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澄知道这番言论里安慰的成分居多,却仍对此深信不已。
毕竟,悠悠岁月长,漫漫行军路,总是需要些信念来支撑的。不久后的相见,相见后的相守,就是江澄的信念。
蓝曦臣到了长沙城,安顿好伤员,又会同几位长官,重整队伍,忙碌了整整两天。他看到那封蓝忘机发来“江澄安好,身在黄桥”的电报时,终于感受到了游离在外已久的灵魂进入身体的充实。
也许是精神紧崩的过久,当所有事都尘埃落定后,蓝曦臣意外的病了一场,伤口恶化发炎,高烧不退,昏迷三天。
蓝曦臣病情好转,正要派人去接江澄回来时,却又接到新一封电报,“任务在身,勿念勿寻。”所谓的任务,即是军事机密,蓝曦臣无权询问是何任务,江澄又身在何处,只能等待他从任务中归来。
好在,蓝曦臣也得到上级指示,下个月会有一次百万大军会师长沙,所有的部队均会到场。
至此,几番悬而未定的心,终于又放下了。
只是,他和江澄都没想到,那所谓的协同作战,并不顺利,一场拉锯战打了整整4个月,才最终险胜。
而那场象征着团聚的长沙会师,在江澄从前线下来之前,就已经收场。
江澄从宁义回归后,又随军几经辗转,多次与日军遭遇战,足足过了3个月才回到原驻地黄桥。
而江澄凭借在这几场战事中的突出表现,被营部长官破格提升为步兵排排长。
有官职在身的江澄,似乎已经失去了随时转动军籍的机会,只能留在黄桥。
当初被迫分离,其间一次又一次的错过,兜兜转转间,江澄和蓝曦臣再见已是整整一年之后。
第6章 重逢
1940年5月,枣宜会战打响。
经改制,第9集 团军编入第33集团军,蓝曦臣所在的26师做为主力部队,奔赴武汉战场。
枣宜会战是武汉会战以来,国军对日军正面战场最大规模的一次进攻。会战历时1个半月,最终以日军占领宜昌而结束。
蓝曦臣带队返回驻地休整兵马,并向军部请求补给战事中损失的火力装备。军部表示同意请求,却迟迟不肯运送装备。蓝曦臣再三催促下,才得到军库弹药装备紧缺,无法及时给予配备,特从黄桥兄弟团借调军火3000,不日将送抵长沙的消息。
蓝曦臣只接到通知,运送军火的是黄桥驻军团参谋长蓝湛,却不知道原本随行的人员名单中没有的江澄,也会随军而至。
江澄跟着蓝湛坐在吉普车上,越接近长沙城,心里越是忐忑不安。
他与蓝曦臣分别这么久,虽然通过各种途径了解到彼此近况,却从未相互传寄过一封书信。
江澄突然有点害怕,他怕蓝曦臣已经不再是那个可以喜欢他,喜欢到愿意随时失去生命的蓝曦臣。他怕自己不再是那个一直喜欢蓝曦臣,喜欢到可以为了他冒险引开敌人火力的自己。毕竟他们相处只有短短两个月的时间,而分别却足有一年之久。
起初江澄恨不得能c-h-a上翅膀飞到蓝曦臣的身边,想一直守着他,守着彼此之间还未说出口的喜欢。可渐渐的那种强烈的想念,变成了平淡的回味,战事吃紧时,他甚至没有时间再想起蓝曦臣。后来他不只一次想过,当初那种义无反顾的喜欢,会不会只是因为自己在无助和困境中得到蓝曦臣的温暖,才会产生的错觉。
一路上行军还算顺利,进入长沙城的时间也比预计的早了半天。
蓝忘机跟对接军火的长官交代弹药的种类和数目,随后还要按单清点,所以队伍并没有原地解散。
江澄站在队伍前排,心跳得像擂鼓一样,震得耳膜生疼。不知不觉间,手心已布满薄汗,他用力的在裤子上蹭了蹭,心中暗骂自己不争气。不就是见个面嘛?紧张个屁。又不是没见过。
“团座。”
“大哥。”
江澄经过一番天人交战,好不容易平静了些的心情,又在蓝湛和那位长官的呼声中,重新沸腾起来。
“忘机,辛苦了。”是蓝曦臣。
听到那久违的清朗声线的一瞬间,江澄热泪夺眶而出。心里所有的顾虑和纠结全部烟消云散,整颗心都被想念和爱意填满。
蓝曦臣,真的好久不见。
“晚吟,你瘦了好多。”蓝曦臣和蓝忘机寒暄了一句,只是眼角一转就看到了站在队伍里的江澄。强行按捺住直接把他抱在怀里的冲动,才缓缓走到他跟前,尽量平静的开口。
于此同时,蓝忘机挥挥手,示意自己的人马就地解散。大家三三两两的走开,整个院子就只剩下江澄和蓝曦臣。
江澄正哭得稀里哗啦,蓝曦臣一把将人搂在怀里,“好久不见。”
仅仅是一个熟悉的怀抱,一声算不上情话的问候,足以让江澄压抑一年的思念泛滥。他将头埋在蓝曦臣的颈窝处,放声大哭,鼻涕眼泪抹了蓝曦臣一脖子。
这一刻江澄才明白,也许感情是从感激中衍生而来,可一旦变成爱,就再难割舍。这份爱让他从胆怯变得义无反顾,让情从浓烈变得平淡无奇,却是让江澄在无尽的战火中坚持下去的力量,是风云涌动的黑暗中最后的一点光亮。
蓝曦臣把江澄带回自己的房间,驻地的条件远比他们行军转移时好上千万倍。蓝曦臣高级长官的身份,在房间布置上也体现的淋漓尽致。
江澄用蓝曦臣放好水的脸盆洗了把脸,正准备开口调侃一下,却被蓝曦臣猛得拦腰抱住,迫使两人额头相抵。突如其来的动作,把江澄吓了一跳。
“你…你干嘛?”江澄感觉到蓝曦臣的气息喷在自己的脸上,像是猛烈战火下的热浪扑面而来,让人头晕目眩,双脚发软。
江澄面红耳赤的看着好整以暇盯着自己的年轻军官,竟然一时不知做何反应,只能不停的吞着口水。
“你说我要干嘛?”蓝曦臣嘴角挂着意义不明的笑容,边说边侧过脸,往江澄的脸上凑。
江澄下意识的闭上眼睛,随后便感觉到嘴唇上贴了两片温软的唇,不停地辗转碾压,野蛮的夺取着他口腔中本就稀薄的氧气。
江澄感觉自己快窒息了,身体里的反抗因子全部被调动出来,刚开始时那一点贪恋和沉溺早已荡然无存。他开始挣扎,双手捶打着蓝曦臣厚实的臂膀。可蓝曦臣依然不为所动,更趁机把舌头探进去,勾江澄的软舌纠缠着,不断交换着津液。
急切粗暴的亲吻终于在江澄以为自己就快死了的时候停了下来,江澄上气不接下气,胸口剧烈起伏着,也没力气再动手打人,只是狠狠的瞪了一眼道貌岸然的英气长官。“你干嘛大白天耍流氓?”
只可惜,江澄不知道自己的嘴唇被□□的微微红肿,还泛着莹莹水光,大眼睛里满是雾气,眼神还处于迷离状态。
这样的江澄,这样的怒视不但起不到任何威慑作用,反而更加勾起蓝曦臣深藏心底的□□。
“白天不可以,意思是说晚上可以随便耍流氓了嘛?”蓝曦臣伸手帮他抹了抹嘴角残留的水光,目光狡黠的回嘴。
江澄红着耳根嗔怪道:“不要脸。”
蓝曦臣用手指轻轻抬起江澄的下巴,柔情万千的看着他,“江晚吟,你喜欢我嘛?”
过于深情的语气,让江澄险些忘了这就是刚刚那个一脸坏笑的流氓。
江澄特别想说,谁会喜欢你这臭不要脸的大流氓。可想到那错过了整整一年的表白,便没办法再说违心的话。
他双手捧起蓝曦臣的脸,直视着他灼热的眼神,郑重的点点头,“我喜欢你,蓝涣。一直都喜欢,喜欢到只要想着你就可忘记所有恐惧。”
战火纷飞的年代里,能拥有一份真挚的感情,当真难能可贵。颠沛流离的时光中,短暂的相聚显得尤为珍贵,又何需浪费在虚言当中。也许在国之将灭的乱世当中,这种风花雪月的情爱本是妄想,可还是希望破碎的梦中,有可牵挂之人。
蓝曦臣想说,我不许你忘记恐惧,不许你让自己身处险境,可终究还是没能说出口。因为他知道,对此他无法保证,江澄也无法做到真正的远离险境。身在前线,炮火连天,处处都的绝境,谁又能逃脱得了。唯希望江澄即使身处逆境,也可以绝处逢生。
思及此,蓝曦臣不禁有些心疼,相爱不能相守的两人,短暂重逢过后,等待他们的仍是分别。等待和思念的日子总是看不到尽头,再见更是遥遥无期。
蓝曦臣不知不觉间蹙起的眉头,在江澄手指的轻抚下慢慢舒缓,他听到江澄说:“别皱眉。聚散总有时,只要我们心中有着同一个信念,无论身在何方,都将是彼此的依靠。”
江澄主动仰起头,把软糯的双唇送到蓝曦臣嘴边亲了一下,刚想退开,却被蓝曦臣扣住后脑,重重的吻了上去。唇舌缠绕,爱意深浓。
蓝曦臣搂着江澄躺在床上,手指拨弄着他柔软的发丝,还不时在他脸上偷偷摸一把。
江澄惬意的闭着眼睛,头枕在蓝曦臣的肩上,讲着自己和他分开后的经历。怎么遇到魏婴和蓝湛,怎么无奈的被带上战场,怎么当上排长,又怎么通过各种渠道打听蓝曦臣的消息。事无巨细,通通说了个遍,甚至连驻地的澡池坏掉几天不能洗澡,宿舍床被压塌小腿被割破了个口子都讲得完完整整。
蓝曦臣起初听到他被三个日本兵包围,在战场上被流弹擦伤,还在子弹用光的情况跟日本兵近身r_ou_搏时,还心有余悸,紧张到不行。后来又听他说起那些锁事,又心下庆幸,幸好他还安然无恙。
不过,原来到是没发现这孩子是个话唠。
两人在床上腻腻歪歪大半天,傍晚警卫兵来请示晚饭时,才出来去了小食堂一同用餐。
蓝曦臣和蓝忘机自徐州会战时曾匆匆见过一面,也已是两年未见。兄弟两人难得团聚,自然也有说不完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