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他自己也不知道这宴会到底哪里特别,以至于父神提醒他准备礼物。
而宴会的主人路西法回到万魔殿第一件事是在门口挂了个“别什么事都偷看”的牌子,第二件事是通知别西卜,第三件事是敲晕了萨塔拉。
“这一次……恕我难以理解您的……用意。”别西卜盯着那块牌子咋咋嘴,“这是写给谁的?”
“还能是谁,耶和华啊。”路西法一句话雷得别西卜外焦里嫩,靠在玛门肩上装死,“这里都能看到?”
“我在这里还能看到他的神殿呢。”路西法无所谓地摆摆手,“别凑在一起了,接下来是你的工作时间了,别西卜。”
别西卜和玛门的搭档有个好处,这并不体现在战斗中,而是体现在走后门。玛门基本相当于魔族的国库,别西卜是财政大臣,不管用什么都无需通过其他任何人任何手续,效率高得令人发指,等到一切解决了再由别西卜补申请表,玛门看都不看地统一签字反馈给路西法,路西法也看都不看地扔给雷米尔归档,一切结束。
因此宴会的布置快得像变魔法,玛门只负责拿钱,别西卜只负责算账,人手直接从宫殿里找,等萨塔拉醒来,整个世界都发生了魔幻的变化,他从床上坐起,看着身边准备好的衣服,一时不知路西法又在搞什么花样。
搞花样的家伙就坐在他身边,啄了啄他的唇,带一点笑意道:“穿衣服吗?”
“……”萨塔拉,“或者?”
路西法把啄换成了咬。他分开萨塔拉的唇,向里触碰,萨塔拉骤然抬手拉住他的衣领把他按在床上,魔王没有反抗,带一点挑衅地望进萨塔拉眼里,萨塔拉反过去探索对方的唇舌,柔软的触感带动着心跳,他松开路西法,舔了舔下唇。
“不继续吗?”路西法笑眯眯地问,一副只要萨塔拉开口就任君采撷的模样。但萨塔拉清楚对方能在一切进行到最后一步的时候强行反杀,而今天他不想做。
“你做了什么?”
“其实没什么呢。”路西法依旧躺着,对萨塔拉张开手,没有开灯,那双黑眸就沉在黑暗里,带得他的声音也缥缈如夜色,“嫁给我吗?”
萨塔拉盯了他一会。
“……您不愿意,就不要说这种话吧。”他从被子里滑出来,路西法自然地看着他略带苍白的皮肤,银灰色的长发挡着萨塔拉的脸,他只能猜测那脸上的表情,“您想怎么做呢?在您生日这一天对地狱宣布我是您的魔后么?”
“不是很带感么?”路西法半真半假地反问,“如果我这么宣布了,你就逃不掉了。”
萨塔拉撑起自己,单膝跪在床上。那是一个对神跪拜的动作。他看着路西法,眼里压抑着近乎痴迷的光,“我是您的奴隶,从您给我这个名字开始我就不会逃……我爱您,比爱我自己的生命更甚……因为我的生命,实在没什么值得珍惜的。”
“我就值得珍惜么?”
萨塔拉沉默了一会,忽然轻声笑起来。他躺倒在路西法身边,枕着他张开的胳膊,那是个路西法一弯胳膊就可以扼住他喉咙的姿势,“您的命也没什么珍贵的。它还在天堂顶端被神捧在手心里的时候就没什么珍贵的,现在更是。”
路西法没有回应,他等着萨塔拉,等到对方似乎睡着了,模糊的声音才传来,“只不过是,对我而言非常珍贵罢了。”
“你喜欢我什么?”像是突然之间极为冲动地问出这句话,萨塔拉却知道这背后有怎样的深思熟虑,“您希望我回答什么呢?回答‘只是喜欢您这个人’显得不切实际,像是这份感情随时都会转移;回答‘某一特质’会显得我并不是喜欢您,只要有比您更具备这一特质的人出现我就会离开……而回答您做过的某件事的话,谁知道那是不是我个人的错误解读呢?只要误会解开了或是产生了,就变了?”
路西法会纠结这样的问题么?纠结这种青春期少女一样的问题他就不是活得比十万八千个青春期少女叠起来还长的魔王了。爱什么不是爱,结果一致不就得了。
因而地狱的君主回答他的奴隶,“你回答喜欢我这个人,我就会让你再看不到别人;你回答喜欢某一特质,我就会在这方面登峰造极;你喜欢某件事,我就一直做下去——我喜欢你,我要得到回应,有问题么?”
萨塔拉一时无言。
“我要你一直爱我。”路西法直视着他,又重复一次,“有问题么?”
“……真没想到您会说出这种话啊。”
“有问题么?”
“您说出爱简直就像恶魔宣传光明罪人宣传正义一样呢。”
“有问题么?”
“我不能保证,我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我现在爱你,很爱你,你对我的所有揣测都是你自己理智化过的以己度人——情感这种东西没那么多理智可言的。等你无聊了我就——”
他忽然说不下去了。
他爱路西法,可他为什么爱路西法?
他觉得那是宿命。从睁眼开始就有的宿命,必然降临的情感,因为是“爱”,不是“喜欢”。
无从选择,恰恰相反,那是被选择。
从他最初睁开眼,看到整个世界的黑暗,与黑暗中唯一的光开始。
那道光来自对方的翅膀,那个黑发的天使托着脸,笑着问他,“你叫什么啊?需要我帮忙吗?”
他靠近对方的光,那光照亮了他的眼睛,也照亮了他的灵魂。
地狱再黑暗都没有关系——之后的许久,他都是想着那一道光度过。他在那些恶魔间被转手,当做地狱罕有的照明物,那时地狱没有太阳,只有月亮反s_h_è 着虚幻的光。
他有一道光咒,那是那个给他名字的小天使留下的,他记得对方说过,可以用它找他。
他在生命垂危的时候都没有动那道光咒,他缩起来一点点努力变强、变成可以站在他面前的存在,然后他新的饲主问他,“你到底为什么是光属x_ing啊?不是只有……那位能带来光么?哦对了,还有路西菲尔吧……”
他心里骤然一跳,“路西菲尔?”
他那时才知道那个天使的身份。
“触碰不到”。
像这样努力再久,也无法触碰神捧在手心的晨星。
他在那一天对饲主说,“我可以把他引来,你信么?他会孤身前来……你们可以试试杀了他,吃掉他的羽毛,夺取他的力量……”
对方当然不信,但光咒已经发出,路西菲尔靠近了地狱。恶魔们集结起来,然后被光斩碎;光与暗模糊一片,而他以游动的光火的形态在恶魔身后等待。
——“我骗你的,你还真来了啊。没死真是不走运呢。”
他看到那个天使眼里的愤怒与不可置信,但那个天使没有把那柄所向披靡的光剑砍入他的心脏。
那天他吞噬了所有被路西菲尔杀死或重伤的恶魔。二百零一个。他记得路西菲尔身上有二十一道伤口。
真可怕啊,终于凝出人形的萨塔拉淡漠地想,所以还不够,他需要更多的力量,他要靠近那个天使。
为什么呢?
因为……他是一道光啊。
第18章 十七
光这个词在地狱的意象一直不太美好,但有一件很坑爹的也是众所周知的事,大多数恶魔是趋光x_ing动物。
“光”意味着安全、温暖、舒适、全身心的放松。
“我叫什么?”萨塔拉歪过头,用没有感情的银灰色眸子注视着面前的小东西,他其实并不想救它,只是碰巧想要吃了那个猎食它的恶魔,“萨——啊呀,这个名字被收回了。我叫帛曳,我是一道光。”
在深渊要怎么生存下去呢?要么心里有光,要么自己会发光。
那个时候他就知道他其实一点都不嫉妒路西菲尔。他确实不甘于输给对方,也确实觉得神不公平——但他所有的情绪都是对着神去的,至于路西菲尔?那只不过是个很幸运的天使,这个世界上有幸运的人,也有努力的人。
努力了依旧赶不上对方的幸运也无所谓,世界是个大赌场,愿赌必然要服输。
他自己会发光,他心里也有光,他要靠近、要成为的目标就在那里,那只是个目标,至于那个人是无所谓的。他吞噬恶魔,然后徘徊在天堂的入口,他要从这里走上天堂,然后成为那道光。
但那道光来找他了。路西菲尔向他走来,黑发,黑眸,整个天堂唯一有黑色的天使。
帛曳觉得其实他比自己更像恶魔。但他才是恶魔,有了光的属x_ing,也抹不去一双黑色的翅膀。
路西菲尔却说,“和我一样呢。”
那个时候,“那道光”从“目标”变成了“人”。
那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友情。他开始明白对方并不是在施舍他,路西菲尔是把他放到一个完全平等的立场上来与他相处的,那个小天使太过纯净和洁白,他不知道什么叫身份差距,在他眼里一切都是一样的。
可帛曳不懂,他甚至没有意识到之前路西菲尔给他光咒,是想成为他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