年他遇见他的时候,也是和眼前的少年差不多的年纪吧,这是个多么美好的年纪啊,澄澈如水的少年啊,眼里燃烧着永不会熄灭的爱的火苗。而如今,他们都拖着千疮百孔的疲惫r_ou_身在世间游荡,灵魂已垂暮沧桑。
夏缪沙也终于想起眼前的人是谁,他默默的爱着这个人这么多年,孤身前往巴黎只是为了找到这个人,哥哥那本书扉页上的铅笔画像。见到时时刻刻心心念念的那个人,他试想了万种他们见面的可能。只是这一刻来的若此的局促突然,他却说不出话来。
到是那个人先说起话来“奥斯汀总爱搞这些把戏。”他轻轻的念叨着,温柔像情人间的喃喃絮语。
夏缪沙就在一瞬间反应过来,奥斯汀就是这座庄园女主人的名字。那位美丽而高贵的伯爵夫人。那位寡妇,会是眼前那个男人的情人吗?
那个人从露台上跳了下来,轻轻拍了拍手,动作轻盈而优雅“宴会,很无聊吧。”没有一丝疑问的语气,像是一点也不期待夏缪沙的回答。他凝视着夏缪沙,眼神温柔,却浸透着岁月的沧桑。
这个人的身上有着与哥哥相同的气息,这种气息就好像两种香味互相融合浸染,就像这个人曾经和哥哥相处过很长的时间,建立着隐秘而亲密的关系。这是哥哥背着他藏下的秘密,他心里隐隐有一种陌生的情绪,或者可以称作嫉妒,他说不起自己是在嫉妒哥哥,还是在嫉妒眼前的那个他。
“我是夏洛特的弟弟。”
“我知道呢”那个人的微笑收敛起来,表情淡淡的,说不清是难过或者欣喜“我是伏尔甘。”
伏尔甘,夏缪沙在心底默默的念到着那个人的名字,优美的韵律在他的唇齿见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