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说送来的还算及时,老爷子的脑梗犯得轻,没多大碍,任强松了一口气,护士却在临走前嘀咕了一句说今年冬天冷,不知道儿女怎么当的,也不给老人交取暖费,家里跟个冰窖似的,不出事儿才怪。
母亲却上来解释说是暖气堵了,他们打了好多电话找人修都没人理,老房子就是那样的。
任强站在那里什么话也没说,从包里拿出一包烟就去过道里抽烟,抽完一根去办理了住院手续交上押金,还顺便打电话找了几个之前给他们的房子装修的水暖工订了时间给父母的房子修暖气。
因为前段时间闹得不愉快,他根本没回过家,父母过得怎么样也没在意,现在想想,安凉生说得也没错,他们再怎样都是父母,该孝顺的一点都不能忘。现在反倒显得他有些狭隘了,也难怪安凉生会因为自己那一点自负的想法而隔着千里万里还跟他生气。
任强没空给安凉生打电话,发个短信简单的说了情况,又道了歉,收到安凉生的回复短信,才继续去安排父亲住院的事情了。
忙完,任强又去问了主治医师,他说父亲是脑血栓和高血压,这些都是老年病,平时对注意饮食和保养,做儿女的也该关心,一年最好做一次保健。任强点头,顺便又问了治疗方案,医生说开些通血栓和降血压的药打,如果情况好,一个多星期就差不多能出院了。
任强回到病房已经是半个小时之后,母亲正坐在父亲的病床前发呆,看见任强进来,赶紧拘谨的站了起来。
她现在显然有些怕任强,甚至觉得这个儿子太过陌生,他们在他小时候对他不管不问,打架斗殴甚至是坐牢都没有一次表现过关怀,等到出狱后他们还恬着脸上门求和,儿子竟也对他们特别孝顺。因为这样,他们以为儿子会乖顺听话的和那个男人分手,谁知道却反而因此忤逆他们,甚至还把小丫带走,原来从头至尾,任强还是没养熟,还是不把他们当父母。
可是现在呢?她一手造成了他们老两口无依无靠的局面,凄冷冷的守在一间旧房子里,平时会有个小丫头哄他们开心,儿子不常回来也能对他们尽孝,这样的转变谁能接受。
现在老爷子出了事儿,她第一个想到的还是任强,无助的一个电话打过去,孩子马上就过来了,一点都不马虎,这怎能不让她惭愧?
所以现在她在面对儿子的时候根本没有底气,一分一秒过得异常难受。
任强看母亲复杂的眼神,摇摇头,又准备出门抽烟。该做的他都做了,再让他像以前一样毫无隔阂的跟她交流,他真的做不到了。
过去的再怎么都过去了,他可以原谅一次不代表能原谅两次,现在他能尽的就是给他们养老送终的义务,承欢父母膝下这种事他做不出来了,因为他们亲手毁了安凉生给他的家。
任强正要走,老太太还是把他叫住了,喊了一声:“强子过来坐。”
他转过身去,晃晃手里的盒子示意自己想去抽烟,然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走廊里,烟还没点着,安凉生的电话倒是来了,说自己刚下班,问问他父亲的情况怎么样了。
任强又说了句对不起,那边没说什么,他把父母的情况简单的说了一声,又说自己挺忙的,现在简直力不从心,最后喃喃的说:“凉生,你要在家就好了。”
你要在家就好了,什么事都能分担着,可以帮他照顾小丫,不用让孩子寄人篱下,不用每天回到家,冰冷冷的连一盏灯都没人为他点,更不用早上醒来一翻身床的另外一边还是冰冷冷的,还要面对着个空椅子吃饭,晚上没人叫他洗澡喝牛奶。小丫不在家他更不想回家……
这些,让已经习惯了身边有个人的任强根本没办法适应和习惯。
安凉生安慰了任强几句,却不起什么作用,任强现在非常想见安凉生,可他更走不开了。安凉生说别担心,他会想想办法的。
安凉生挂了电话,翻翻手机上的日历,距离元旦还有两天,这两天加上元旦的三天假期,就有五天时间,如果去请个假回家时间应该挺充裕的。
这么想了,安凉生去找了负责人事的领导请假,领导没说什么,反正安凉生不是他们单位的职工,只是个调职锻炼的,根本没指望他能做出政绩来,于是便欣然批了假条。
拿到五天假期的安凉生买了当晚的站票就往家奔,出来半个月,思念已经从心里溢出来了,只要熬过这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任强,不管见面是什么样的情形,再苦再累他也能忍。
终于在半夜三点的时候安凉生得到了一个座位,定好了下火车时间的闹表,便昏昏睡去。
虽然只有两个小时的睡眠,下车的时候安凉生也觉得精神充沛,没顾得上吃早餐,打个车直接就去了医院,因为任强说晚上会在医院守夜。
安凉生从护士站那里问到了任强父亲的住院病房,沿着安静的走廊走过去,心里擂鼓似的跳。到了病房门口,推门进去,却意外看见任强的母亲在那儿看着老爷子愣神,任强不知去了哪里。
老太太听见门响下意识的往门口看了过去,一眼就看见那个让他儿子与他们分崩决裂的安凉生,安凉生进也不是走也不是,只能礼貌的点点头,关上门想逃。
他不想在火上浇油,这次请假回来只想见见任强就没有其他愿望了,现在没见到任强,反倒先看了他妈。上次她去他单位闹还让他心有余悸,这次不愿意再丢人现眼,唯有走为上计,然后再从长计议。
没想到关上门前老太太喊了他一声,如果他没听错,喊得还挺亲切,她叫他小安。
安凉生手上的动作停下了,复又推开门,小声问任强他妈道:“阿姨,你有事吗?”
“强子他爸今早要住院检查,他去前楼送尿样了,你进来等会儿?”
“……”安凉生一时间有些无法消化突然间的善意,于是还是摇摇头拒绝了,说:“我在外面等他。”
“进来吧,我有话跟你说。”
老爷子此时也醒了,费劲的睁开眼睛看看来人,啊啊的直让安凉生进去,安凉生没法拒绝,只能顺了他们的意。
丢人现眼也就这一次了,反正现在已经没脸了。
“小安,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没听强子说?”
“我听他说昨晚叔叔住院了,怕他一个人忙不过来,就请假回来了。”
老太太眨眨眼,半天没说话,老爷子指手画脚的指了指热水壶,意思是让老太太给安凉生倒水。
安凉生赶紧站起来,拿出两个纸杯,都倒上了水,递给老太太一杯,自己握了一杯在手里。
这样的气氛真是诡异,让他无所适从,任强怎么这么久还不回来?