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那天安凉生再次跟任强表达心情后,虽然谁也没提他们现在究竟是什么关系,但彼此心照不宣的亲密了很多,安凉生不仅做任强的免费司机,还陪他复诊、拿药,任强不像以前那样抵触,偶尔也会流露出不好意思来,但是更为自然。
即使安凉生觉得光这样还不够,他想更深入,可是现今的状态也足以令他心满意足,相信总有一天,任强定会变成他的绕指柔。
不过,在陌生人面前任强表现得还有些拘谨,不想与安凉生太过亲密,所以对于安凉生的关切只是点了点头作为回应。
可这种无意为之的互动在李杉眼里却很刺眼,因为在他的潜意识里,安凉生值得更好的人,而非这样一个有犯罪前科又没有好职业的粗人。
这一顿饭吃得十分别扭,话里话外李杉总在使些绊子另任强难堪,但任强也是在外面混过的人,好话赖话还是听得明白,所以总是很巧妙的避开那些敏感问题,不仅没有当场翻脸,反而跟着李杉打太极,给足了安凉生面子。
可是安凉生却如坐针毡,他能看得出来,任强的脸色是越来越不好了。他意识到自己这么叫任强过来实在是欠考虑了,可他太想快点让自己的朋友接纳任强。即使不把任强当朋友,也最好别有敌意。但他这步走得太快了,因为李杉那夹枪带棒的话语根本不只是敌意,还有故意给任强的难堪。
任强吃了很少就说自己饱了,安凉生也没什么胃口,反倒是李杉扬扬得意吃得津津有味。
任强撂下筷子,说自己烟瘾犯了想去抽根烟,实际是不想再看见李杉那藐视他的样子。安凉生看见他来时走路还有些不利落,便想陪着去,另外他还想跟任强道个歉,毕竟让任强处于这样的尴尬中是他的不对。
可李杉却喊住安凉生,任强也想自己静静,顺水推舟的说自己能行,安凉生便只好作罢。
李杉待任强走远,安凉生的视线从任强的背影中拉回来才问:“你看他那德性,脸拉那么长,给谁脸色看?”
“还不是你一直在那儿说他的不是,问的问题也太尖锐了吧!”安凉生白了李杉一眼,然后又伸长脖子往任强离开的方向看。
“哪里尖锐?”李杉拉下了脸,不悦的问。
“哪里不尖锐?”安凉生收回了视线,声音也开始变冷。“问他在里面有没有打架,问他每个月能赚多少钱,还问养着侄女负担重不重……就这些,你根本就是在给我难堪!”
“你怎么胳膊肘往外拐,我这是在帮你把关!”李杉分辨道。
“李哥,算我求你,我也老大不小了,人是好是坏我分得清!”
“哼,你以前也是说这话,那几年前还不是……”
“喂!别提那个人渣行不行?”李杉的话没说完,安凉生就明白他要旧事从提,以此来证明自己的眼光有多差,于是果断打断了他。
“什么人渣?”这插话的是任强,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回来的,而且又看见李杉有些玩味的在笑,安凉生瞪了李杉一眼,赶紧抬头心虚的看任强,解释说:“哦,没什么。”
任强的身上有股烟味儿,脸色也还是不太好,他没继续纠结刚才听到的话尾,只是离开的那一会儿,让他想明白一件事,就是他和安凉生还是有差距,因为自己的自私让安凉生和他的朋友有了分歧。
李杉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安凉生警告的看了他一眼,却在心里祈祷刚和李杉争吵的话别被任强听去太多。
李杉抬手叫人来结账,却被告知账已经被任强结好,李杉的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有些臊得慌,喝完一杯咖啡,便谎称自己有事先走一步。
任强没有要走的意思,坐在位置上喝茶,安凉生觉得今天失败至极,恐怕任强一定生气了,所以也不敢先开口。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两个人周围有种异样的气氛在流动。
“那个叫李杉的是你的什么人?”任强喝完一杯茶水,平静的问。
“发小。”
“哦。”任强点点头,站起身,双手插在衣服兜里,叹了口气,对安凉生说:“咱们走吧。”然后便自顾自的走了,没等安凉生。
安凉生战战兢兢的跟任强在后面,十分不知所措,他甚至不能跟任强解释李杉为什么会这样对他。
难道说他们两个不般配?任强本来就这样想的啊,说了一定会更加伤到任强的自尊,这点他是知道的。换位思考一下,任强已经表现的很淡定、很给他面子了,如果换做是他站在任强的角度,说不定就愤然离席了,他真的没有任强的那股忍劲儿。
今天安凉生没有开车出来,而任强走的是安凉生家的方向,俩人一前一后,形同陌路。
安凉生越走越忐忑,就快到他家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喊了一声任强,任强这才停下脚步。
安凉生快走两步追到任强身边,对他说了声对不起。
任强一愣,摇了摇头。
“是我太心急了,希望你和我朋友早些认识,谁知他是这种态度,这是我没考虑周到。”安凉生解释说。
“其实这样的态度我都习惯了。”任强从兜里掏出包烟,拿出一根烟问安凉生要不要,安凉生摇头,他把烟放在嘴里点燃,继续说:“尤其是刚从里面出来的时候,去社区办手续的时候,他们全用有色眼镜看我。似乎在说:看老任家的小儿子从里面出来了,那德性一点也没变,看他以后怎么样?而且出门的时候,周围的邻居也会指指点点,更别提我父母他们,恨不得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如果当时我自暴自弃了,可能也就那样继续混下去了,但是我离开了那个环境,觉得重新开始就可以当做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可是总有人在你身边旧事从提。所以从你的朋友那里也能看得出来这点,只不过他更直白一些,该问的不该问的,他都问了。我能看得出来,他一定知道我的过去,所以我不觉得意外,人之常情嘛。”说完,任强自嘲的笑了笑。
任强的这番话让安凉生根本没话说,似乎对任强的那种无形的伤害都是自己造成的一样,他只能这样看着任强,等他将一根烟抽完,把烟头丢到地上,用脚捻灭。
“我觉得咱们俩现在的关系,都还是欠考虑了,这几天我也一直在想,就这样决定是不是对的。经过今天,我就觉得,还是草率了些。”
“有什么错?我从没觉得你哪里差,是你自己一直看不起自己。”安凉生说完,惊觉说错了话,略带惶恐的看着任强。
“呵呵,是啊。”任强点点头,并没有否认。“这么多年我都这么过来的,每当你重新拾回一点自信,就有人在你耳边说三道四。不仅如此,有时候出车的时候被警察拦住检查,发现我过去有前科,他们都恨不得把车里的货全都卸下来彻底检查一番,生怕我会对社会造成危害。我呢,就在旁边赔笑脸,递烟、递钱、装犊子的希望他们放过我一马。一次、两次的,会不适应,会觉得凭什么大家要这么对我,还会反省自己是不是真的改好了。可是日子久了,慢慢就习惯了,不就是一张脸吗?丢掉了别捡起来就是了,谁又能在意你有没有那层脸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